待脚步声彻底消失,男人这才回过头来与萧雨芙对视,“姑娘,你还好吧?”
那分明是关怀的问句,只可惜不够温度,最多就只是路遇不平,在帮助了一位陌生人时的例行问候。
萧雨芙本来也不甚在意,只是边轻轻颔首边从地上起身,“嗯,我还好,她们除了围堵我,把我推倒,也还没来得及怎么样,谢……”
她本想谢谢他,可话语没来得及说完整,所有的字句就因那张蓦然抢入眼睑的俊颜而凝结。
在无限诧异之中,她有听见自己带颤的嗓自动自发地询问着说道:“静、静流?”
“你是谁?”听闻自己的名字从一个陌生的女子口中道出,静流不由得困惑地皱起眉头。
他承认,眼前的姑娘长相艳美,光是看一眼便使人难忘,但他的记忆之中却不曾有过她的存在。他分明不认识她,那么她到底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
“你、你不认得我了?”
失望,写满在那张比梦桦姑娘不知道艳美上多少的倾城容颜之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难过,却始终没能激起他的半点怜惜,只因面前的这个姑娘他确实不认识。
“我为何要认得你?”他之所以会出手救她,是他看不惯以多欺少,一时按捺不住才会选择帮忙,“你不是聆风楼里的人,我也没听说近来有新来的帮工,只听说今日来了位贵客,是楼主的亲戚,你便是那位亲戚吧?”
楼主素有风流名声在外,当一个女人拿着他的东西寻上门来,口口声声自称是他的亲戚,且不论事实是真是假,但楼主的亲戚与他何来关系与相识?
“你、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萧雨芙忍不住着急了起来。
没错,她一直想要找寻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静流。
在认识他的最初,他就已经属于小少年的年纪,直到现在他已成青年,除了褪去年少时的青涩稚女敕,他的面容并没有多大,只是五官线条变得更为棱角分明,一张俊脸俨然就像是冰雕石刻,她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她知晓他现下在聆风楼中担任厨子一职,早在听闻别人喊他厨子的最初,她便隐隐对此抱有希望,但她又不敢随意断定,怕自己失望。
此时面对他对她的全然陌生,她除了感到着急、不可思议之外,便只剩下难受的情绪堆堵胸腔。
“抱歉,我赶时间。”静流是不知道她嘴里的可以与不可以都是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先完成工作。
他不再理会她,也没有跟她打招呼,转身便往主楼的方向走。
他也不担心她会出何种意外,梦桦那些女人已经被他赶跑,她们也没有太大可能会回头再找她麻烦。
她这位亲戚的威名也在聆风楼之中被大肆宣扬,任何一个人都能猜出她的身分,也没有任何人会想要怠慢她,反而会更急于对她献媚,他就不去争取那个巴结她的名额了。
酒楼里的日常忙碌,更使静流很快便把她的事抛诸脑后。
只是等到他送完菜回去厨房,轻易地便又寻到了那抹处在油烟瘴气里的倩影。
若是能换个场景,再换上仙雾袅绕的效果,要说她是坠入凡尘的仙子他也愿意相信。
更不要说,当她瞅见他回来,甜甜笑容立刻便堆满那张灿艳娇颜,就连随后自她口中道出的话语也带着满满甜腻。
“你回来了?”她问他,用着像是他们早就认识多年的熟稔口吻。
“你为何会在这里?我已经有说过我不认识你。”静流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追到这里。
退一步说吧,就当做是他偶尔外出时曾被她遇见,她也听见过别人唤他的名而就此得知了他,但她身为女子,现下直接追到这个地方,
这样会不会太没有矜持了?
“你真的不认得我吗?小和尚。”
方才的失落与着急在她脸上已经不存踪影,她以带些可惜的语气唤出那个最为熟悉的称呼。
“你……”这回换静流愣住。
在他的记忆里曾经只有一个人会那般唤他。
那时候他仍在寺里修行,他在众师兄弟中年级最小,而她每年都会随长辈到寺中上香祈福,她常听长辈唤他一声小师傅,她却不愿意这么喊,但出于世俗偏见,大人们又告诫她不可亲切直呼他的名,她便唤他一声小和尚。
“你是十一公主……”
他这是问句,只是疑惑的尾音没来得及表述,就被她所阻止……
萧雨芙一下子挡在他面前,边挥动双手边发出奇怪的叫声遮挡他的话语,最后用纤指抵在双唇,粉润双唇用力努起,连吐好几声嘘,暗示他不要声张。
她出宫是来享乐的,但不是每日被问饭菜怎样?合不合胃口?昨夜睡得好不好?床铺枕头软不软、舒不舒适?茅厕上得可还舒服?的那种,而是逍遥快乐,自己爱去哪就去哪,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种。
为此,她才会简单地以楼主亲戚的身分住进来,要让其他人知晓她公主的身分,真的超没必要的。
“你真是十一……姑娘?”好吧,既然她不允许他说出公主两个字,那他便只言她在家中排名,同时,他也不得不正视起眼前的人儿。
她……跟以前差太多了吧?
他对她的印象大抵仍停留在她小时候的样子上。
那时候的她长得粉雕玉琢、珠玉可爱,可此时眼前这个,仔细一看,除了一双圆滚澄澈,纯粹得宛如小鹿一样的大眼,圆滚腮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巴掌大的瓜子脸。
曾经的纯真稚女敕被岁月所褪去,月兑变成如花娇美的丽与艳。
这样的她,若单单只是站在他面前,他是真的认不出来。
“对啦对啦,就是我。”萧雨芙语气愉快地承认着,“你总算把我认出来了。”
看着她脸上有幸好与忐忑在不住交错,相比之下,静流的神情却平静许多。
他对她这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没有表现出半点兴奋或怀念,只有一抹坚韧的淡然牢牢覆盖在那张俊容。
“你是今天来的那位贵客,你跟楼主怎么会是亲戚?”静流的问句蕴含着不以为意,他会问,单纯只是为了给自己解惑。
“我跟你们楼主是亲戚,这是很值得人质疑的事吗?”她好奇反问。
“楼主从不对我们任何人提及他家中之事,也没必要对我们说,因此大家多多少少都对你存有些质疑。”
其实在聆风楼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得到楼主的背景非富即贵,现下有她这位公主打着亲戚的名号住进来,他倒是不觉奇怪。
“哦,那怪不得。”她从进来开始就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特别是她说跟楼主是亲戚的时候,现在经他这么一说,她总算是明白了。
“萧姑娘。若你只是想让我回忆起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与你叙过旧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纠正一下,他是被她缠着强行叙旧,他在最初就没有想要与她亲近了解的意思,直到认出她的现在,那个念头也始终不曾改变。
“静流?”他这是……在赶她?
萧雨芙很是困惑,是对他的疏远而感到不解的困惑。
他这样的态度,完全是与她当初的美好想望背道而驰,她觉得她不能让他这样!
“你为什么喊我萧姑娘?你以前不是喊我小芙的吗?”
“那不是你要我喊的吗?”应该说那是她逼迫他喊的。
他跟她不一样,以前她怕在大人面前改不过来,便称呼他小和尚,那样的叫法虽然听着不礼貌,却也只被当成孩童的嬉嚯。
而他一直谨遵人前必须对她恭敬,在偶尔与她独处之时,才不得已按照她的要求唤他一声小芙。
“话是那么说没错……”她也记得以前是她那么要求他的,可是,“可现在你不是不在寺里了吗?你都不当和尚了,还愿意留头发了,你大可不必像以前那样,样样都讲求循规蹈矩。”
或许是为了适应厨房大多数的高温状况,他只留了短发,可这也足以证明他早已不是个必须坚持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了,他还有必要那么拘泥吗?
“我想你是有什么误会了。”静流将不含半点情绪的淡然眸光扫向她,“我虽然已经还俗,却不代表我可以放纵去做一些不合乎世俗礼节之事。再来,既然你已经意识到我与以前有所不同,那你就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你也已经变得不一样。”
他提醒的是他们已非昔日的少年与女娃,而是男人与女人,她身为女子,理该要有男女不同的概念。
他甚至在没等她做出回应便再补上一句,“萧姑娘,厨房不是你这种身分尊贵的人该来的地方,聆风楼的厨房每日都很忙,恕我无法空出时间来招呼你,那也不是我该做的,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