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河码头上。
“终于要走了。”
一艘豪华到近乎奢靡的官船停在河面上,或扶或拄的带伤侍卫鱼贯上船,走在最后的是一对神色木然的兄妹,初来时的傲慢气焰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失去光采的颓色。
宋心瑶的四个丫头被丢入红帐中,惨遭无数敌军婬辱,被救出时全身是伤,奄奄一息,即使日后伤好了,只怕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下场凄楚。
而她本身也没落得个好,遇到百名散兵时竟不知低调行事,反而认为是低等贱民大声辱骂,令原本不想曝露身分的敌军气得大怒,抽刀将他们全捉回去。
之后她非但未收敛飞扬跋扈的性子,还冲着呼伦王子一阵大骂,自称是公主,命令他立即放了她,否则皇上定会派大军灭了他。
呼伦王子一听哈哈大笑,又见她姿色不差,颇为艳丽,色心一起便拉入营帐快活,生生的折磨了一夜。
当哨音响起时正云收雨散,打算打个盹,谁知杀声四起,措手不及的呼伦王子连忙整装,准备大战一场,谁知最后竟是惨败收场……
“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好歹是你亲戚,用不着摆出送瘟神的神情松了口气。”失笑的将军夫人挽着夫婿臂弯,取笑他的如释重负。
谢天运抹抹额头虚汗。“可不是瘟神嘛!凡走过必灾情惨重,屍横遍野,生还者屈指可数。”
军令如山,那二十侯府侍卫因将军大人下的命令,因此烧完粮草和兵器库后便尽速逃离,躲在不被战火波及的凹洞内,等战事结束后才与打胜的军队会合离谷,故而并无大碍,全身而退,仅是受了皮肉之伤而已。
“这不是瘟神,是恶鬼了吧!凭你的能耐还怕降伏不了?”不过是骄纵一点的大小姐,若非自己找死,还是能忍她一时的。
“是不想,而不是不能,没必要自找麻烦,你给她十两灯油,她就能放火烧城墙。”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真不用客气,有的人不想当人非要当牲畜,猪养肥了也是要宰的。
谢天运从不否认对宋心瑶的不喜,甚至是厌恶,连带着对宋银辉也无好感,兄妹俩就像放到烂的果子,闻起来有着果香,实则里面烂到不能入口,只有果皮完好无缺。
听着丈夫的埋怨,原清萦噗哧笑出声。“可是你也要感谢她呀!要不是她心血来潮上山找七彩灵芝,也不会误打误撞被捉到死人谷,让你捞了个大功劳。”
该说侯府千金倒楣呢还是天生惹祸精,不论走到哪里都衰运缠身,别人入山都没事,她一进去就出事,毁了自己不说还牵累别人,到头来却“因祸得福”把自己嫁出去。
“这倒是,要是让北境人真翻过黑狼山出兵,我们根本来不及回防,塘河三县不到三日就会被攻陷。”所幸是虚惊一场,及时遏止烽火再起。
北境人真是恶习不改,老想着掠夺别人的财物和土地,处心积虑找出边防的破绽,好一举进攻。
可巧的是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在黑狼山北侧有座山势不高的翠峰山,山下有条堵塞的多年的羊肠古道,只要把淤塞的泥土、石头搬开,再将两侧的石壁往内挖,便是宽敞的车马道,能让人和马通过。
北境人先挖通了暗道才私下与西辽联络,而后两国联盟共创大业,试探性质的让人先越境探査。
前营的五百人便是第一波抵达的先锋军,与谢天运率领的军队前后脚驻紮黑狼山,但是一个在山谷,一个在山脚下,两方人马都不知道对方来人了,各自在攻守之间做布防。
前营五百人待了两个月后未被察觉,便派人回报,想抢头功的呼伦王子要了主将之位,一次带了五千名兵卒过来,等人数累积到二十万便大举入攻,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首战告捷。
谁知美色误事,他捉到自称公主的宋心瑶就该有警觉心,下令全面戒严,并严阵以待,以防敌人偷袭,可惜他太自大了,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地形隐密的死人谷,一见到美人就色心大起,错失良机导致兵败如山倒。
于是他和龙涛将军进行了一场谈判。
最后北境与西辽需共同赔偿白银一百万两、精良骏马一万匹,呼伦王子纳宋心瑶为第五王子妃,永结盟约,互不犯境。
其他都好说,唯独被指名的两人都不同意,互相大骂对方的不是,还差点大打出手。早已不是白璧无瑕的宋心瑶说她和谢天运幼时定过亲,所以回去后要嫁他为妻,绝不和亲。
谢天运一听掉头走人,提也不提和亲一事,只说宋心瑶已是呼伦王子的人,就由他自行带走,将军不管事。
后来是宋银辉亲自出面谈和,这才有了两国联姻的和亲,否则宋心瑶什么也不是,只会沦为北境王子后宫的女奴。
当年谢府鼎盛时曾口头定下儿女亲事,两家乐见其成,就等着交换庚帖、写下婚书,可是江南连下月余大雨,山洪爆发、河水溃堤,绵延三百里的沿岸县城全被水淹了,住在城里的谢府也遭了殃,举家覆灭。
谢天运被打出侯府主要便是因为此事,眼中只有富贵的侯爷夫人除了讨厌穷酸亲戚,更重要的是看不上已经破家的女婿,所以要悔婚,她娇贵的女儿才不嫁穷小子。
“虽说你表妹是咎由自取,自个儿往悬崖跳,可是还得庆幸她的任性妄为,若是再晚十天半个月,可就为时已晚了。”谁猜想得到死人谷里会藏兵,还一藏好几万无人发觉。
好在翠峰山炸了,羊肠古道没了,谢天运下令炸山,让呼伦王子在两个时辰内由原路返回北境,否则连人带山一起炸了,死人就留在死人谷。
呼伦王子一听连马都丢下了,赶紧往暗道逃,见状剩余残兵也跟着跑,唯恐跑太慢被炸成肉沫。
他也后怕,暗暗惊了惊。“回吧!把人送走了就没有我们的事,回去生孩子……啊!别揪耳朵,我好歹是你男人,给我留点面子……痛呀!掉耳朵了,快捡起来……”
“三年未至,你要我说几遍!”他们还在孝中。
谢天运佯痛的小声笑道:“我问过告老还乡的老太师了,只要不在孝期内搞出人命,关起房门的屋里事谁又晓得。”
他的意思是照样可以行房,只要不怀上孩子即可,不然叫天下男子怎么活,若是死了爹后又亡了娘,岂不是六年不知肉味。
“你……你连这种事也问人……”她羞得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瞪人的眼儿娇中带媚。
谢天运理直气壮的说:“闺房之乐非等闲之事,自是要虚心求教,小心求证,用心发挥,让夫妻和乐无间隙。”这理由说得叫人……汗水三斤重,无颜以对。
简单说法是:无耻。
“你倒是三心二意,忙得很。”就为那啥事忙碌,也不怕人笑话了,真不想承认这是她男人。
“娘子,三心二意不是这么用的,显得为夫风流成性……”蓦地,他一顿,目光审视地看看四周。“娘子,码头上的工人好像少了不少,一个个神情都不太对……”
多了畏缩。
经丈夫一提醒,抬头一看的原清萦也发现有异。“胡霸天呢,他和他的兄弟哪去了?”
突然一名船工跑过来,朝她吐口痰,但适时的被身边的男人挥掉没沾上身。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女人本来就不该管码头,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当女东家,把我们胡老大逼死了,你要偿命、要偿命!赔胡老大一条命……”
“胡老大死了?”她错愕。
“别假惺惺的装不知道,就是你指使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冷面剑客说了你的名字,他说你只能被他欺负,谁敢欺负你就得死……”力挺胡老大的船工呜呜咽咽的抹泪,哭得好不伤心。
红衣服、红衣服……“二师兄?”
喜着红衣的冷面剑客,行事随兴,不在意是非对错,不问正邪,只随个人喜好,有点……脑子不正常。
“五师姊,是二师兄干的。”他根本拉不住,二师兄那人喜怒无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师父也管不了。
果然是他。“六师弟,二师兄呢?”
伍未开干笑地往天上一指。“飞走了。”
“飞走了?”什么意思。
“杀完人不走留下干什么,二师兄还是很护短的,自家师妹被欺负还不来讨公道,算什么师兄。”吃着烤鱼的李疏风吊儿郎当,对二师兄的所做所为抱持着滔滔不绝的景仰。
“胡霸天真的死了?”她其实颇欣赏他敢做敢为的霸气。
“嗯!”死了。
“二师兄杀的?”真会给她找麻烦。
“嗯!嗯!”杀得好。
“屍体呢?”总要好生安葬。
“丢河里了。”省棺木,喂鱼。
“……”的确是二师兄的作风,省事。
“你二师兄来了,杀了胡霸天?”多事,应该留给他出手的。谢天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这个二师兄对妻子似乎……让人很不快。
他的直觉是对的,二师兄墨子皓对五师妹是情丝萌发,原本想在她爹出殡后向她提亲,谁知她竟去做什么守灶女,在他正考虑要不要上门时又多出了个赘婿,害他气闷的毁了师父的酒窖,被禁足半年。
这一次他是偷跑出来的,想见五师妹又怕自己失手把她掐死了,所以把人杀了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回去。
原清萦轻叹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想收服胡霸天,让他为我所用,而非杀鸡取卵,让他彻底消失,少了胡霸天的码头会冷清不少吧!”
“无妨,有我,我会让它重新热闹起来。”谢天运轻拥妻子,心想:事在人为,他会做得比胡霸天更出色。
“五师姊,你不用懊恼,那个姓胡的不是好东西,他把船行的船给藏起来了,又带走所有的船工,还让码头的工人跟他走,他要另起炉灶,让你没人、没船、没货,空有一个码头。”伍未开连忙告状,说出内情,不然二师兄也不会痛下杀手,一劳永逸。
原清萦一听,收起多余的同情,想要毁掉原府基业的人都该死。“相公,我们回府吧。”
他一笑,牵起她的手。“好,回府。”
少了胡霸天这颗毒瘤,他也安心了,不用担心他和原氏族人联手给妻子使绊子,暗施毒手。
谢天运淡笑的眼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谁想对他妻子不利,他便让那人万劫不复,下到无底深渊。
离开码头后,夫妻俩是骑马进城,两人并肩而骑十分快意,四目相望布满笑意,情深款款不在话下。
马蹄哒哒,回到原府门口,下了马,气势汹汹,大有当家主事的气范,原清萦步上台斩,跨过门槛,当她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时,她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她看向丈夫,眼神透着深意。“门口没有门房?”
“咦!是没有。”人哪去了?
“大门是敞开的,可是无人看门,莫非……出事了?”她忽地不安。
“快进府瞧瞧,岳母和小妹都在府中。”
“嗯!快走。”她心很急,走得飞快,最后连轻功都施展出来,快到让人感觉她的急迫。
原清萦、谢天运一前一后进入正厅,两人一入内,同时一沉目,脸色难看,气到双手握成拳。
解氏坐在上位,一脸得意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儿,似在笑着,一边坐着的大女婿刘汉卿他怀里放着个小箱子,两手正聚精会神的数着……银票?
“这是怎么回事,有谁可以告诉我?”好呀!真是好,内神通外鬼,真是好个亲娘呀!
一见到二女儿和女婿回府了,本来笑得很开心的解氏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瑟瑟地缩起身子。
“二姊、二姊,你回来了,娘打我,还抢你给我的银子和首饰……”原沁萦哭着奔向二姊,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紧抱她不放。
“抬头。”她冷声。
原沁萦听话地抬起头,露出白女敕小脸,脸上有非常明显的巴掌印,可见解氏甩掌的时候有多用力。
“娘打的?”她心疼的碰碰被打的地方,又怕妹妹痛而不敢抚得太重,轻轻以指月复一点。
“嗯!”她呜咽的点头。
“好,你乖,这事交给二姊来处理,你去你二姊夫身边,他会保护你。”她话语很轻,非常温暖。
“好。”她乖巧的走到二姊夫身侧,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天运大手一覆轻揉她头顶,露齿一笑,让她觉得安心。
在自个儿府中挨打实在太可笑了,荒谬而叫人气愤,还不是因为做错事受了处罚,而是她不肯交出自己的零花银子和爹生前买给她的小金铃、小金锁、姊姊给的金蠲子和玉环等等很值钱的小玩意儿。
“二丫头,娘是为了你大姊……”看见二女儿走来,胸口一滞的解氏开口想解释,免得二女儿不开心,又说些伤人的话,但是没人理会她,视她为无物。
原清萦越过母亲,面冷如霜的盯着不敢直视她的男人。
“给我个好理由。”放他一马的理由。
刘汉卿一副怕人抢的将箱子紧抱在怀。“你……你毁了我的仕途,理所当然该补偿我。”
他指的是他的手,再也无法握笔,止步于秀才老爷。
“就凭你也能更进一步吗?无才无德无天良,无天地君亲师,浅薄如枯井的学识也敢妄想功名,井底之蛙可是登不了天。”秀才之名是敬陪末座,她爹拿银子买来的,他以为她不知情吗?”
原家没什么事瞒得住她,爹是真的把她当儿子养,即便她常年不在家,在外习艺,爹都会仔仔细细将府中发生的大小事写在书信中,鱼雁往返寄给她,让她不致遭人欺瞒。
“你……你说谁是井底之蛙,要不是我的手拿不了笔,今年秋阐的考试我必中举人,哪需要看你们这些小娘儿们的脸色。”只要有钱,他就能买官,做个高人一等的大官。
刘汉卿还不忘做官梦,心心念念想着攀高枝、发大财,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到京官,当上皇上跟前的重臣。
“你说我是小娘儿们?”够有种。
小娘儿们不是什么好话,带有轻蔑、看低之意,在塘河这是对女子轻视的称呼,可比烟花女。
“这……呃,我说得太快,是小姑娘们,小姨子不是还没嫁人吗?她就是小姑娘。”他拗得很牵强,讷笑地看看笔直站立的谢天运,担心他会冲过来揍人。
“你还知道三妞是小姑娘,尚未及笄,纯真无邪又可爱,根本不会与人交恶,而你好歹读过几本书,还是当爹的人,你哪来的脸在我原府欺善凌弱,还趁我们夫妻不在的时候上门抢银子,你可真是男人呀!”猪狗不如。
“我……我……我也没拿多少……”原府财大势大银子多,他拿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只够塞牙缝。
“是的,二丫头,那是娘给他的,你大姊生完孩子要用到银子,所以娘……”因为她的一些私房之前都给了女婿,她向帐房取银子花用,帐房说最多一个月十两月银,二姑娘交代的,超过十两要报帐,二姑娘点头才能给,因此她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弄些银子。
“闭嘴!”原清萦低喝。
“二丫头……”她是她娘,怎能对她不孝。
“我没问你。”娘最好不要再激怒她,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先是北境人犯境,又是胡霸天的死,一回府便看见妹妹被打,接二连三的事撞在一起,她的容忍快到极限了。
解氏看女儿脸色不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真把女儿惹毛了她也消受不起,这个母狼是会咬人的。
“看来只把你的手打断是不够的,干脆一点,连两腿也给折了,你总不能爬着来要银子。”心太软干不了大事。
“你想干……干什么,伤人是犯法的,不……不可以知法犯法……”终于感到害怕的刘汉卿面有惧色,慌不择路的想夺门而出。
“相公,动手。”人要知足,不可得寸进尺。
“好勒,娘子,为夫等很久了。”谢天运十指交叉一扳,发出喀啦喀啦的指关节声响,他笑声森寒。
“……不要……不要过来,银……银子还你们,我不拿了,放……放过我……”他本想拿了银子远走高飞,等花完了再回来,只是他太贪心了,想多拿一些……
“二丫头,他是你大姊夫呀!是你大姊的相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能……”
为女婿求情的解氏话还没说完,令人胆儿一颤的惨叫声像杀猪一般的响起,吓得她连忙用帕子遮眼。
“林管事。”
吓!女儿叫林管事干什么,难道连她也要罚?解氏心里惶恐,她把银子给女婿不是给他花用,而是买些补品给刚生孩子不久的大女儿补补身子,女婿说家里缺银子,先跟她借用了些,等日后手头宽了再还她。
“是。”
“府边的竹林有块空地,你修间能住人、供奉菩萨的家庙,修好后送我娘进去侍候菩萨,没侍候好一步也不准出。”她是该时候修身养性了,省得老被人牵着鼻子走。
“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她大惊。
“不是关,是感化,免得你亲疏不分,胳膊肘尽往外拐!三妞,来,二姊带你上药,从明天起二姊教你练武,把功夫学好了,以后谁向你动手你就还回去,打死二姊负责……”银子很好用,她赔得起。
“有事找二姊夫,二姊夫的肩膀给你靠。”谢天运拍拍宽肩,安抚眼泪直掉的妻妹。
“嗯!二姊真好,谢谢二姊夫。”
原沁萦破涕为笑,被姊姊牵着回后堂给挨打的脸抹药,有姊姊撑腰,给她出气,她笑得很开心。
至于解氏和刘汉卿,那是自顾不暇,两人同时想起原冰萦。
当娘的担心女儿在夫家过得不顺遂,会因为丈夫的事而受到迁怒,而刘汉卿却是贼心不死,想着他这辈子大概要躺在床上过活了,那他便要讨更多的银子养活自己,对他有所亏欠的丈母娘肯定会送银子给他……
“你真辞官了?”
“辞了。”
“皇上允了?”
“不允。”
“那你到底辞官了没?”急死人了,吊人胃口。
“辞了。”
“真辞了?”她一脸不信。
“是辞了,不过……”唉!不想当官也不行,太为难人了,他只想当黏着妻子的丈夫也不行吗?
“不过什么?”原清萦没好气的瞪人。
“皇上不准我辞官,不过准我三年假,让我回府生孩子,三年抱俩他给我封赐晋爵,否则当个城管守城门去。”他呵呵的直笑,一脸饱暖思婬欲,冲着妻子眼泛狼光。
“我的孝期……”真当个城管,天天上墙头守城?
谢天运温柔的以指点住她朱唇。“皇上恩赐你不用守满孝期,一年出孝便是尽了孝道。”
“你连这种事也跟皇上求情?”他不要脸也不要拖她下水,外面的人该如何说她,她的闲言闲语已经够多了。
他笑得得意。“皇上人很好,知道我的难处,特别赐我便宜行事,不用抱泥于礼数。”
“是因为宋心瑶吗?”他的为难不就来自侯爷夫人母女的刁难,总是以对他有养育之恩要求他报恩。
眼眸一闪冷意,他面上笑意融融。“关她什么事,不是送去北境和亲了,和几十个女人抢丈夫,有的她累了。”
被呼伦王子凌辱过后的宋心瑶一回京就反悔了,吵着闹着不肯远嫁异乡,还是与人共夫,只是第五王子妃,因此四处向人哭诉是谢天运害了她,他要负起全部责任。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般没有良心,人家救了她还倒打一耙,以赵擎为首的侍卫们主动出面澄清,指宋心瑶被掳走是自做自受,她和呼伦王子有了肌肤之亲,不该一女事二夫。
为了这事,她在京城闹了大笑话,连长公主也被她拖累丢了面子,决定不再管她的事,光是昭云郡主的奔波也阻止不了宋心瑶被送到北境的命运。
不过她真被封了公主,以公主名义嫁至北境,只是嫁妆少得可怜,也无人添妆,她在京城的恶行恶状根本交不到朋友,连皇亲国戚都不屑她的骄纵。
“我说的是长兴侯的爵位,你大败北境人于死人谷,收缴无数战利品,驱逐敌军于百里外,如此大功居然没有封爵?”赏赐再多只是身外物,她原府最不缺的是银子。
在胡霸天死后,船行的生意和码头的运作萧条了一阵子,但世上没有人是不可取代,工人也要吃喝,没有银子就要饿死,为了填饱肚子只好向现实低头,回到码头干活。
叫人意外的是新的管事是胡霸天的侄子胡锦元,他少了一只手也能干得有模有样,主要是他够狠,敢用命跟人拼斗,接的又是亲二叔的位置,以前跟过胡霸天的兄弟又回来跟他,改口喊他二哥。
胡二哥成了码头的新老大。
他被原清萦揍过几次就服气了,尊敬她为东家,南货北货的往来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出一丝差错。
至于那些觊觎原府财产的宗亲族老们,在胡霸天被杀后就吓得龟缩起来,再也不敢对原府的事指手画脚,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丧命之人,还对原清萦极尽讨好之能事。
而那些倚老卖老的铺子掌柜们也被她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拾得服服贴贴,再也没人敢出么蛾子,在少数几个不死心的刺头被狠狠整治后,无人不恭恭敬敬的喊原清萦一声当家,她这个守灶女终究是守住了原府家业,并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敬畏。
谢天运把头一低,以额抵住她玉额。“我用长兴侯爵位换我的辞官,但皇上不允,说我胡闹,我改口放三年长假,至少远离朝堂,让皇上忘记我的存在,三年后回不回得去可不好说。”
朝堂间瞬息万变,皇子们都长大了,新一代的皇位之争又要开始,不在朝堂的他没有兵权也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不会有人拉拢他,他也能平静几年,不用介入党派之争。
等上几年各家都站队了,也把该占的位置都占了,就算皇上想再重用他也插不进去了。
“你是为了我……”原清萦鼻头微酸。
他轻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形影不离,日日夜夜看到的人是你。”
“相公……”她动容的红了眼眶。
“所以……我们来生孩子吧!”一脸狡色的谢天运将妻子拦腰抱起,大步地走向床铺。
“嗄?”她所有的感动一下全飞走了,只剩下想狠咬他一口的错愕。
“娘子,我心悦你,为了你,我甘为裙下臣,伴你夜夜春宵……”他手一抛,长袍、长衫、腰束落地,果着上身一覆……
“才九个月,还不到一年……”不算出孝。
“不用在意那么多,管他九个月还是一年,先灭了我熊熊燃烧的欲火……”他等不及了。
成亲多时的谢天运终于尝到肉味了,他有点馋嘴,一吃再吃,吃得上瘾,一日不吃便萎靡不振。
不过吃多了也会闹出人命。
两年后。
“爹,吃。”
又吃?“我的小祖宗呀!你已经吃很多了,再吃就吃撑了,小肚子会爆开,我们晚一点再吃。”
“咯咯……吃、吃、吃……”
被女儿往脸上踢一脚的谢天运不但不生气,还乐得呵呵笑,假意朝她的胖脚丫子咬一口,成了任劳任怨的女儿奴。
“不能吃,娘说再吃就要打你小屁屁。”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打,可她娘是个狠心的,说打就打。
“……娘、娘,打……爹,打……吃……”小玲珑手脚有力,想从她爹的手掌上站起来。
“都是娘打爹,爹不能打娘,因为爹是赘婿,很可怜的……”小调皮,跟你娘小时候一样爱欺负人。
“坏、坏……爹……坏……娘……好……好……疼……”爹真坏,说娘的坏话,她要告状。
“呦!小璇矶也醒了,爹看看尿床了没……”放下小女儿的谢天运又抱起正在流口水的大女儿,大手往她底下一托,试试她尿湿了没,他好帮她把尿布换掉。
什么叫三年抱俩,他一年就生了伶俐可人的双生子女,皮肤白皙大眼睛,嘴巴小小的,红彤彤,比同龄孩子还早慧,能听懂父母在说什么,用单音喊人,说话不含糊。
不过也是惊吓一场,这几个娃儿是在原清萦出孝后的隔月发觉怀上的,不偏不倚在满一年的时间怀上,若再早上几日就有嘴说不清了,恐怕要遭到卫道人士的大肆抨击。
孩子也懂事,在足月出生,省了别人说嘴的机会,多胞胎本来就容易早产,他们撑到时候到了也是孝顺。
“没、没、没,爹,坏……小……小……乖……”她说小璇玑很乖,没尿湿。
“对,很乖,没湿,爹带你们去找弟弟,他肯定又在睡懒觉。”小玉衡好像老是睡不饱,整天在睡。
“弟……弟……看……”
“睡……不……不……乖……珑……乖……”
两个女儿一个说看弟弟,一个说弟弟老是睡觉不乖,她是姊姊,乖……
“好,都乖,看弟弟。”谢天运一手抱起一个女儿,将她们抱高,抱得两娃儿咯咯笑。
而他不单是两宝的爹,妻子生了三个,上头两个是女儿,最后一个是儿子,学话比姊姊慢。
父女要去的地方位于府里东侧的竹林旁,一座供奉菩萨的小院,自从多了小玉衡之后,解氏心性大变,她整天只想守着小孙子,陪他玩、逗他笑,对府外的人再不过问。
刘汉卿又托人来向她要银子,原冰萦又怀上了,怀相不佳,想要银子看大夫,不然孩子保不住。
但是解氏置之不理,她眼中只有孙子,叫原玉衡,是原府子嗣,这才是她的亲孙子,外姓不算。
要不到银子的刘汉卿便打骂妻子,逼她回娘家拿银子,但打得有点重了,把孩子打落胎,再加上刘家爹娘对媳妇的不满,不时言语刻薄,不给她和女儿饭吃,她哭着回娘家说要和离,因为她再也受不了苦日子。
于是家主原清萦出面带回大姊和外甥女,用了八千两银子买断这桩貌合神离的婚姻,夫妇缘尽。
只是银子招眼,谁看了都想分一分,刘汉卿的兄弟姊妹、远亲近戚都上门要银子,他不给,他们就抢,结果行动不便的刘汉卿最后饿死在床上,手里握着三枚铜板,他仅剩的财产。
“相公,外面来了个公公。”
原清萦顺手抱走一个女儿,她叽咕叽咕的挠女儿下巴,女儿咯咯咯地笑得往她怀里钻。
“公公?”他孤疑。
“带着圣旨来。”又要来事了。
“圣旨?”他挑眉。
以为被遗忘的谢天运被封了兵马大元师,赐爵长兴侯,皇上说话算话,他三年抱俩,该给的赏赐不会少。
“我们要进京谢恩?”三个孩子不好带。
“去看看也好,舅舅老了,看一次少一次。”若是舅舅不退下,兵马大元师也轮不到他。
“好吧,去看看,把府里的铺子开到京城,还有我们的船队也该造几艘大船,听说要开海禁了,说不定我们也能乘船远航……”
岁月静好,夫妻俩话着家常,手抱娇儿,两人相视一笑,这就是他们想过的日子。
“快快快……小玉衡拉了,你们谁来擦屁屁……”解氏抱着孙子往女儿、女婿那里冲,她虽疼孙子但也怕脏。
谢天运看了妻子一眼,将手中的女儿交给眼巴巴想抱外甥女的原沁萦,她已经快要议亲了,但二姊舍不得她嫁人,准备招上门女婿,她们三姊妹都不外嫁。
“来,爹抱抱……”
接过扁着嘴的小儿子,他熟练的抽尿布,用温水冲洗,抹上小孩用的香膏,再包上干净的白布,动作干净俐落的完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