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事情是这样的。
辛苦弹了一晚上曲子的她正准备离去,却被嬷嬷唤住。
“妳……”纪云初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还顺便止了声。
就在她以为他的止声沉思是将要动怒之际,他的嘴里却爆发出一段……
“哈哈哈……”
那是他的……笑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算不上特别好听,真要说的话,他连平时说话的嗓也跟他的双眸一样,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深沉,让她不是很喜欢。
但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如同他的眼眸一样给人一股莫名的魅惑。
她敢说,若她从未听过他的名号,不认识他,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她说不定会像一个最普通纯粹,又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为他沦陷……
“右丞大人?”抱歉,他的笑声一直持续着,她隐隐有个念头,若她不打断他,他可能真的会笑到地老天荒。
要知道她们这些在聆风楼里当乐师的,平日里舞姬需要她们奏乐起舞,歌姬也需要有她们在旁伴奏才能开启歌喉。
总的来说,她很忙,她都忘了她每日要带领其他乐师为舞姬歌姬弹奏多少首曲子,她每日的宗旨基本上就是能闲着的话就尽量闲着,一工作完就立刻回房歇息。
在回房见他之前,她早已感到困倦,若他没什么事,她希望他能尽快离开。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吓妳,只是妳说的话实在太令我感到愉快了。”纪云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也稍稍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继续说道:“妳可知,妳是第一个对我说那种话的人?妳好似一点也不怕我?”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她是先把抱歉说在前头,免得接下来的话会惹他不快,“我虽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取悦到右丞大人,但我以为,像纪右丞这样的高官不是该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公务?大人向来尽忠尽职,也该是要明白在公务结束后的休息是有多重要才对。”
“妳这是在驱赶我?”他禁不住微微瞇起了眼眸,但这这个举动并无怒意,有的只是对她大胆的感慨与好奇。
“小女子并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忧大人长途跋涉来到金乌城,一路上风尘仆仆,身子会吃不消。”她是提醒他该休息了,顺便也让她休息,免得他日后落下奇怪的病根硬不起来,影响到他传宗接代就不好了。
“休息我是一定会去休息的,但不是现在,我是有事,才会来找妳。”
“那不知道右丞大人来找小女子所谓何事?”
“妳站得太远了。我不习惯跟人这么远距离说话。妳且过来坐下,我就告诉妳,如何?”纪云初发现这个姑娘虽然不怕他,却对人,或是对他超有戒心。
若非如此,她就不会一直杵在门口,一步也不肯往房内移动,彷佛一旦发生什么,她就立刻跨过门坎,以惨叫演绎何为逃命要紧。
“你……”司红遥看得出他是在诳她过去。
她知道她可以拒绝,但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敷衍的家伙,她也知道若她一直僵持着,他也会一直不肯离去。
为了让他快快离开,还她清净,她唯有暗自咬牙,下定决心,往他所在的圆桌移步。
她坐到了圆凳上,落座的趋势又快又猛,还带着难以忽视的僵硬,她的过分刻意甚至还引来了他低沉愉悦的喷笑声。
“妳很冷?”纪云初的视线停留在她揪紧衣襟的小手。
她在靠近他之时就开始维持着那个动作,尽管他不想,但他也不得不怀疑她那么做的用意。
“不,不冷啊。”
“不冷那妳把衣襟揪那么紧?”
她会揪紧衣襟,当然是为防他突然扑上来扯开她的襟口,对她这样那样上下其手,yin笑着嘿嘿嘿啊!
她虽然从不自恋,但也记得他之前看她看了太久,要说他突然要求与她私下会面的用意并没有不轨企图在里面,她才不相信。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聆风楼里是设有护院的,专门用作惩治闹事之人,管事和嬷嬷也不会有那么狠的心,直接丧尽天良地把她送到他床上供他享用。
她在心里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试图从中得到安抚,但她实在过于害怕,只能让表面上波澜不惊,连自己害怕到忘了对他使用敬语都没有察觉。
“若我说,我是忍不住想来见妳,妳会做何感想?”
“你你你……忍不住想来见我?”他太直接了,直接到叫她口吃。
而他的直接到了她这里,却被她曲解成,我刚刚一直在看妳,觉得妳很对我眼缘,在我眼里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害我忍不住想把妳压在身下,让妳变得更加楚楚可怜的龌龊用意……
“怎么?”
她表面上或许看起来很镇静,但那双翦水秋瞳里却有着明显的恐惧与慌乱,这使他禁不住轻声问了这么两个字,顺便附上一抹自以为柔和,实则又被她误认为yin邪的笑意……
“你等等!不是,我是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你到底……”面对他的yin笑,司红遥一瞬间乱了方寸,并且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他了?在今日之前,她应该是从未见过他才对。
再说,她的姿色并不算最美,在聆风楼中有许多比她更为年轻貌美的姑娘,若无特殊理由,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位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地位,权力,钱财与名声的纪右丞会想对她伸出魔爪……
“我觉得,是妳等等才对。”
莹白玉扇探了过来,直接抵在她的下颔,微冷的玉质触及皮肤使她打了个冷颤,也令她快速冷静了下来。
水眸缓缓移动,顺着玉扇来到他执扇的手,再来到他由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派愉悦的脸庞,带些小心翼翼眨动的美丽瞳眸,同时眨出了满满的疑惑。
“你、你到底……”她是想问他到底想怎样。
他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对她出手,而是出了扇,尽管他们现在距离颇近,他也始终未曾对她动过手,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我来,只是想让妳为我弹首曲子。这是会让妳感到如此惊慌的事吗?”纪云初问出了疑惑,用以表示该惊讶的人是他才对。
“你、你……”听见他的说辞,司红遥彻底愣住,但很快又想起了不对劲之处,“你要听曲,为何先前不跟嬷嬷说?反而是指定要来我住居等我,到了这里还一直吞吞吐吐?”
“抱歉,抱歉。”他边说抱歉边将扇子从她下颔移开,可他是边说边笑,他的笑容,使他看起来没有多感到抱歉,“我只是看妳太过认真,一时没忍住戏弄了妳一下,吓到妳了?”
滚。她用唇形无声说了这么一个字,声音却发在心中。
她敢说若换作他人,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赏给他那个字,好让他知晓他的戏弄让她感觉多不愉快,但她却万万不能对纪云初那么说。
她只是以退的方式自他身旁起身,取过琵琶,问他,“你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阳春白雪,但我不想听琵琶,想听用古琴弹奏的,妳会吗?”
“你……”怪人!他真是个怪人!司红遥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他一番,最后仍是叹口气说道:“我会,但弹得不是很好,而且古琴的阳春和白雪是两首不同的曲子,您确定您要听?”
“当然。”
他要听曲的想法很坚决,而且他决定了的事就绝不会更改,她要做的,就只是按照他所说的乖乖去做。
此刻覆在他俊脸上的那层淡然笑意就是这么说的。
司红遥发觉她竟然读懂了他的用意。
出于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纠缠,又想尽早将他打发,她将琵琶放了回去,转身取出一张古琴在他面前弹奏起来。
她说过她不是很擅长古琴,因此在弹奏中她表现得有些些辛苦,为了不让演奏出错,那张清雅秀丽的面容甚至还染上了凝重表情。
也由于她实在过于专注弹奏,才会忽略了他那段彷佛浅浅吟唱般的低语……
“妳很像她,真的很像,但妳不是她,也不可能是,不过,这样就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