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妻多福 第六章 手术刀打造完成

作者 : 阳光晴子

这个晚上,薛吟曦作梦了,而且还是被薛弘典夫妇收养五年多来常作的一个梦,梦境里只有一种规律的滴答声,四周的景物皆是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每回随着养父母游走过不同的县城村庄,她都会特别注意有无和梦境里相同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发现,她不曾告诉养父母这个梦,他们疼爱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査清楚这是什么声音,试着找回她的家人。

但她不想麻烦他们,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许是个遗憾,对那些可能等着她回家的家人也是一个痛,不过她一直都认为她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养父母,所以她尽可能的独立自主,不愿依附他人,习医一事便是如此。

养母擅医术,喜欢研制各类药丸,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医术愈来愈好,让养母可以放心去做她喜欢的事,养父亦然,他在乎的、想做的是为老百姓谋福利,创造更好的生活,她便接下中馈,让养父无后顾之忧,专心县务,惟独林嫂子是她自己的执念。

医书现在被朱哲玄拿去,她应该对他多点信心,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其实是可以被信任的。

薛吟曦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想自欺欺人,但终究放心不下那本医圣孤本,她还是开口让半夏拿一张百两银票去给朱哲玄,再要她找人去盯着竹林轩,若是朱哲玄正事没做,反而故态复萌往青楼去,她是一定要将那本医书讨回来的。

半夏照着主子的吩咐,很快找了跟她要好且结拜为姊弟的小厮齐山去盯梢,齐山十岁,长相憨厚,性格却古灵精怪,交给他包准没问题。

朱哲玄这次也是认真的,他一连出去好几天,询问县城里的几家铁匠铺不少问题,又叫丁佑、宋安去买大大小小的刀具,接着他不是在竹林轩里日以继夜的钻研,就是往城西的打铁匠张老汉那里耗上一整天。

齐山盯了十天,将这些事回报给半夏。

“这还是那个纨裤世子吗?好吧,就算前些日子变了不少,但你说他跟张老汉一样开始打铁,我不信,我严重怀疑你被他收买了。”半夏还是对朱哲玄拿她跟茯苓私下说的话威胁主子一事耿耿于怀。

“冤枉啊,半夏姊姊,弟弟怎么可能被收买,我的人品姊姊还信不过吗?”齐山咬着唇,一脸委屈。

他是县令大人从人牙子那里买进来的,没亲没戚没朋友,就半夏姊姊对自己好,她有什么好吃的一定也省着给他。

半夏想想也是,拍拍他的头,“好好好,姊姊冤枉你了,对不起。”

她将主子给自己的糕点包了几块让齐山带回去吃,自己则进了大堂,将齐山这段日子监视朱哲玄的事说了。

薛吟曦想了想,让半夏去备车。

半晌,薛吟曦带着两名丫鬟上了车,往城西张老汉的打铁铺奔驰而去。

“小姐是不是跟我一样不信朱世子会卷起袖子打铁?”半夏看着茯苓,小声问道。

“就你多嘴,小姐心里有主意。”茯苓轻声回答,再看主子一眼。

从医书被朱世子拿走之后,主子就睡不安稳,她看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朱世子别让主子失望才好。

马车行驶一段路后转往城西,再转入一静巷,眼前就见一家打铁铺,矮矮的屋子连门也没有,两旁是一些生钥的大小铁锅及菜刀等物,推叠得有些杂乱。

门口有一个烧火大炉,一名老汉与一名男子正凑在一起,两人都灰头土脸,男子正是朱哲玄,他穿着短打,像极了庄稼汉。

一老一少正对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你一锤我一锤的用力捷打,火光四处喷溅,但两人都没闪躲,后来张老汉喘息后退,朱哲玄一人继续,他一次又一次抬高手上的大锤用力敲打,铿锵声不绝于耳。

那张沾了灰的俊颜十分专注,挺直的鼻梁因为光影的关系形成一道阴影,滴落的汗水也让他那张向来太过俊美的脸庞多了股阳刚味。

认真的男人最好看,车窗内,薛吟曦情难自已的看痴了。

“真的是世子爷!不能啊,这是撞邪了还是被啥鬼怪附身了?”半夏也透过隙缝看着,喃喃自语。

“走吧。”薛吟曦回了神,脸颊不知怎么还微微发烫。

“喔——是。”半夏敲敲车壁,示意车夫驾车走人。

马车驶过打铁铺,车窗帘已经落下,因而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朱哲玄看到马车过去后勾起的唇角。

呵,还是忍不住来看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派人盯着我。

朱哲玄是认真练过武的,早知道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但他不怕被盯,就怕没人来盯,若没人看着,怎么让薛吟曦知道自己有多么努力的在干活?

就在马车经过打铁铺不久,店内就走出一名身着粉衣的女子,她年约二十,身形纤细,挽着妇人髻,一张巴掌脸惹人怜爱,两翦秋波痴痴看着朱哲玄,一颗芳心更是怦怦狂跳。

十几天前,当朱哲玄出现在店铺,张晓妍就对他一见倾心。

再后来,他天天过来向她父亲请教,偶而拿着医书,偶而又拿着奇怪的图纸,他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但并不蛮横自大,对她父亲非常敬重。

打铁就是个粗活儿,父亲常是浑身脏污,但他脸上全无嫌弃,总是虚心请教,对父亲的意见跟建议认真聆听,若有疑惑更会与父亲认真商讨,再提出自己的想法跟解决方式。

他貌若潘安,举手投足皆见气势,对父亲或被休离回家的她不似其他人,目光不是带着怜悯就是看不起,朱世子从不曾低看她,对她的两个女儿也相当亲切。

“爹,喝水。”她上前一步,将托盘上的两杯茶其中之一给了父亲,再看着朱哲玄,“朱世子,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见他将锤子放下来,扯了一旁随手扔的毛巾擦拭脸上汗水,她赶忙将另一杯交给朱哲玄。

他豪爽的仰头喝光,再将杯子放回托盘,“谢谢张姊姊。”

张晓妍大他两岁,庆幸的是她生得娇小,站在他身边也是小鸟依人,半点没有违和感,她仰头又问:“朱世子今晚也在这里睡吗?”

他朝她一笑,“嗯,麻烦张姊姊了。”

“不会麻烦,我一早就将被子拿到外头晒,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我去铺床。”凝睇着他俊俏的容颜,张晓妍娇羞一笑,转身进入店内。

一旁,头发花白的张老汉看着女儿的神态,眉头不由一皱,再看着专心打铁的朱哲玄,心里暗暗叹气。

张晓妍加快脚步来到后院,收了晒杆上的被褥进了左侧的一间屋子,又是拿巾子仔细擦拭门窗桌椅,又是铺床整棉被,结束后看着整齐的床铺,想到朱哲玄已经在这里睡了两个晚上……

“娘,我们回来了,你看,有小哥哥摘花送给我跟妹妹。”女童软糯欢快的声音响起。张晓妍的两个女儿像小炮弹似的跑进来,三岁的小女儿小紫许是玩累了,直接爬上床,抓了枕头就趴着。

“下来!你身上脏!”张晓妍脸色不变,一手去揪那枕头,另一手将小女儿拖下床。

她力道太大,小紫手臂被扯痛,顿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五岁的大女儿小嫣无措地看着哭起来的妹妹,再看看赶紧抱着妹妹的娘亲,还是觉得刚刚娘亲扯妹妹下床的动作很坏。

“小紫怎么哭了?”在张晓妍低声安抚小女儿时,朱哲玄的声音突然响起。

泪如雨下的小紫一见到他,马上伸出双手要他抱抱。

张晓妍心跳加速的看着他走近自己,从怀里抱走孩子,她粉颊羞烫,就连身体都觉得热,但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听着他软声软语的安抚着孩子。

待她脸上的热度消退些,她才敢悄悄抬头,看着他对怀里的小紫亲匮说话,而小紫双眸扑闪扑闪的,接着破涕为笑,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贴上他的脸。

此刻,她好妒嫉自己的女儿,如果在他怀里的是自己多好……

“好了,这样就不是小花猫了,多好看啊。”朱哲玄拿着帕子为小紫拭泪,再轻捏她的小脸蛋。

“朱叔叔,还有我。”小嫣也扯扯他的手。

朱哲玄蹲下来,先放开小紫,再轻轻捏小嫣的鼻子,逗得她一笑。

两个小女孩头上都绑着两个包头,身穿素净花布衣,相貌都肖似母亲,日后定都是清秀佳人。

“朱叔叔要出去做事了。”朱哲玄原本是进来拿工具,听到孩子哭声才循声而来,他笑笑的捋捋两个小姑娘额边碎发,再向张晓妍点个头就出去了。

张晓妍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忍不住也抬手轻触自己落在耳边的鬓发,心跳得厉害。

她让两个孩子回房后,小心翼翼的拍打枕头整理床铺,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坐在床边,拿起那只枕头贴靠脸颊,脑海浮现朱哲玄抱着小女儿的样子,而小女儿的脸变成了自己……

“晓妍。”

父亲的喊声突然响起,她吓了一大跳,瞬间从旖旎幻想中回神,连忙丢下手上的枕头,难堪的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朱世子不是你所能奢望的,你要把自己的心管好。”

张晓妍咬着下唇,汝然欲泣的抬头,“爹既知女儿心意,为什么不帮女儿?就因为我生了两个女儿被休离,让你没面子,你便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幸福?”

张老汉难以置信的摇头,“我见不得你好?你是我的女儿,我是心疼你已经伤心一次,不想你再伤第二次,朱世子对你无心,从始至终都是喊你姊姊啊!”

“我们只差两岁,外表也登对,何况我只想留在他身边,你看他对小嫣、小紫那么好,他一定会是个称职的爹——”

“够了!”张老汉怒不可遏,“把你这丢人的心思收一收,我再说一次,朱世子不是你能妄想的!”

张晓妍见父亲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她不甘心的咬咬唇,一手死死揪着床上的被褥。

朱哲玄并不知道自己的桃花又盛开一朵,还是比自己年长又当了娘的妇人。

一连几天,他都留在张老汉这里,仅让两名小厮来回县衙拿换洗衣物,这动静太不寻常,自然也传到薛弘典耳里。

薛吟曦也知道这事瞒不过养父母,于是这夜,等用完膳时,她主动告知并解释其中缘由。

“这事爹早已知情,听说清风不眠不休的在钻研,难得的用心,很好。”薛弘典含笑点头,对肯上进的外甥是愈来愈满意。

“他从来离经叛道,竟然会为你的事如此上心,不会喜欢上你了吧?”郭蓉问得直接。

“娘——”薛吟曦有些无措。

“我女儿这么美,又这么懂事,他看上你是应该的,看不上是他眼瞎。”郭蓉说着,不忘再丢一句,“在娘亲眼里,他还真的配不上你。”

薛弘典的感觉有点复杂,胳膊往内弯是人性,总是亲外甥,却被老婆看不上,这心到底有点儿不舒服,忍不住就开口,“清风十岁前也是京城有名的少年才子。”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说的就是他。”郭蓉一点也不给亲亲丈夫面子。

薛弘典一脸无奈,“清风难得做正事,我们应该给他鼓励才是,还有,上回他当街救下孩子又控制马车的事,你不也称赞有加吗?对了,我该写封家书告诉姊夫,清风已经改过自新,不当纨裤了。”

郭蓉喝了口热茶,瞅他一眼,“你就吹吧,到时半途而废,看你怎么再写信去圆。”

“娘,表哥很认真的。”

郭蓉愣了愣,眨眼看看一向清冷的女儿,掏掏耳朵,“娘没幻听吧,你刚刚说……”

“表哥这次真的很认真,女儿认为他的这份认真不该被轻待,必须出言为他辩白,但对娘亲出言忤逆却是不该,请娘原谅女儿。”薛吟曦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替他说话,但听养母这么说,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郭蓉愣愣点头。

“爹,娘,女儿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她起身向二老一福。

直到女儿走得见不到影儿了,郭蓉还有点回不了神,吟曦这是胳臂往外弯?

薛弘典可乐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女儿不是好糊弄的,他都这么说那肯定假不了,我要快点写信告诉姊夫这个好消息。”

他举步就往书房去,留下郭蓉犹自不敢相信,她知道女儿不是看皮相的肤浅人,所以朱哲玄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自这一天起,薛吟曦只想避开养母,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疙瘩,而是养母每回见着她都笑得贼兮兮,还煞有其事的叹气,说女生外向,有了男人就忘了娘。

这番调侃揶揄,身为女儿能怎么办,惹不起就只能躲了,好在郭蓉事忙,这种打趣的机会只有几次。

薛吟曜也忙啊,每天处理中馈,几天一次到村庄看诊,关注林嫂子,偶而去一趟济世堂,再有药材清理分拣到最后的炮制,她大都亲力而为,先前朱哲玄主仆倒是分摊了些,但这些日子朱哲玄专心一致的忙手术工具,人手又吃紧了。

但尽管忙碌,她大部分的心思都挂在朱哲玄身上,且随着他几乎长住张老汉家,她得让自己更忙碌更没时间,不然她怕管不了自己的双脚。

她很想去见他,这样的感觉一日日强烈,她只能告诉自己,她只是太想看到他做的手术工具,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否决了这个原因。

半个月后,朱哲玄得意洋洋的出现在兰阳院,展示他的完成品。

那是一整套打磨得极锋利的手术刀具,有薄如纸片但尺寸不一的小刀、夹子、利剪等物,朱哲玄滔滔不绝的道来他是如何从江湖人使用的柳叶飞刀得到灵感,再推敲书中所述的文字,与张老汉反复试验,也不知敲坏多少块铁,总算做成了。

“总的来说,就是我脑袋灵活,举一反三,边做边思考,百折不饶才完成的,是不是像表妹想象的样子?还是只是差强人意?”

朱哲玄是期待又怕受伤害,这可是他走歧路以来,头一次废寝忘食的做这么有意义的事,若是被她嫌弃,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挑战其他的事?

他真的很努力,前所未有的努力。

他笑得很灿烂,背脊也挺得直直的,但薛吟曦心细,依然看出他掩藏在笑容里的忐忑不安,再想到父亲前几天突然来兰阳院找她喝茶,有意无意说起朱哲玄十岁前后的变化,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疼。

“清风十岁已知晓人事,突然来个后娘,接着又有了弟弟,父亲与继母的心思全放到小人儿身上,他自然觉得父爱被瓜分了,他变得不乖,调皮捣蛋,无心上学,四处胡闹,结果只引来父亲的责骂,一次又一次下来,他认为侯府里没人爱他了,他是好是坏都没人在乎,行为就愈来愈荒唐。”

当时她听了便有一丝丝心疼,适巧养母过来,瞋了养父一眼,“别听你爹说的,这只是揣测之词,谁知道清风心里怎么想?”

“清风亲口跟我说,他父亲有新妇、有新儿子,就他是多余的,哪是揣测之词。”

薛吟曦刚为他治伤时,也几次听闻他跟两个小厮说起京城的庆宁侯与夫人,言语间的自嘲与受伤她听得很清楚,才会说他最重的伤不在皮肉而在心。

思走至此,她看着他的神情就带着点难过。

朱哲玄内心咯登一下,俊颜上强装的笑容也裂出个缝。“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些破玩意儿嘛,我做着玩的,你觉得不好丢了就是,那本医书我回头就——”

“不是,表哥误会了。”她急忙开口,知道自己表情错了,“是做得太好了,表妹没想到表哥竟有这般非凡天赋,这些手术工具好到我呆住,忘了反应了。”

说完,她定定的看着他,嫣然一笑。

朱哲玄忽然有些呼吸不顺,眼眶红红热热,喉头泛起酸意。

该死的!他可不能在她面前哭,太丢脸了。

已经有多久没人肯定过他了,女人会投以爱慕眼神通常都是因为他的俊俏皮相,是他背后的庆宁侯府,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至于继母,与他差距不过十岁,她觉得他已是个小大人,尽量不干涉他,怕传出薄待前妻之子的名声,而父亲个性严谨,看着弟弟时眸中却是慈爱的,偏偏那样的目光从不曾落在他身上。

尔后,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全是失望愤怒,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父亲心中,他早就是个多余的人,于是他更加颓废,镇日吃喝玩乐交损友。

被送来知庾县时,薛吟曦有多看不起自己他最清楚,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肯定自己的也是她,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他急忙抬头,拼命的将泪水压回眼眶。

“这是——”半夏要说话,但茯苓又冲她摇摇头。

薛吟曦替他高兴,也对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感到心疼,朱哲玄确实有一颗赤子之心,“表哥这活儿做的好,这是给表哥的奖励。”

朱哲玄硬生生将泪水逼回去,这才看着她,却见她手上多了一叠银票,他接过手来一看,面额还不小。

“表哥这段日子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看是想买啥玩啥都可以,不管是悦客楼还是百花楼……嗯,若是需要,表妹可以先替你备上几瓶涂抹外伤的药膏。”她说的认真,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但他脸色一变,突然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朱哲玄气啊,他还想咬她呢,难道在她心里,他就是爱往那些莺莺燕燕里钻的风流色胚?

他咬咬牙,将那几银票又丢回茶几上。

或许是他控诉的目光太委屈,薛吟曦突然就笑了,心里那股不知名的舒服感也散了,“是表妹不好,说错话,其实表哥已经不喜欢往那种地方去了,是不是?”

“本来就是。”沉冤得雪,他脸色好看了点。

“表妹道歉,表哥就把这些钱收着吧。”她想起他那颗渴爱的幼小心灵,“没想到表哥这么厉害,真的,我跟娘亲找了多少能人巧匠,没有一人办到,所以说你对自己要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棒的人,只要你像这次研制手术刀一样这么努力,我对你有信心。”

虽然,她曾经觉得他个性不成熟,无所事事,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认识到他的另一面,他心肠好,只是有些小幼稚而已。

他、他这是被冰山美人赞美了吗?朱哲玄全身暖呼呼,像被夏日的阳光笼罩着,他双眸熠熠发亮,笑得嘴开开。

他拍拍胸脯,“表妹,你等着看吧,我一定可以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好,哈哈哈!”

半夏看着朱哲玄大笑步出屋外的背影,笑着摇头,“小姐,他莫不是做这刀具做傻了吧,竟然乐呵成那样,连银票也不要了。”

那几张银票还静静躺在茶几上。

“朱世子是因姑娘一番盛赞高兴坏了。”茯苓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薛吟曦会心一笑,正要叫她们将银票收起来,没想到朱哲玄又去而复返,一踏进大堂就说:“我忘记拿表妹给我的奖赏了。”

他眼睛扑闪扑闪,将茶几上的银票利落的揣入怀里,笑咪咪的再次离去。

半夏眨了眨眼,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啧,还以为朱世子变了呢,没出息。”

“半夏,不可以这么说。”薛吟曦口气倏地严厉。

半夏吓了一大跳,委屈的看着主子,没想到她竟然维护起朱世子,是,他是做了很多人做不来的手术刀,但除此之外,他还是那个不思上进又不成器的纨裤公子。

“何谓出息?”薛吟曦坐来,表情严肃的看着半夏,“有权有势便是出息?碌碌无为就是没出息?在我看来,表哥能废寝忘食完成这些手术工具便是出息,这些是我跟娘亲最想要的医疗用具,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不论是已知的林嫂子,还是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必须做手术才能与阎王抢命的重症病患。”

她语气和缓下来,看着已有些明白的半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能说表哥没出息吗?”

半夏虽然还是有些弯扭,但依旧点头承认,“奴婢知道了,小姐,是奴婢狭隘了,再见世子爷,奴婢定会尊敬他,不敢再冷嘲热讽了。”

“好。”薛吟曦点点头。

得了这套手术工具,薛吟曦自然要去跟养母说上一说。

这两年来,郭蓉最爱待的地方便是捣药室,这里放置许多药材,空气中都是好闻的药香味。

当薛吟曦过来时,郭蓉正差遣两名丫鬟在晒药丸。

薛吟曦接过茯苓递过来的一只雕刻精致的小木箱,在养母面前打开。

郭蓉一见这套刚出炉的手术工具,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不得了啊,是清风那小子?”见女儿点头,她更惊讶了,“我这是看走眼了,那不知轻重的小子竟然把这活儿给折腾出来了,不会是被什么附身了吧?”

“娘!”薛吟曦这一声明显的带着点埋怨了。

“呵呵呵,好好好,娘说错话,我这舅妈得给那小子一点奖赏,呃,娘身上没钱,闺女你拨一大笔钱让小子去悦客楼吃些好吃的,再让他去百花楼发泄发泄松一松筋骨,那是正常男人会有的需求,你也是医者,知道男人那儿憋着不发泄也会伤身。”

“娘,我给了。”薛吟曦实在来不及打断娘亲连珠炮的话,只能很努力的让自己看来云淡风轻。

半夏跟茯苓的脸都红了,虽然夫人行事作风大剌剌的,在谈论男女之事也从来不避着她们,说病患百百种,男女老少皆有,尤其主子更得养养脸皮厚度,免得看病时小脸羞红,搞得病人不自在,那还当什么大夫?

“果然是我闺女,有默契,那我们赶快走一趟义庄去试试。”

郭蓉一直就是个行动派,薛吟曦早已经习以为常。

不久,县衙侧门,母女俩带着胆子较大的半夏,上了马车就往近郊偏僻的义庄而去。

接下来,郭蓉、薛吟曦一连几日都往义庄去,而且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这一天,朱哲玄在无所事事下也壮起胆子去了一趟,但待没多久他就脸色青白的奔出义庄,弯腰呕吐,俊俏的脸吐到苍白没血色。

薛弘典听说他的惨况,待县务忙到一段落,便抬脚往竹林轩去。

“清风还好吧?”他撩袍坐在床缘,关切的看着软软的躺在榻上的外甥。

朱哲玄虚弱的点点头,但一想到舅母口中的新鲜尸体,还有剖月复后那看到血淋淋脏器的画面,他的头皮又是发麻,胃部又开始翻腾——

一见主子又急着坐起身来,一旁侍候的宋安赶紧拿了个海碗到他面前。

朱哲玄虚弱的挥挥手,“不用了。”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舅母跟薛吟曦都有着非比常人的胆子,两人戴着遮着口鼻的手术口罩,双手戴着薄薄的皮手套,虽然他只看得到她们的眼睛,但两人眼神相同,专心而冷静,翻搅内脏也不见丝毫惊惧。

“舅舅可曾看过她们切开过死人?”他语气干涩。

薛弘典点头,“很早以前,我跟你舅母新婚不久,她就陪着舅舅去办了件命案,那天仵作不在,你舅母就上阵了,之后很多年,这种情形发生过多次,至于她跟吟曦一起切开死人的案件,那是一桩极难辨识五官的焦尸命案,叶仵作要查死因,你舅母跟吟曦也一起去义庄,她们还做了帮手,母女俩甚至向叶仵作拜师。”说到后来,他的神情有些无力及无奈。

“仵作验尸也要切开尸体?”朱哲玄努力不去想她们母女验焦尸的可怕画面。

“当然,但毕竟不是活人了,就没那么多讲究,画面只有更血腥,没有最血腥,那屠刀一上一下,就像在剁猪肉……”薛青天回想画面,也忍不住的干呕一下,吓得宋安也将海碗端到他面前,他摇摇头,脸色微白,“不说了,总之,与你做出来那套往活人身上割开皮肉的手术刀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难怪叶仵作要我再做一套手术刀给他,说剥尸切肉较好用,只是——”朱哲玄模模鼻子,欲言又止的看着亲舅。

“有什么话快说,舅舅还有公务要忙呢。”他的案桌上永远都有两座小山般高的卷宗文件。

“那个……”朱哲玄的目光陡地往下,很快掠过舅舅胯下部位再回到舅舅脸上,“舅舅是不是因为曾看过舅母多次剖尸的血腥画面:心里有了阴影,所以面对舅母时『那里』站不起来,才十多年膝下犹虚——”

他话都未说完,薛弘典已从床缘跳起来,直接给他一记当头栗爆。

“噢——”朱哲玄痛得眼冒金星。

“没个正经。”薛弘典气呼呼的丢下这句,再一拂衣袖,大步离去。

朱哲玄揉着头,看着一旁憋着笑的宋安跟丁佑,“说吧,你们知道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觉得主子半点都不值得同情,怎么可以说大人不行呢?事关男人尊严耶。

“世子爷,其实不能生的是舅老爷,这事儿京城多数人都知道,并不是秘密,舅夫人是郭家这个太医世家中医术最精湛的,知道舅夫人心仪刚中举的舅老爷,郭老太医就把人抓来先把一把脉,结果才知舅老爷先天有缺,一生无子,但舅夫人仍然愿意下嫁,此事着实折腾了好长一段时日。”丁佑说得鉅细靡遗。

这么狗血?朱哲玄瞪大眼。

“尔后舅老爷每三年回京述职一次,这事儿就会被人翻出来说上一说,因为舅老爷真的自成婚后就无一儿半女,再加上舅老爷甚得皇帝青眼,虽然四处当七品县官,却能免令进宫,朝堂内外都说舅老爷是谁都不敢惹的七品官。”

丁佑说得可清楚了,舅老爷在京城很多人心中就是个神人啊。

朱哲玄皱眉,“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从来不在世子爷的关注之列,世子爷只在意哪个青楼的花魁要竞拍初夜——”

“闭嘴。”他毫不犹豫打断宋安的话。

朱哲玄抿抿唇,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仵作要的手术刀具,他打算让张老汉来做,他这个人一向对已经做出来的东西没啥兴趣,本想问薛吟曦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要做,但她跟舅妈为了林嫂子的剖月复产拼命练手,肯定没时间理他。

此时,宋安看着主子欲言又止,他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主子很久了,但又不敢问,但今天主子身先士卒打了头阵,他接着上阵,应该没事吧?

“世子爷,我也有一个问题。”

“说吧。”

“世子爷,那个……刚刚您问舅老爷的那个问题,是不是主子也遇到同样的困难,想问大人是否有解决之道?”

同样的困难?

“你才站不起来!没个正经,是跟谁学的?”朱哲玄没好气的也冲小厮一顿胡骂。还能是谁?他这辈子只跟过一个主子。

丁佑咬咬唇,豁出去似的道:“世子爷有多久没上青楼了,好不容易得到一大笔钱,却先是找了张老汉给他两百两银票,接着又到首饰坊订作东西,那东西明显是为了迎合表小姐做的吧。”

“所以呢?”朱哲玄双手环胸,表示他耐性快没了。

“奴才是这样想的,那是极有巧思的特殊手钢,而内藏的银针是看病用的,奴才就想世子爷一定是为了要讨好表小姐……”他说得吞吞吐吐,见主子要发怒了,只好眼一闭,连珠炮似的吐出一长串话来,“奴才跟在主子身边多少年了,撇开前些日子无钱可供挥霍不说,主子一向有正常需求,但主子这么多天都过青楼大门不入——”

“本世子只是不想了。”他没好气的打断丁佑的话,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日以继夜忙完手术刀的事,得到薛吟曦的认同与赞美,他脑海里除了想要再做什么困难度更高的新鲜事物外,什么青楼逞私欲,悦客楼的山珍海味他想都没想过。

张老汉给了他最大的支持与帮助,而他一个老人家得照顾被休弃回家的女儿及两名外孙女,他因而大方的给了两百两,剩下四张五十两,他留下一张,其他三张全花在那银针手镯上了。

他一直觉得薛吟曦身上太素净,连耳环也不戴,他听舅舅说过,她对自己甚为箍门,花在自己身上的银两要打上好几个结,对他们二老倒是大方。

他几次与她牵手,就想送她手镯,她手腕白皙如藕,戴手镯一定很好看,而且还是他送的,光这么想他就特别高兴。

但她似乎不爱首饰,他就思索要如何她才愿意一直戴着,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想到办法了。

他熬夜画了图纸,还跑了一趟首饰坊,奈何那时手里没银钱,因此等银两进帐后他率先冲去首饰坊,待成品完成,他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

朱哲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看到丁佑哭丧着脸,宋安眼眶也红了。

“所以奴才跟宋安猜对了,世子爷做那手镯是为了讨好表小姐,请她帮忙治疗世子爷那再也不行的子孙根,呜呜……能治好吗?”

“呜呜呜,可怜的世子爷。”

朱哲玄顿了下,等意识到两个奴才在说什么,他恼怒的跳下床,一人狠踢一脚,“你们才不行,你们全家都不行!”

两个小厮被被狠踢了好几下的小腿,痛得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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