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妻多福 第三章 想待下,先干活

作者 : 阳光晴子

朱哲玄悲剧了,也终于明白那两丫鬟的眼神所为何来。

就在阳光灿烂,夏风徐徐,吹落几许花瓣的这一日上午,半夏笑眼眯眯的又来到竹林轩,双手奉上一张帐单。

前两天,朱哲玄刻意要吃一整桌的美酒佳肴,让宋安吩咐厨房张罗,而这张单子就是所用食材及酒品的一切明细,而扣掉仅有的一两银后,帐单最后一列书写上红字“参”,代表他欠了三两银。

而在收到单子的翌日,药没了不说,连饭也没有!

朱哲玄饿了两餐,遣了宋安、丁佑去大厨房拿膳食,厨房管事一脸为难,“小姐吩咐不必也不可以准备竹林轩的膳食。”

朱哲玄彻头彻尾的怒了,抱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一路气冲冲的到兰阳院,进了屋“啪”的一声,拍桌大骂薛吟曦刻薄。

“对,我就是这么刻薄,表哥要吃饭喝药,就干活来抵饭钱药钱,当然,表哥也可以像个小孩去跟大人告状,哭闹的小孩总是有糖吃的。”

薛吟曦坐在罗汉床上,桌上还有很多待看待理的帐册,而朱哲玄的生活用帐还摊得开开的,那红色的“参”字特别显眼。

听她说这一席话,朱哲玄才知道没有最生气,只有更生气!

“本世子才不是小孩!”

“那很好,表哥就做事干活来抵药钱饭钱。”薛吟曦再次重申。

朱哲玄正要反驳,她挥挥手又开口,“算了,表哥是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干不了活,就当米虫好了。”

他没好气的瞪大眼,“你少不瞧起人,本世子什么都会做,也很能做。”

“证明?”她挑眉。

“证明就证明,谁怕谁,你排活儿给我啊。”他会证明他不是闲人,不是米虫废物,但他模模干扁的肚子,“总该先给点吃的。”

茯苓低头抿唇,怕自己笑出来,半夏也低头,但肩膀抖动得很厉害。

两个丫鬟憋笑的神态,两个小厮倒是看到了,觉得好丢脸,主子的志气呢?骨气呢?

但朱哲玄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合理,要马儿跑总得让马先吃草,而且要吃好吃满。

“可以,但我先说好,要表哥做的活儿若表哥不喜或拒做,那等于表哥欠的债又更多了。”薛吟曦丑话说在前。

宋安看着咬牙瞪着薛吟曦的主子,小声对丁佑道:“世子爷怎么被人使了激将法?”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以前在京城时,主子常用这一招整人。

“这不是争馒头是争口气,主子这么争气,你扯什么后腿。”丁佑说。

蓦地,朱哲玄不满的叫嚣,“你要本世子上山采药?我还是病人呢!”

“表哥都能上街寻花问柳,上山采药不过是小菜一碟,还是表哥就想当米虫?”薛吟曦心平气和的说。

朱哲玄对上她那双清澈双眸里的疑问,真的是憋屈死了。

于是,在薛吟曦大发慈悲,让丫鬟们备膳给饿坏的主仆三人吃饱饱后,朱哲玄喝了汤药,背后上了药缠上纱布,一行六人各背一个竹萋、小链子及鎌刀上了马车。

丁佑跟宋安驾车,车厢内坐着薛吟曦、两个丫鬟还有朱哲玄。

“怎么不用两辆马车?太挤了。”堂堂世子爷习惯坐大车或一人坐。

“表哥是要帐上再添一笔交通费?”薛吟曦反问。

他气笑了,“这个费用明明是表妹要我到山上采药才产生,也算我的?”

她再次反问,“一个人在邻县干活,每天都要坐马车来回,雇主难道除了月例外,还得另付一笔交通费?还是这个人搬到邻县租屋而住,雇主得支付他房租?”

“行行行,当本世子什么都没说。”朱哲玄闷啊,敌不过她的尖牙利嘴,干脆双手环胸闭眼假寐。

半晌,马车到得近郊山上,一行人下了车。

朱哲玄主仆自然不认识药材,一进入蓊郁山林便对山鸡野兔起了兴趣,兴奋大叫着要打些野味加菜,但在薛吟曦冷冷的目光下,三人瞬间闭嘴。

随后薛吟曦做了安排,两个丫鬟带着两个小厮去找药草,朱哲玄就跟着她。

如今时序已入夏,天气十分炎热,即使有绿树遮荫,风儿吹来仍带着一股闷热。

朱哲玄自小养尊处优,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再看时不时蹲子找药草的薛吟曦,她额间碎发也湿了,但依然很认真的拿着小链子将土里的药草根小心翼翼的挖出来,不得不说这样的她真的很好看。

渐渐的,他心里的不满消失,认分的跟在她身后打下手,背后的竹窭慢慢装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来到一棵不知名但结实举举的野树前,薛吟曦顺手就摘了颗野果,就着袖子擦拭后便咬上一口,不经意的对上他怔忡的眼神,她顿了一下,再摘一颗给他,“表哥吃吗?”

“吃,你能吃,我怎么不能吃。”他抬起下颚,伸手接过那颗红通通的野果,学着她率性的在袖子擦擦就往嘴里送,一口咬下。

这果子带着汁液,虽能解渴,甜中带酸的味道他并不喜,但斑驳树影下,看着薛吟曦小口小口的咬着红果,美丽带着汗水的小脸上透着一股满足,他也不知脑袋发热还怎么的,再咬上一口野果……

嗯,挺不错的。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撩动薛吟曦的几许发丝,他目光落到她绝艳的容颜上,很不甘愿的承认,她长得挺好看的。

接下来的日子,县衙上下就看到朱哲玄被薛吟曦使唤得团团转,又是上山采药,又是在后院挑拣晒药材,还得照着药方上的剂量称重分装配药,还直言近来她会调整他的药方,其中得加一味价高的人蔘,所以他得继续帮忙熬制药丸。

于是,不少人都听到朱哲玄气呼呼的称薛吟曦为“刻薄女”。

熬大锅汤药得先在灶炉生火,两个小厮已经被薛吟曦使唤去照顾药田,朱哲玄只能自己来,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当薛吟曦看到浓浓黑烟飘出小厨房,疾步赶来时,灶膛的火熊熊燃烧,朱哲玄差点没为这小小的成就喷泪。

见到薛吟曦,朱哲玄顶着一双被烟呛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得意地拿着烧火棍,抬高下颚的跟她述说他是如何升火的。

“很好。”薛吟曦日行一善的给予肯定。

“吱,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这朱世子是傻的吧。”半夏被他逗乐了。

“傻不傻我不知道,倒是出乎意料,他竟愿意弯下腰去做这件事。”薛吟曦说完,回头看着仍盯着锅炉傻乐的朱哲玄,再朝药田走去。

朱哲玄一整天就顾着锅炉,看着药材咕噜咕噜熬煮到薛吟曦要求的浓稠程度,再晾晒制成药丸,途中薛吟曦告诉他,这些药丸多是要免费赠给住在遍远郊区的穷苦人家。

“免费赠予?表妹有这么大方?”他自是不信。

“表妹大方或小气也是因人而异。”她淡淡的回答。

朱哲玄一噎,又是憋屈又是怒。

这种干活换食宿的劳动日子一开始的确新鲜有趣,到后来渐渐变得苦不堪言,朱世子火气一日日上来,但某位刻薄女神医还是冷冰冰的继续使唤。

朱哲玄又气又怨,她是不是以为他真的傻,不知自己被她坑了?

“薛吟曦,你不要得寸进尺,今天的汤药怎么又变味道了?又换回免费药材?”朱世子这日又怒气冲冲的冲到兰阳院拍桌了。

薛吟曦从容地看着他,“表哥昨日要求厨房添一壶桃花酿,那得一两银,但表哥口袋空空,所以——”又欠债了。

“我不是又帮表妹上山采药了?还去了一整天。”他觉得委屈。

“表哥早餐用了干贝粥,午餐要烤鸡、鲜鱼,晚餐又点了虾丸,豆腐蟹肉羹。”她凝视着他,“表哥因身分关系,再加上父亲要我从优给薪,工资比丁佑宋安高,不然若是跟他们同工同酬,表哥焉能天天吃香喝辣?”

朱哲玄瞪着她,他什么身分,小厮什么身分,能一样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弘典夫妻愈看愈觉不妥,这是星星之火要燎原的前兆啊!

“咳咳,吟曦,侯爷将清风送到我们这里,该照拂的还是要照拂,意思到就可。”薛弘典疼外甥,私底下好言好语的跟闺女商量。

“是啊,娘也不怎么喜欢他,但不得不说他这阵子还挺勤快的,总归是亲戚,别太过了。”郭蓉心肠软,朱哲玄都认真干活了,虽然仍有些大少爷脾气,不过凭心而论,已经很不错了。

“表哥是不点不亮的蜡烛,不在他背后鞭策,他只能继续当废人,女儿觉得可惜。”薛吟曦说得认真。

夫妻俩若有所思的互看一眼,意思是在她眼里,朱哲玄是个好的?

也是,玉不琢,不成器,若是女儿能将朱哲玄改头换面、华丽变身,那对庆宁侯也是一大幸事。

于是,夫妻俩不再插手年轻人的事,各忙各的。

朱哲玄也做不来去向二老告状,他打心里不想让她看不起他,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会扛不起她派的活儿?

但但但也不能没休息,天天像陀螺转个不停,他有干活的时候就该有休沐的日子,正所谓劳逸结合不是?

他应该去悦客楼祭祭五脏庙,该去百花楼左拥右抱美人儿,也该去街上晃晃,收获无数姑娘们的爱慕眼光,但他的时间都被薛吟曦排满了,偏偏他还没办法说她,谁叫她也是从天未亮就开始忙到夜深的人,堪称以身作则。

既然主子说不得,那拿她两个丫鬟来泄泄火总行。

“表妹身边有两个丫鬟,你怎么不使唤她们?什么活儿都叫本世子干,还养她们干什么?”

“她们自然有她们的活儿,若表哥一人能包揽所有活儿,我就可以不养她们,表哥看行吗?”为了让他心服口服,薛吟曦接着便将自己一日要做的事,还有两个丫鬟得辅助的活儿一一陈述。

其实她一天要做多少事,在偷窥她的那段日子他早已一清二楚,她琐事恁多,除非他有三头六臂,才能揽下这所有的事,也亏得她够有耐性,才不嫌累不嫌烦。

“那什么……这个家的状况是不是到了要省吃俭用的地步?如果是,我可以不顿顿要求山珍海味,我也是能共体时艰的。”

薛吟曦明眸微动,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共患难之词感到意外。“倒还没到省吃俭用的地步,只是爹娘的个性太过仁义,举例来说,有些药材昂贵,但在生命濒临消失的时候,爹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给了。”

“生命无价,本世子亦会如此。”

她却摇头,“生命无价,但也得量力而为,药材千百种,各有其疗效,可选用其他平价药材先延续生命,再慢慢调养,但爹娘没有这种想法,尤其是娘,觉得若能三天就好,何必耗上三十来天,却未思及家中并无栽种人蔘,得拿白花花的银两去买,几次下来,家里就要连米钱都生不出来了。”

薛吟曦今日似有谈兴,又娓娓道来养父母因看他人寒冬仅有薄衣裹身,于是把家中黑炭甚至保暖衣物也送出去,若真有需要便算,偏偏那人是知道养父母心软,特意算计,把他们当成冤大头。

“爹是好官,目光都在老百姓身上,母亲医者仁心,有人却利用这份仁心敛财敛药,母亲没有查证就给,能给多少就多少,不该如此。”

“哈,败家一族。”朱哲玄月兑口而出。她看向他,脸色明显变得不好。

他脸色尴尬,“咳,我知道,这话谁都说得,就本世子这一掷千金的说不得。”

“表哥有自知之明。”她脸色又好了。

朱哲玄怀疑自己有被虐倾向,明明每回都被她慰得半死,还老是往她身边凑。

“罢,今天有什么活儿,说吧。”他认分地道。

“请表哥跟我走一趟七里庄。”她早有安排。

朱哲玄本想问七里庄是啥地方,但反正她已经将他视为另一名小厮,他在心里不满地咕哝几声,最终啥也没问就抬脚跟上。

他们上了马车,地点是郊区附近的一处小村落,患者是一名不到六岁的小姑娘二丫,前阵子不慎被烫伤了双手。

山中小茅屋内,二丫的母亲何氏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她生性内向,也是这一阵子经常来往,相处几回下来,她与薛吟曦主仆说话才自在些,如今又多了一名容貌俊俏的贵公子进到这简陋清寒的斑驳老屋,她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也不敢让贵人坐,就怕在他眼里,哪儿都破旧不堪。

“这位大婶,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如今不过是表妹身后的小喽罗,跟半夏、茯苓是一样的。”朱哲玄这话虽带着自贬,但笑容可掬,让人心生好感。

他倒实诚,薛吟曦莫名感到想笑。

半夏没绷住,“噗哧”一声笑了,亲切的挽着何氏的手说:“何嫡子不怕,朱世子很随和,你真的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尽管如此,头上绑着花巾的何氏脸上仍见紧张,她颤抖着手端了杯茶水给贵人,才拉开以碎花布围起的隔间,走到床边,轻声唤着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二丫,“快起来,丫头,你薛姊姊来了,要给你换药呢。”

何氏又向围过来的薛吟曦等人解释二丫因伤疼,直至天亮才睡着。

朱哲玄理解,伤疼难入睡的苦他很有经验,“不怕大婶笑话,我这后背还有几个大伤疤要掉未掉,痒得我也不好睡呢。”

何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这贵公子看来真的很好相处呢。

倒是薛吟曦闻言愣了下,这些日子的汤药是真的有效用,她以为他后背的伤已经全好了,才会毫不客气的奴役他,许是在京城的日子靡烂,好酒色加上庆宁侯的一顿狠揍,积郁成疾,终是有损身体,到如今还未好全?

许是她的眼神太专注,朱哲玄注意到了,“怎么了?”

“估着时间,表哥后背的结痂不是早该掉了?”

朱哲玄略微尴尬地搔搔脸,“就是每次要好时就特别痒,睡着了手总会无意识去抓挠,抓破了只得再重新结痂,不过没事的,也就那几处,丁安他们帮我看过了。”他不以为意地道。

“醒了醒了,睡那么熟,真是的,怎么晚上就不能好好睡呢?”

蓦地,何氏看似埋怨又心疼的嗓音将两人的注意力放回二丫身上。

二丫躺在木床上,乍见到丰神俊朗的朱哲玄,不禁瞪大了眼,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半夏半蹲下来,笑着替她介绍,“那是朱哥哥,薛姊姊的表哥,一起过来看你的。”

二丫乖巧的喊了声“朱哥哥”,得到朱哲玄一个微笑。

不得不说,朱哲玄长得的确俊美,这微微一笑让二丫这个孩子也看呆了眼,月兑口而出,“朱哥哥长得真好看。”

“你这孩子——”何氏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大嫡,她说的是实话。”朱哲玄朝二丫调皮的眨眨眼。

二丫开心的笑了。

薛吟曦嘴角也微扬,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对朱哲玄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接下来,她专心的替二丫拆双手的绷带,二丫眼眶泛红,每次治疗上药都会很痛,她已经开始感觉到疼了。

乍见那因烫伤不见皮肤的十指,朱哲玄深感心疼,他倾身轻轻拍拍小丫头瘦削的肩膀,“二丫好勇敢,要是哥哥早就哭出来了。”

“真的?”二丫原本已经忍不住要哭了,这下就忍住了。

“真的。”他再揉揉她的发。

薛吟曦看他一眼,见他漂亮眸子里溢满着疼惜,心微微一动,随即静下心来,开始为二丫清理伤处、上药。

朱哲玄见薛吟曦细心又温柔的忙活,他看了一会儿,便示意半夏跟他到外头。

站在门外,半夏困惑的问:“朱世子要做什么?”

“二丫怎么烫伤的?”烫伤的方式千百种,但只有双手且齐齐伤到手腕处,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半夏眼睛倏地一亮,她最喜欢有人问她八卦了,“世子爷问我就对了。”

原来三个月前,何氏泪如雨下的抱着双手几乎被煮熟的二丫,到县衙状告丈夫凌虐。

原来,何氏也长期被丈夫凌虐,同样一身的伤,只是一直忍气吞声,但当见到丈夫心狠的将女儿的双手放进一锅滚水里,那凄厉的哭声踩到了何氏的底线。

“那就是个只会找老婆女儿出气的人渣,好吃懒做又好赌,好在我们家老爷判了他俩和离,那人也关在牢里了,还得蹲好几年呢。”半夏气愤地说完,又说:“小姐倒是帮了何婶子一把,瞧到那边的药田没?小姐给了工资的,让何婶子有收入,可以养活自己跟女儿。”

朱哲玄看了屋旁两亩青绿的田,承认薛吟曦虽然冷冰冰又爱计较银钱,不怎么可爱,倒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他走入屋内,看着薛吟曦对着二丫仍然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美眸清澈无比,让人莫名感到平静,而仰望她的小女孩眼中全是信赖与欣喜。

此时,薛吟曦已经包扎好十指及手腕,“好了。”

二丫急急的问:“薛姊姊今天也会教我认字吗?”

“嗯。”她失笑点头。

笑了?她居然会笑,而且笑得挺好看的……朱哲玄突然觉得心跳有些紊乱。

茯苓已利落的备好文房四宝,薛吟曦坐下来,手执狼毫一笔一笔在白纸上写下“娘亲女儿”四个字,那是很漂亮的簪花小楷,她轻声跟小女孩解释这四个字及书写的笔画顺序,二丫很认真听讲。

朱哲玄看出她意犹未尽,遂主动走到桌前坐下,将一张白纸放到自己面前,拿了薛吟曦放在砚台的狼毫下笔写了几个字。

“哥哥也教你几个字。”他在纸上写下薛吟曦的名字,再轻轻吹了吹,等墨汁略干后将纸张转向二丫。

二丫一看,一脸茫然的看向朱哲玄,这三个字笔画太多,她不会。

薛吟曦看着这几个龙飞凤舞的好字,不由得愣了下。

她明白字如其人的道理,而能写出一手好字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纨裤?她是否存了成见,而轻看朱哲玄?

朱哲玄指指坐在她旁边的薛吟曦,再念一遍,“知道了吧,薛姊姊的名字。”

“是姊姊的名字!”二丫满脸发光,灿烂一笑,“太好了,我已经会自己跟娘亲的名字,最想知道的就是姊姊的名字,谢谢朱哥哥。”

朱哲玄被个小姑娘赞美,嘴角微微翘高。

稍后,一行人告别何氏母女,坐进马车时,朱哲玄仍是一脸骄傲。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薛吟曦,“看,本世子家世好,长得好又是文武全才,又是不拘小节的大雅君子,就跟金元宝没两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少通杀。”

“嫌弃铜臭味的人也不少。”薛吟曦提出异议。

“你——”他瞪着她,不慰人不行吗?

“世子爷的条件真的很好,但不能否认的是,您若是清高沉稳内敛也就罢了,偏偏挥金如土、风流花心,妥妥一个拈花惹草的浪子,正经人家的姑娘就不喜欢您了。”坐在边边的半夏很主动的提出自己的见解。

“主子说话,一个丫鬟插什么嘴。”朱哲玄恼羞成怒,谁让她这话一针见血,京城里只要稍负盛名的大家闺秀的确是能离他有多远就离多远。

“世子爷好现实啊,需不需要奴婢就是两张嘴脸。”半夏不屑的抬起下颚,“再说,我可是小姐肚里的蛔虫,我敢跟世子爷保证,我说的话就是我家小姐要说的。”

朱哲玄皱眉,看向表情仍不见太多变化的薛吟曦,“她说的是真的?”

“是。”她一脸认真。

他俊脸一垮,半夏乐不可支的捧月复大笑,茯苓则咬唇憋笑。

经过这一次,朱哲玄对走访一些穷乡僻壤起了兴趣,正巧前一批药丸已做好,准备送去那些偏远村落,他便主动当起跟班。

朱哲玄不得不承认,薛吟曦真的很有心,她怕那些穷人家不识字,因此在瓶身上画了图,像是画了烧开的茶壶,意谓着“烫”,是退烧用药,画一个人脚上流血,那是止血散,画个小儿流鼻涕就是风寒用药。

“这些药效皆温和,能缓和病情,但若是严重,还是要看大夫的。”

一连三天,朱哲玄都陪着薛吟曦到近郊村庄送药,而她总会一再重复这句话。

这些小村庄的老百姓过得都不是很好,此时他们来到的这座位于半山腰的独立老屋更是残破,看起来岌岌可危,墙面东补一块西补一块,屋内只有一桌二椅,以旧帘子隔开内外间,这里住了一个虚弱老汉,听薛吟曦说已经卧床半年多了。

“这些药材熬了喝,里面添了野参片,让何老爹补补身子。”薛吟曦将另外准备的药包放在桌上。

老妇人有些手足无措,“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没有钱——”

“没事,都是山上挖出来的野蔘,我也没花钱买。”

老妇人一谢再谢,眼泛泪光。

朱哲玄发现薛吟曦人虽然冷冷的,但处事八面玲珑,面对长辈时她脸色也会柔和些,对稚儿虽不到和蔼可亲的地步,但也看不到一丝疏离,孩子们也都跟二丫一样,都用崇拜欢喜的眼神看她。

这几日走下来,他们一行人收到很多礼物,那些纯朴的老百姓又是送自家种的蔬菜瓜果,又是拿自家产的鸡蛋或是自家做的包子。

“表妹跟本世子一样很受欢迎。”送完最后几瓶药丸,朱哲玄这么说。

她淡淡一笑,没说话。

“那当然,那些受到帮助的百姓都很感念,不像某人,给他看个病还得卖笑。”半夏朝他做了一个大鬼脸。

他尴尬的模模鼻子,“小眼睛小鼻子,你家小姐绝不会像你这般记恨。”说完转向连在马车里都在看帐本的薛吟曦,“你不休息一下?不累吗?”

薛吟曦一愣,茯苓跟半夏也错愕的看着他。

他咳了咳,“都看着我做什么?”

“天啊,世子爷在关心我家小姐?天要下红雨还是铁树要开花了?”半夏问得好认真,还刷地一把拉开车窗帘子,抬头看天,“没下红雨啊。”

茯苓抿唇偷笑,薛吟曦微微蹙眉。

朱哲玄恶狠狠的瞪半夏一眼,然后煞有其事的打了个呵欠,闭眼假寐,却在心里骂起自己。

多嘴什么,怎么能月兑口说出关心的话?他是累傻了不成?

一行人回到县衙,两个丫鬟将收获的瓜果等物送往厨房,之后回到兰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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