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苏薇茵回到北平侯府,冯念彤还是不高兴,应该说苏家上下就没一个高兴的。
在他们看来,苏薇茵简直将北平侯府当客栈,她天天早上出门,日落前才回来,就连苏思贤这个父亲都不能念她,就更不用提冯念彤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
苏薇茵是去当坐堂大夫了。
在唐嬷嬷的安排下,她如今在京城的中药堂坐诊,更从唐嬷嬷口中得知这中药堂隶属皇家,而且在全大夏各大城都有分处,是今上的德政之一,贫困者还可以免费。
在苏薇茵眼中,这占地极大,又位在热闹城中的中药堂就是放大五倍的济世堂,窗明几净,药材分类整齐且完整,各科由专门的大夫看诊,井然有序,几位老大夫身边还有几名年轻大夫,边看诊边教医术,极有传承意味。
苏薇茵没有特别专精哪一科,但她想到朱哲玄做的手术刀具,于是她去到外科。
曦月郡主师承郭蓉,有一手好医术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因此当老百姓听到她来坐堂时,就一窝蜂的跑来中药堂,但中药堂有负责掌眼的大夫,约略判断病患该是哪科后让人带去哪科,至于来向曦月郡主求诊的人大多不是看病而是看人,因此被打掉大半,只有一名许老汉被抬来见她。
许老汉是中药堂的老病患了,他卧床多年,因腿上伤口反覆溃烂,一直不见好,身子已经愈来愈虚弱。
同是外科的颜大夫告诉苏薇茵,许老汉曾是名士兵,在战场受伤才被送回来。苏薇茵看了看许老汉的脚伤,实在是惨不忍睹,许多泛黑的腐肉,也有难言的恶臭味,也是这样伤口才迟迟无法痊癒。
此时,其他科的大夫听说许老汉的伤将由曦月郡主治疗,都静静的跑过来看,就见她面不改色的先以银针扎在伤口处,从那套手术刀具拿出其中一把细刀,以烈酒及火消毒。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大夫们、许老汉等人都看直了眼,大夫们是没看过这些精细的刀具,许老汉则是头皮发麻,不知她想做什么。
让许老汉喝了麻沸散,苏薇茵手脚俐落的将腐肉剔除,再以银针止血,最后缝合伤口、上药、缠上纱布。
许老汉是老兵,看她这手好医术,再想到上个月才因为伤口始终无法痊癒而死去的老战友,突然眼眶泛红,“大夏的兵器与鞑靼一比还是差太多,如果有更精良的武器,军士们的生命安全就可以多一分保障。郡主,我听说朱世子正在研究弓弩,而且是连发的弓弩,这是真的吗?”
“是,他一直在研发前朝已失传的连发弓弩,也已经有了进展。”苏薇茵点头。
众人见她落落大方的与病患说话,一边俐落的写着药方,毫无架子,原本不好意思靠近的几名大夫在许老汉被抬出诊疗房后,连忙又问又看那套手术工具。
苏薇茵也不藏私,一一回答。
不久,外面又送进来一名全身脓疮的病人,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些年轻大夫都避得远远的,不时掩住口鼻,苏薇茵却神情淡淡的上前查看伤口,接着以盐水跟棉花清洗脓疮。
从这一天开始,苏薇茵的医术传了出去,她平易近人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又开始忙了,曦月郡主的事蹟一件件传出来,他们也时不时推出新版本——
“曦月郡主帮某某妇人剖月复生产,母子均安。”
“太医院院使抢着去曦月郡主身边当助手!”
“几名太医要拜她为师,学习手术……”不仅苏薇茵天天都有新谈资,她的准夫婿也是传奇。
大伙儿都听说那些原本被划成纨裤一派的公子哥中,其中五人跟着朱哲玄进到兵器司,做起了兵器研发。
本以为只是心血来潮,但根据传出来的消息,这群人可用心了,日以继夜的与一干工匠研发新武器,常常留宿在兵器司,荒唐事都没空做了。
朱哲玄也对外坦言,就是他的未婚妻改变了他,他才想拉这群纨裤好友一起上进,若有人要感谢就感谢曦月郡主。
此举等于帮苏薇茵提升好感度,于是那些纨裤子弟的妻妾都视她为大恩人,听说她喜欢药材,她们就送她药材,听说她喜欢济助穷人,她们也跟着掏钱做善事。
得利的穷苦老百姓听说这些善举的源头是曦月郡主,对她是更是感激万分,于是乎中药堂里常常有人送来自家种的青菜萝卜,鸡蛋腊肉,要感谢郡主。
他们知道曦月郡主什么都不缺,但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只能用这种方法。
但苏薇茵更有心,她知道这些贫困人家也都有小孩,就在偏乡设了学堂,让孩子们能去读书习字,最终成功科举出仕,成为国家栋梁。
当然,这是后话了。
如果要问京城人,最近最火红的话题是什么,问十个人一定都会回答:曦月郡主、朱世子。
庆宁侯府已选好吉日纳征送聘,就在两日后,因此京城老百姓也擦亮双眼,等着看送聘队伍有多风光。
朝堂中各股势力也磨刀霍霍,想着要如何争取朱哲玄这突然进了皇帝眼中的新秀。这些年,鞑靼偶而会出兵骚扰,一旦进犯便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皇帝虽派兵剿杀,夺得胜利,但鞑靼休养生息一两年便又再犯,为此皇帝跟几位辅国要臣可说是弹精竭虑,就怕鞑靼兵临城下,屠戮中原,他们也曾喊着增强军力,但说得简单,
做起来可难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
此时,朱哲玄出现了,还带着他那一干纨裤好友进了兵器司,最近还时常往西山大营去,那里地大空旷,常用来试兵器,听说这次的兵器是一套弩机,还是可以连发的,射程极远。
要知道这兵器若真做成了,几个弓弩手就是一队神兵。
神机营都督看上了朱哲玄,想跟皇上讨人,辅重部队也有心要抢,两边都说朱哲玄天赋极高,能把一些武器拆解再重组不说,还会向老工匠了解制作原理,再举一反三做出更好的武器,实在厉害。
这样的人才,在欲争抢太子之位的皇子眼中,就是个香脖铮。
当今皇帝是个有福的君王,他的几个皇子都天资聪颖,既然资质差不了多少,那要比的就是他们身后的拥护势力了。
朱哲玄的准夫人是苏薇茵,每每进宫一趟,后宫嫔妃、皇子妃们都会凑到她面前露露脸,再说些自己皇儿或夫婿的好话。
宫殿一隅,苏荷茵看着被人簇拥着前行的苏薇茵,她心里那名为妒嫉的火就忍不住熊熊燃烧起来。
甭说围绕在苏薇茵的女眷,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对苏薇茵感恩戴德,说他们这种奴才,有个小病小痛都得自己忍过去,没有吩咐太医绝不会替他们看病,但几日就进宫陪伴皇太后的曦月郡主却亲自替他们看诊把脉,实在是大好人。
想到这里,苏荷茵撇撇嘴,在心里骂了句“沽名钓誉”,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看到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大皇子萧麟也看着苏薇茵离开的方向,她的怒气直接冲到最高点。
苏薇茵收拢了这么多人的心还不够,竟然还要来抢她的大皇子!
她想也没想的走到萧麟面前,月兑口而出,“大皇子哥哥,姊姊已经有未婚夫了。”
萧麟愣了愣,看着她脸上明显的不满与愤怒,不由得蹙眉。
能在皇宫里生存下来的,肯定见识过不少阴谋算计,在权势面前,兄友弟恭都是假,而眼前的苏荷茵是如何曲意逢迎,众人心里都门儿清,萧麟对她每每寻机会接近自己的目的更是一清二楚。
“囡囡有未婚夫与本皇子何干?再者,本皇子的婚事自有母后择一贤良聪慧的姑娘,恕本皇子直言,苏二小姐绝不在母后的考虑之列,因此也不必对本皇子有过多关注了。”他不留一丝情面的说完便拂袖而去,就连随侍在他身后的宫人看她时也是一脸不屑。
苏荷茵脸色惨白,嘤嘤地哭了起来,今日她可是死皮赖脸的缠上苏薇茵才能进宫的,虽见到了皇太后,但皇太后对她极为淡漠,对苏薇茵却一口一个回回,好不容易出了寿康宫,苏薇茵又被人包围,她依然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北平侯府,只知道苏薇茵被留宿宫中,她却没有。
冯念彤看着她一脸阴冷,主动避开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北平侯府比以往都要风光,上门要给她说亲的也一家比一家条件好,但苏荷茵都摇头拒绝,而且神情一日比一日阴沉。
苏荷茵回到自己的院落,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茶杯内浮动的茶叶,满脑子都是萧麟说的话,还有苏薇茵的众星拱月。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前世,母亲总是埋怨自己不够聪明,不够伶俐,不够漂亮,她愈来愈自卑,愈来愈不想外出。
重生后,她有主意,也比寻常孩子聪明,更懂得护理身体,懂得装扮,她自诩自己也成了个美人儿。
她恨,她千算计万算计将苏薇茵丢出贵族圈,结果绕了一圈回来,她竟然比前世还要耀眼,还习得一手好医术,博得贤名。
老天爷怎能如此玩她?她怎么就是比不上苏薇茵?
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苏薇茵却已经定下亲事,还是深得圣心的庆宁侯府,虽非是朝中勋贵之首,却是各方势力想要交好、如日中天的新贵。
她看着镜里的自己,曾多次幻想她头戴九翟冠,穿上皇子正妃的霞帔金绣云凤大衫,站在身着蟒袍的萧麟身边。
只是萧麟的一席话将她的妄想彻底打碎,她重生一回,这样的富贵仍然与她错身而过。
*
今日是庆宁侯府纳征送聘的日子,北平侯府大摆宴席,皇亲权贵无不前来道贺,府前马车络绎不绝。
府中管家大声的报着长长礼单,苏思贤与冯念彤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这聘礼有白银黄金,云锦桑蚕丝,夜明珠玉器挂件首饰等等,但最让大家惊艳的是一对绑着红绸的大雁。
朱哲玄俊美非凡,英姿飞扬,风华无双,沿途过来时他高坐马上,多少姑娘家看他看得眼红心跳,尖叫连连。
下聘这日女方是不能出去见客的,苏荷茵趁着这个机会来到芙蕖院,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窗后的苏薇茵。
此时她正端坐在炕上翻阅书籍,那美好的场面就恍若一幅画。
前世,苏薇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一世竟连箭术马术也不输男儿,太医们甚至都对她的医术推崇不已。
苏荷茵忍不住想,若是那天被拐子带走的是自己,如今苏薇茵所得到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成她的?
那一天,是她特意拉着苏薇茵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跑,要进入暗巷时,苏薇茵还愚蠢的挡着她,说里面太危险了,不能进去。
但背对暗巷的苏薇茵不知道,身后有人正提着灯笼慢慢靠近,烛光映亮拐子那张憨厚欺
人的脸,她缓缓笑了,对着苏薇茵说:“永远不要再见了,姊姊!”
说完,她使劲全力将苏薇茵往墙面推去,带着上一世的憋屈与愤怒,苏薇茵后脑杓猛地撞到墙面,直接倒地昏厥。
那拐子见状邪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我看看……好在你姊姊只是撞破头,没伤到这张脸。”
“快带走吧。”她冷酷地说。
拐子将苏薇茵放入麻袋扛走了,她看到摇晃的灯笼下,有鲜血从麻袋里滴落地上,她就想着苏薇茵死了也好。
没想到苏薇茵没死,还回来抢了她所有渴望得到的一切。
“二小姐,大小姐说冬阳虽暖,但风是凉的,二小姐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半夏清脆的嗓音响起。
苏荷茵这才意识到她陷入思绪太久,引起苏薇茵的注意了。她看着穿着一身粉红喜气的俏丫鬟,点了下头,跟着半夏进了屋子。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半夏月兑下她的大麾请她坐下,茯苓上了茶,她轻轻的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对上一直看着自己的苏薇茵。
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苏荷茵勉强一笑,“姊姊怎么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妹妹想说过来给姊姊道喜,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就发起呆来,真是不好意思。”
事实上,从苏薇茵住进来后,姊妹俩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出来,原因自然是苏薇茵太忙,要进宫,要去庆宁侯府,还要去坐堂,有时几晚不在家也是正常。
苏思贤夫妻是看开了,反正她跟他们从来就没亲近过,苏荷茵倒是想往前凑,但半夏跟茯苓很会挡,不是说主子累了,睡了,就是在想医治方法,总归就是一句:没空!
苏薇茵喝了口茶,“我有些话想跟妹妹说,又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姊姊有话但说无妨。”
“我听皇祖母说,在我八至十岁这两年,你我感情亲厚,因此岀意外时我才会舍命护你。归家后,我甚是忙碌,跟妹妹相处的时间也少,但我着实不曾感受到和妹妹有丝毫的姊妹情深,反而不时在妹妹眼里看到妒嫉与怨恨。”苏薇茵眼睛微垂。
苏荷茵眉头一皱,张嘴想要说什么来解释,却发现自己吐不出话来,周围气氛变得窒息沉闷,本该温暖的室内竟让她开始冒冷汗。
苏薇茵突然抬眸,对上她的双眼,“坦白说,你之于我与大多数的所谓家人差不多,都是陌生人,既是陌生人,那就无所谓怨与恨。”
“姊姊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愈听愈糊涂了。”苏荷茵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苏薇茵定定的看着她,“不管前尘旧事,不管你对我的不喜怨恨从何而来,从此各不干涉,各自安好吧。”
语毕,她看了茯苓一眼。
茯苓明白的上前一步,“二小姐,请吧。”
苏荷茵看着已起身背对自己的苏薇茵,整个人心烦意乱,没头没尾说什么各自安好是何意思?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想法蓦地闪过脑海,苏荷茵心里猛地一惊,瞪着那纤细的背影,难道她想起来了?
茯苓再次请她离开,她心思混乱的起身出去,就连迎面而来的朱哲玄她都视而不见,神情恍惚的往前走。
朱哲玄皱眉看她一眼,摇摇头就进了屋子。
半夏和茯苓一见到他就愣了愣,“朱世子怎么可以进内院?”
朱哲玄坐到苏薇茵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今天下聘了,怎么能不来见见我家娘子,而且我一提要来见你,你爹还笑咪咪地让我快来呢。”
苏薇茵相信苏思贤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毕竟朱哲玄现在可是香薛薛,人人都想咬上一口。
朱哲玄喝了口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指指外面,再看着半夏跟茯苓,“忘了说,外面有两个傻子在等你们。”
就说她们主仆搬来北平侯府真的太不方便了,他不好翻墙,丁佑跟宋安更难见到他们的心上人。
半夏朝朱世子做鬼脸,茯苓就羞涩多了,脸红红的退出去。
苏薇茵从窗户看出去,就见宋安跟丁佑一人牵着一个俏丫鬟各往另一边的长廊走去,她嫣然一笑,想着待她跟朱哲玄成亲后,就该办他们的婚事了。
朱哲玄的视线也落在窗外那两对男女身上,但只一眼他就收回来,看着苏薇茵,说出了刚刚见到苏荷茵的事。
“她表情怪怪的,你跟她说了?不,你一定没有,你说你并不想追究,那她怎么了?”
原来前几天半夏曾跑到兵器司去找他,说苏薇茵被一个不想看病的熊孩子撞倒,后脑杓撞出一个包,虽然没事,但表情很奇怪,还要他去陪她。
他立刻策马飞奔去中药堂,就见她神情复杂的坐在榻上。
然后,她告诉自己,她全都想起来了,在昏迷时她不但又听到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同时脑海里还闪过好几段画面——
先是亮灿灿的街灯,拥挤的人潮,后面有人一直在喊着,“二小姐,您别拉着县主跑啊,人太多了,危险啊!”
然后,画面一变,是一条暗巷,她被狠狠推倒,头磕在坚硬的墙面上,昏厥前,她听到了苏荷茵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被锁住的记忆之门,无数个画面涌向她的脑袋,从她第一次见到苏荷茵到在宫中的生活,很多很多,统统都想起来了。
但她只告诉朱哲玄,也只打算让他知道。
“为什么?”朱哲玄立马就问了出来。
苏荷茵年仅八岁就那么狠毒,设计陷害亲姊,怎么能不找她算帐?苏薇茵倒是看得很开,“如果她没有使坏,可能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相遇,我也学不了一手好医术,遇不到那么好的养父养母,也许一生都活在深宫,只是一只被豢养长大的金丝雀。”
她停顿一下,微微一笑,“我如今拥有这么多美好的人事物,实在分不出力气来恨她,那又何必告诉她呢?”
朱哲玄被说服了,将她拥在怀里,“好吧,看在因为她,你才有机会遇上我这个万中选一的最佳良人,而我不仅有了你这如花美眷,还在武器制作上激出潜能,展现惊人天赋,我就原谅她了。”
朱哲玄想到这里,又想到刚刚苏荷茵走出去时的怪异神色,还是不放心的问她究竟说了什么。
她也没隐瞒,全盘告知,“她如果聪明,就会知道我说的各自安好是什么意思,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朱哲玄摇头,亲了她的额头一记,“你太善良,希望她不是个愚蠢的。”
*
庆宁侯府纳征送聘的日子与选定的成亲吉日只差半个月。
为此,皇帝早早就派太监到知庾县宣旨,让薛弘典带着妻子郭蓉提前回京述职,同时参加朱哲玄与苏薇茵的喜宴。
在大雪纷飞的这一日,薛弘典先行进宫,郭蓉则去中药堂见她想念至极的养女。
养心殿里,皇帝看着薛弘典,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当年薛弘典进了金鉴殿,商家出身的他侃侃而谈志向,直言当官不是为了往上爬,而是想为百姓做事,将经商经验融合为官之道,把穷县城变得富裕,因此请他这个皇帝将他外放至偏远的穷县。
这几年来,他几次回京述职,都有机会进入内阁,但他一次次婉拒,只想往一些百废待兴或破败不堪的穷困县城钻,振兴该地。
皇帝拍拍薛弘典的肩膀,“我大夏王朝何其有幸,有你这样的臣子,而囡囡又何其幸运,是到爱卿身边。”
随着朱哲玄与苏薇茵的好日子一日日接近,不管是庆宁侯府还是北平侯府,甚至薛家都在京城的独立别院挂上大红灯笼,布置得喜气洋洋。
苏薇茵原本想着养父母既然回来了,就在薛家出阁,但薛弘典夫妻不愿意。
“何必留话柄给别人,咱们照着规矩来,回门时也一样,你跟女婿先回北平侯府坐一坐,再来爹娘这里用午膳。”郭蓉直言。
“我还没嫁表哥呢,娘就叫女婿。”苏薇茵听养母这么说,忍不住娇羞的抗议。
“岳母,岳父。”朱哲玄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叫得可顺口了。
“乖。”郭蓉看这女婿真的愈看愈顺眼。
于是,苏薇茵还是回到北平侯府待嫁。
北平侯府早在半个月前就已布置好,但为了即将到来的迎亲,还是这里那里的又妆点一番,府里的人从上到下忙得不可开交。
而惟独两个地方很安静,一个是芙蕖院,苏薇茵身边只有半夏、茯苓两个丫鬟,侯府里的人都知道曦月郡主虽然没架子,但喜静,自然就离得远远的。
另一处就是苏荷茵的院子,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她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因此奴仆们是能绕着走便绕着走,不能那就蹑手蹑脚的走。
花厅里,苏荷茵一人独坐,侍候的丫鬟都被她吼出去了。
她心情不好,看到人就烦,应该说自从苏薇茵跟她提了那句隐含深意的“各自安好”之后,她就忐忑不安,日日夜夜来回咀嚼这句话,几乎可以确信苏薇茵已经恢复记忆。
虽然看苏薇茵的态度是不打算追究,可是她压根不相信!
苏薇茵现在过得幸福美满才大发慈悲,若是未来的某一天苏薇茵过得不好了,打算翻旧帐,届时每个人都会知道她是蛇输女,那些鄙夷轻视的眼神会再度投射在她身上,就跟前世一样……
不,她不要再活在那些目光下!
苏荷茵猛地起身,连披风也没穿就快步跑去找母亲。
“怎么这样就过来了,手炉也没拿,大髦也没披上。”冯念彤急急起身,对这个女儿一向不坏,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但她最近阴阳怪气,她反而有些怕她。
苏薇茵进屋后没先回答她的话,而是叫丫鬟嬷嬷都出去,还令她们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冯念彤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总觉得自从苏薇茵回府后,她就变得越发奇怪。不过,在女儿将苏薇茵说的话,还有心里的猜测说出后,冯念彤就像在寒冬腊月被人当头泼了盆冰水,里外都凉透了。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说她想起来了?知道是你……是你……”
“母亲以为她没有想到你?你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母亲别忘了,当年的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苏荷茵嗤之以鼻。
冯念彤表情讷讷,她还真的这么想。
“只不过,她不想追究。”苏荷茵又说。
冯念彤大大的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苏荷茵冷笑一声,“母亲相信她一辈子都会守着这个秘密?反正我是不信。”
“没错,这世上可没有永远的秘密。”冯念彤暗骂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母女俩促膝密谋直到烛火点亮,一如多年前那个恶毒的计划,不同的是,这次她们不会再让苏薇茵有回来的机会。
*
这一日有件众所瞩目的大喜事,庆宁侯府朱世子要迎娶曦月郡主入门了!
张灯结彩的北平侯府内,苏薇茵一身精致的凤冠霞帔,跪在苏思贤面前。
茯苓递来一盏茶,她接手后高举过头,再递到苏思贤面前。
苏思贤坐在高位,将茶盏接过,叮嘱她几句,眼底思绪复杂。
这女儿从小与他亲缘就浅,幼时入宫不在身前,十岁失踪,如今再回来不过多久,眼下就要嫁人了。
他见她跪拜,再看着她执扇遮面,在喜娘与丫鬟的搅扶下,转身迈出家门,听着礼乐声声响仍坐着不动,直到身旁的妻子唤了一声才回过神。
“怎么了?”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冯念彤,再看到她身后的亡妻牌位,那是苏薇茵坚持要摆放的。
苏思贤脑中浮现亡妻的模样,心竟微微一痛,或许,他对漫月长公主并非无情……
此时,苏薇茵已坐进喜轿,心中思绪同样复杂。
前一晚,皇太后低调夜访北平侯府,皇太后握着她的手,感叹她娘若仍在世该多好,能亲眼看着她这闺女出嫁,又直言庆宁侯府是个好人家,定会将她宠在心坎,受不了什么委屈,若有,就要她回宫找她或皇帝,他们一定为她作主。
可刚刚苏思贤说的却是要她嫁进夫家后谨守礼法妇德,受了委屈也得忍,家和万事兴。
到底谁才是真的疼爱,高下立判。
这一天的京城万人空巷,高大俊美的朱哲玄一袭华丽的大红喜袍,神情带着喜悦及得意,坐在白色骏马上,在他身后迎亲队伍拖得长长的,锣鼓锁呐声不绝于耳。
庆宁侯府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客似云来,朱启原、丁意宁笑得合不拢嘴,而薛弘典、郭蓉也以朱哲玄舅舅、舅母及养父母的身分到来,没有错过养女的成亲。
很快,拜完堂,将新人送人洞房,一切依礼而行,直到新人喝了合卺酒,新郎官不得不步出新房,去应付喜宴的来客。
即使有那几个不再纨裤的友人挡酒,但朱哲玄还是没办法早早回去见新娘子,乱哄哄的喜宴结束后,他总算带着点微醺进到新房。
喜气洋洋的新房里,苏薇茵已经褪去繁琐喜服,先行洗漱,肚里也已垫了些东西。
朱哲玄笑看着苏薇茵,她眼角眉梢都见喜气,衬得那脸如盛开的桃花,美得令人魅惑,不过再细看,她那双一向澄澈明眸有些隐隐的紧张及不安。
苏薇茵是怕皇太后给的那本压箱书,她翻几页就看不下去,赤果果的,太臊人了,虽然朱哲玄进度有超前,但总归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朱哲玄握着她微凉的手,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龙凤喜烛荧荧燃着,朱哲玄先亲了她一下,便到耳房沐浴。
他动作很快,不想浪费任何时间,然而一出耳房,他眉头一皱,本该坐在鸳鸳喜被上的苏薇茵不见了!
他四处找了找,这才注意到半开的窗户勾着一条红丝线,若他没记错,那该是苏薇茵刚刚穿在身上的红色里衣……
他立即掠窗飞出,就见月光下,一名黑衣人肩上扛着一只沉重的麻布袋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疾行。
朱哲玄毫不怀疑麻布袋里的就是苏薇茵,他眸中怒火闪动,身影飘飞,追了过去,只是该名黑衣人武功极好,他久久追不上。
庆宁侯府平日守备森严,然而今日婚宴,全府上下同庆,守备较之前松懈,这黑衣人便是故意挑这时间来掳新娘。
他一路追逐,一度动手想抢麻布袋,但黑衣人极为难缠,上上下下四处逃窜,但肩上的麻布袋就是不丢。
苏薇茵本是被敲了后颈昏厥,但随着麻布袋摇摇晃晃、忽高忽低,她也被晃醒了,她知道自己被掳,但时间过了多久?朱哲玄可发现她不见了?
她被困在麻布袋里,什么都看不见,但这番颠簸让她胃部翻腾得都要吐了,下一瞬,她被丢到一辆行进的马车内,她能感觉到马车正在快速疾驰,头晕目眩之余,突然有光线打下来,原来是麻布袋被打开了。
马车内有灯火,她看到黑衣人拉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年轻俊秀但十分邪恶的脸,“曦月郡主这么漂亮,直接弄死岂不是暴殄天物,小爷我怎么舍得?”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苏薇茵忍着不适问。
“做什么?郡主大婚,当然是做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他邪笑一声,低头就要吻过来。
苏薇茵想也没想就甩了他一记耳光。
“没想到郡主喜欢这种的,来啊!”黑衣人竟然还笑得出来,他拉住她的右手向自己的脸上拍打,“太小力了,大力点,郡主今日肯定没吃多少东西吧,当新娘子的好像都是如此,我今天也没吃什么,就先尝尝你这樱桃小嘴——”
黑衣人用力一扯,苏薇茵被迫贴近他,在他的唇就要吻上时,她连忙别开脸,他的唇落在她脸上。
男人呵呵一笑,“先亲这里也可以。”
此时,苏薇茵突然主动将左手绕过他的脖颈,就像是要搂住他。
他邪婬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素颜,“郡主原来也喜欢我,也是,我长得可不输朱世子——啊!”
男人突然痛呼一声,扯掉她环住他脖颈的左手,坐起身来捣着后颈处,一束银针就插在那里,他这一碰,马车刚好来一个颠簸,他的手重压下去,脖颈一痛,他又刺了一手血,顿时怒不可遏,“该死的,你做了什么!”
此时苏薇茵已踢开麻布袋,缩到马车一角,一手紧紧抓着右手的手镯,又一连按了好几下花瓣,手里瞬间就多了好根银针。
“我在银针上涂了毒药,你会觉得头晕想吐,再过半炷香就等死吧。”她捏着那小束根针,冷冷的看着他。
被这么一说,黑衣人还真的感觉到头晕想吐,他黑眸半眯,咬牙怒吼,“小爷先杀了你!”
“我要是你就会先去济世堂,那里有解药。”苏薇茵逼自己冷静,她得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在这时,奔驰的马儿冷不防发出长声嘶鸣,马车急停,同时车帘被打飞,朱哲玄窜了进来,他手上一柄沾血的刀飞快划过黑衣人脖颈,再一脚将死不瞑目的黑衣人给踹出马车外。
他立刻坐下,一把将苏薇茵紧紧的拥在怀里,“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
“没有,我没事,真的。”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曦儿,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吓到了吧?”朱哲玄脸色都白了。
她看着他,觉得他被吓得比较严重,“我没事,但这里是哪里,又是谁绑了我?”
“我不知道,但外面留了一个活口,你先告诉我,你真的没事?”
她模模他的脸,“真的没事,你看,是你设计的手镯救了我,我骗黑衣人上面涂了毒药,扎了他,说他会头晕想吐,其实我只是扎了他的穴道而已。”
见他眼眸泛上泪光,她温柔的看着他,“我真的没事,等回——”
“可是我有事。”
“你有事?”她有点懵。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就快要没了。”他真心想哭。
苏薇茵眨眨眼,看向车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没关系,我们再补过。”
“不一样,绝对不会一样的,坏人洞房花烛夜,跟杀父之仇一样不共戴天,我这就去撬开那家伙的嘴,看看是谁叫他们来坏我的好事!”朱哲玄怒气冲冲的放开娇妻,又跳下马车了。
等小俩口像小偷似的潜回新房时,太阳公公都出来打招呼了。
新婚夜,新娘被劫,新郎英勇救回,这件事成了苏薇茵跟朱哲玄第三个不能被外人知的秘密。
新婚夜没能好好过,两人都要累瘫了,先对外要了水沐浴。
宋安送水进来时,眼睛都不敢往床上看。
昨晚主子大婚,要他们哪边凉快哪边去,不必守夜,更不可以听壁脚,但要他们先备两大桶热水扛进耳房,显然是打算上演一夜七次郎。
但这会儿天才亮多久,早膳都还没用,又要水了,再加上昨天两大桶热水——不敢想,再想他会怕。
接着,半夏跟茯苓送早膳过来,就见两个主子脸上都有黑眼圈,气色欠佳,半夏就不开心了,茯苓也有小怨气。
半夏忍着脸热,咳了一声,“世子爷,节制点啊。”
冤啊!太冤了!朱哲玄气呼呼的看着半夏,眼眶都红了。
要真有他也就认了,偏偏他根本就没有!
“你们都下去。”苏薇茵连忙说。
“小姐,不是,世子夫人,您真的不能纵着世子爷啊,不管是皇太后、侯爷夫人还是薛夫人,她们都说了不能放任男人在床上——”
“好了,我知道,你们下去吧。”她知道再不将半夏喊下去,朱哲玄就要暴怒了。
只是这还没完,认亲时朱启原一见花骨朵般的媳妇儿顶着两个黑眼圈,朱哲玄也有两个后,他不悦的目光就落在儿子身上,一副他也太饥渴了,也不怕撑死的神情。
丁意宁看着媳妇儿,眼中也尽是怜惜,不满的看了大儿子一眼。
苏薇茵粉脸通红,头是低得不能再低,知道大家都误会了。
朱哲霖半懂不懂,只觉得气氛很奇怪。
认完亲,小夫妻还得去一趟皇宫,不意外的,皇太后、皇帝、皇后、大皇子等人,每个人都给朱哲玄脸色看,话里话外都是要他节制、节制、再节制。
朱哲玄有苦难言,委屈到都要喷泪了,而苏薇茵从一开始的羞怯低头到后来的憋笑,她真的同情刚出炉的丈夫被这么多人架在火上烤。
好不容易回到庆宁侯府,两人都快累趴了,什么也没做,只想要补眠,免得三朝回门又被误会!
第三日回门,小俩口备了礼物,先回北平侯府,但只稍微坐坐就走,苏薇茵心中真正认定的娘家是薛弘典跟郭蓉。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冯念彤跟苏荷茵没理会心情欠佳的苏思贤及一堆长辈亲友,母女俩匆匆寻了处偏僻的地方说话。
冯念彤抓着女儿的事,紧张的问:“苏薇茵怎么可能没事?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买的杀手,不是从未失手过吗?”
前日迎亲时,她们就将重金买来的杀手混进送嫁的家仆中,一到庆宁侯府,杀手会等到宴席散了才会潜入新房,一刀解决苏薇茵。
但如今一对新人都好好的,到底是来不及下手还是失败被杀了?
“肯定是失败了,不过杀手应该没有供出我们,不然朱世子跟苏薇茵刚刚看到我们,不可能还能笑着说话。”苏荷茵判断。
“也是,那就得再从长计议了。”她倒是松了口气。
但苏荷茵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好像要出什么事,才这么想着,后颈突然一痛,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已经昏迷的母亲倒向自己。
京城大街上,一辆达达前行的马车里,朱哲玄拥着苏薇茵,时不时啄一下她的红唇,解解馋。
“你都安排好了?”苏薇茵问。
“当然。”他顿了一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后悔了?”
她摇摇头,对某些不懂得感恩的人而言,有时仁慈不只会伤到自己,还会祸及亲人或旁人,她在杜圣文身上受到教训了,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马车来到薛家别院,薛弘典夫妻看着新婚的小俩口,脸上都是欢喜。
好酒好菜已经备好,四人围桌,有说有笑,彷佛回到知庾县的日子。
午膳后,小俩口返回庆宁侯府。
傍晚时分,天空飘下雪花,一个消息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了开来——冯念彤、苏荷茵母女失踪了。
北平侯府很快出面驳斥,说是无稽之谈。
再过两天,有好事者又开始传这件事,还说是北平侯府里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北平侯府又出面驳斥,说母女俩只是去寺庙上香。
但时间一日日过去,始终都没人再见过冯念彤和苏荷茵,问北平侯府的人是去哪间寺庙上香,一去就是几个月,府里的人都支吾其词。
过了一个月,北平侯府对外说冯念彤母女跟佛祖有缘,说要吃斋念佛一年再回来,但一年过去,北平侯府又说母女俩看破红尘,已削发为尼。
但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有另一个版本的流言广为流传,那就是冯念彤母女是真的失踪了,北平侯府私下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找不到人。
人是不会自己不见的,那到底是谁抓了她们?为何从未做过任何要求?
有鉴于这点,又有另一则流言,说是冯念彤让苏思贤头上长草,红杏出墙了。
那为何连苏荷茵都要带走?
又有另一个小道消息传了,苏思贤寻找妻女时,将母女俩的房间仔仔细细翻查,结果捜到一包让男人绝育的药。
这药是在苏荷茵的房间找到的,但她还没成亲,所以只能是当母亲的冯念彤放在她房里,怕被丈夫发现。
若是如此,也难怪苏思贤纳那么多房妾又置两名外室,却连颗蛋都没生出来,苏思贤大怒,从此再也不曾找过她们。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在苏薇茵回门那一天,冯念彤和苏荷茵就去向阎王报到了,也已经毁尸灭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
皇帝年届五十时,立了大皇子萧麟为太子,三年后,皇帝决意退位,去找仍是七品县官的薛弘典,亲眼看看他的大好江山。
萧麟上位后,改年号嘉兴。
嘉兴六年,鞑靼发生夺嫡内乱,隔年的夏末初秋,鞑靼突然大举侵扰边境。
彼时,由朱哲玄主导研制的大批新武器已在边关操演一年,犍靶兵来袭正好验证这些新武器的攻防能力。
两方交战数日,战报飞快的传至京城,大夏军连续攻破鞑靼大军,直捣驻军处,活捉将领并焚烧对方的粮草,让鞑靼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
嘉兴帝大赞朱哲玄为大夏立下大功,封爵赏千户食邑,任了军事处,其相关友人也各有封赏。
朱哲玄发明及改良的新兵器,嘉兴帝命专人撰书写成器械兵书。
朱哲玄封爵,官任三品,嘉兴帝还将前朝一处旧王府赐给他,并着内务府与工部即日动工修缮,预订两个月后完工。
朱哲玄夫妻搬进新家那一日,除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等,也有更多平民百姓送上贺礼,但其中有一个最受腐目,那是一块大大的匾额,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大夏福星。
在老百姓间是这么传的,一代混世魔王遇到曦月郡主,为得其芳心而改头换面,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巧匠,发明武器护我大夏士兵、震慑外敌,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所以曦月郡主是朱哲玄的福星,更是大夏老百姓们的福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