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
饶是太阳露脸,仍是止不住的冷。
捌玦公主大怒,要把鲤鱼王抓出来杀了,那老太监连忙说,这鲤鱼是先皇太子时期养的,杀不得,也杀不到,见都很难见到了,根本不可能抓到,怎么杀。
因为韶林郡主从小多话,回家渲染,这事就传开了,都说中都督家六岁的嫡孙女,可以唤出御花园的鲤鱼王。
后来宴会时,胡老夫人杜太君跟胡夫人难免被问起这希罕的事情,众人这才知道,胡云喜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
府中姨娘养的猫,见了她一次就天天来找她,非得胡云喜抱上膝盖,模上一刻钟,牠才会回那姨娘的住处。
至于选伴读那日,翠鸟停肩头,在胡家是常见了,燕雀,黄鹂,胡家都没养过,也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杜太君信佛,便命人在府中固定的地方撒了白米跟玉米,不过几只小东西而已,胡家还养得起。
胡云喜这神奇的能力,要换成人跟人之间,就是眼缘了。
一样是伴读,她没韶林郡主,大华郡主的身分尊贵,也没有牛婉儿那么八面玲珑,柒宜公主却是比较喜欢她,有时候还会留她在母妃的星阑宫一起吃中饭,也没干什么,多半只是吃了饭之后一起午睡。小孩子,中午不睡上半个时辰,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陈皇后生了四个公主,都已经出嫁,太子是段贵妃的儿子,段家在朝廷,隐隐有压倒陈家之势。
陈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但没有儿子就什么都不是,想抱低等嫔妃的儿子养在膝下,立为太子,将来让他娶陈家女,延续陈家繁华,可皇上不想陈家势力扩张,无论如何不允许,陈皇后虽然花招百出,仍没换得想要的结果。
现今宫里人对待段贵妃,可比对待陈皇后热络得多,毕竟是太子的生母,能不热络吗?
柒宜公主为太子的同母妹妹,地位自然也不一般,即使一样是公主,但是她在权贵圈中得到的待遇,显然比同龄的捌玦公主跟玖清公主好,就连太后都高看她一眼,胡云喜也因为柒宜公主的关系,虽然才七八岁的年纪,居然频频接到宴会邀约信函。
就这样到胡云喜十岁时,祖父过世,依照东瑞朝规,门第是依照家主的品级而定,三品的中都督胡老太爷不在了,那家主就是八品的胡老爷,于是胡家门第一下降了好几级,胡云喜从三品中都督的嫡孙女,变成八品灵台郎的嫡女,身分已经不配进宫,不过柒宜公主喜欢她,请生母段贵妃去跟陈皇后留人,无子的陈皇后也乐于给段贵妃这个面子,于是就有了八品嫡女伴读公主这个奇怪的特例。
后宫公主不少,皇后的凤仪宫同时开着五间学屋,分别教授不同年龄的公主跟伴读,现在适嫁年龄这个学屋,就是柒宜公主领头了,不管是她,捌玦公主,玖清公主,韶林郡主,大华郡主,牛婉儿还是胡云喜,都必须在这一两年说亲。
今日女师讲授的侍奉翁姑的礼节,少女们难免心思浮动,下了课,本来各自回宫回家,柒宜公主却道,到星阑宫来吃点心。
身为皇室公主,说话从不用看人脸色,因为也没人敢反驳,太子只有这么一个胞妹,就连太子妃对柒宜公主都只有讨好的分。
十四五岁的众贵女在柒宜公主的领头下,从凤仪宫出来,朝段贵妃所在的星阑宫去了。
“吾今年势必说亲,不知道父皇跟母妃,会给吾定下谁家的公子。”柒宜公主拿着琉璃杯喝着刚进贡的茯茶,“虽然是公主,但出嫁后也得随着丈夫居住,吾倒是羡慕西瑶国,听说那里的公主出嫁后会另外盖公主府,不用跟翁姑住呢。”
牛婉儿讨好,“公主出身尊贵,钦天监肯定会好好审核各家公子的资格,公主只要安心备嫁就好了。”
捌玦公主见状跟着笑说:“七姊姊不用急,春猎不是快来了吗,到时候姊姊亲眼考校各家公子的本事,然后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自然喜事临门。”
柒宜公主只是拿着琉璃杯,没有放心的样子,更没有高兴的样子,室内安安静静,只有炭火燃烧劈啪的声音。十四五岁的贵女最难讨好,而公主更是难讨好中的难讨好。
牛婉儿鉴貌辨色,“还是公主已经有意中人?”
柒宜公主微微一笑,“妳倒是灵巧。”
牛婉儿连忙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公主夸奖,却不知道谁家公子这样好运气?能尚公主这么大的福分。”
柒宜公主也不遮掩,“秦力学便是。”
众贵女嗷的一声。
秦力学是尚书令的庶孙,端的是俊秀无双,还有依然是……俊秀无双。
骑马,射箭,读书……好像干啥啥不行,但就长得非常好看,好看到没人会说跟他成亲不好,他就是那么好看。
柒宜公主笑笑,“怎么?意外?云喜妳倒是说说,这婚事哪里好,哪里不好?”
相处十年,别说牛婉儿跟韶林郡主,大华郡主,就连三位公主都知道胡云喜看似绵软小白兔,其实很有定见。
她只是不擅长争宠,但很有自己的想法。
她安静得不像京圈中人,小时候不爱出风头,大了也没学会张扬,可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柒宜公主特别喜欢她这点,所以才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突然被点名,胡云喜道:“秦公子样貌好,看着舒服,又是庶子,掌控容易,以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跟秦公子成亲,公主不用烦心。可是秦公子这样的性子对婚姻来说是两面刃,一旦容易掌控,也就容易没出息,公主若是不介意丈夫软弱,是可以白头偕老的。”想想又补充,“别的不说,长得好看的犯了事情,也比较容易原谅他,你原谅我,我原谅你,夫妻自然就和美了。”
众贵女噗嗤笑出来。
真,大实话。
人人都爱潘安,但说出爱潘安,好像很俗一样,但她们就是很俗的人啊,没怎么相处,自然只能从外貌来判断。
柒宜公主笑得十分由衷,“吾也是这样想的,丈夫老实,不惹吾心烦就行,其他的吾也不愿意多想,像柳和长公主那样嫁给才子,才子却在烟花地有许多红粉知己,那样吾也不行,吾看着柳和姑姑烦心,内心就想,宁愿嫁个草包,也不嫁才子。”
捌玦公主道:“吾不同,吾要能靠自己立功业的。”
胡云喜心想,那就只能从武人找了。
不过能靠自己立功业的少年郎,品级都是七到九品,这样很难配得上公主,但如果因为要成亲,皇上给了虚衔,变成了靠娘子,那又不能算靠自己立功了。
致果校尉宋大人,怀化中侯庞大人,宣节校尉应大人都不错。
还有就是现在皇宫副侍卫长项大人了,可项子涵只有五品,五品还是配不上公主。
不过项子涵“靠自己”这点是没话说了。
如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传说的也很少见。
项子涵是天策将军当年在西疆打仗跟尤姨娘生的,打赢了,凯旋,却把尤姨娘跟项子涵留在当地。
母子就这样在西疆生活,到项子涵九岁,尤姨娘眼见天策将军是不会来接他们母子了,于是带着儿子千辛万苦进了京城,又千辛万苦这才进了家门,将军夫人项夫人虽然不喜,但公婆在上,也只能张罗起来。
武将家庭,自然朝武的方向而去。
项子涵十四岁顺利当了京城禁军,后来西疆残族几次在京城作乱,他跟兵围剿,平乱立功,十六岁提为小队长。某天皇帝微服出巡,也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民众把皇帝团团围住,各种陈请,甚至还有不少人想模模皇帝,御前侍卫虽然有数人,但架不住人潮汹涌,皇帝大受惊吓,这时正在巡街的项子涵听到喧闹,一把夹起皇帝,策马狂奔,一路入宫,隔日圣旨进入项家,项子涵因为护驾有功,提拔为皇宫副侍卫长。
有人说他是骑马突破人墙,也有人说他是轻功了得,直接踩着人头过去,但不管怎么样,结论就是他救了皇帝。
那日负责皇帝安全的副侍卫长被撤职,由十七岁的项子涵顶替了位置。
皇宫一共有一个侍卫长,三个副侍卫长,副侍卫长是五品。
五品,在京城中品级不算高,但靠着功劳自己挣来的,那就希罕了,刚好项子涵到了适婚年龄,一时间倒是有不少赏花宴的邀请,项老太爷却在这时候病故,在朝儿孙必须丁忧三年,项子涵因为是皇宫副侍卫长所以只需要不嫁娶,不赴宴就好,其他项家众人,则还必须加上不做官,不应考。
天策将军项家,三十几年的官户,一时之间,只剩下项子涵撑门面。
项子涵本身是出色的,想嫁给他的人也不少,算算他明年就出丧了,到时候项家应该会热闹起来。
因为项子涵是皇宫侍卫,胡云喜也见过好多次,不像京城那些纨裤二代,他总是骑在马上,手拿长枪,显得英姿焕发,还有就是他记性极好,才见过一次,就把她们这群伴读全都认清了,京中都说,他十七岁便当上副侍卫长,可是开国首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华郡主道:“我看项子涵就不错。”
胡云喜就看到捌玦公主脸微红,“吾……也是这样想的。”
牛婉儿连忙说:“项大人不过五品,要配上公主,恐怕要三品才行。”
捌玦公主皱眉。
牛婉儿见状,急忙补救,“不过捌玦公主也不是重视门第之人,婚姻嘛,两人彼此有意就行,云喜,妳说是不是?”
牛婉儿不敢拖公主跟郡主下水,只能拖胡云喜。
胡云喜觉得好笑,牛婉儿明明是一品门第的孙女,但行事作为却像流外九等家族的女儿,总是讨好过头,其实柒宜公主,捌玦公主,玖清公主都还算讲理,她不用这样的。
“皇后有德,肯定会给公主挑最好的,公主不用烦心。”胡云喜说,这花厅里,婚姻最危险的其实是她。
八品的门户实在太低了,勉强可嫁入五品六品,但娘家不给力,婆家会看不起,但要是一样嫁给八品甚至九品的家族,又挑不出什么合适的。
不是她势利眼,八九品家族中同龄的少年真的没有很好,像乔少爷,全少爷,温少爷那样,出身门户低,自身没功名,姨娘倒娶得快,还不如五六品门户的白少爷,蔡少爷,古少爷来得自爱。
但五六品,她不敢想。
自己要是十岁就好了,那就不用烦恼这个问题,偏偏她今年也十五,婚姻大事迫在眉睫,不想都不行……
喵呜。
一只白猫从内廊走出来,蹒跚的走到胡云喜脚边蹭,胡云喜把牠抱了起来,模了模牠的肚子,白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白猫是段贵妃在婕妤时代就养的,年纪比太子还大,现在很老了,跳不动,但神奇的是只要胡云喜来星阑宫,这白猫就会知道似的过来蹭蹭,结局总是胡云喜把牠撸睡了,宫女抱下去告终。
大华郡主过来,跟着模了模,“我娘说,段贵妃就是养了这白猫后才生下太子的,白猫有灵,让我模模沾点福气。”
白猫晃了晃尾巴,肢体很放松。
韶林郡主也过来模模,“白猫啊白猫,虽然本郡主婚事未定,但如果你保佑我第一胎生儿子,我天天给你送肉干吃。”
几个少女笑了出来。
胡云喜模着白猫,心想,真不知道自己未来夫婿是什么样子,说真的,她不要求门户多高,只希望对方品行好,善良,其他的什么也不求了。
胡云喜回到胡家,饭桌刚刚摆好。
中都督胡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胡家也是跟一般大户人家一样,餐桌固定三荤三素,各自开席。
后来胡老太爷走了,那些人情世故也跟着走了,孝敬三品中都督的人太多,每个月都有七八百两的孝敬,即使是他们这种扎根不深的门户,也能过得很好,那时杜太君掌管中馈,每个月都很轻松,从不用缩紧用度。
但人走茶凉,继任的家主胡老爷不过八品灵台郎,能打点什么,何况办完丧事就得丁忧,更是什么收入都没有,胡家原本想栽培长孙胡云天,让他考进士,然后张罗个前程,但胡云天读书不行,连四书五经都默写不出来,胡家心想这样不行啊,于是开始省起家用开支。
杜太君先把三个庶子跟老姨娘都分了出去,那三个庶子跟老姨娘苦苦哀求,庶媳妇更是各种磕头,庶孙子女哭成一团,奈何杜太君心思已定,各自给了五十两,请族长开了宗祠,此后分家当亲戚,不是家人。
然后由杜太君作主,搬离三品官员居住的豪宅,改住一般的宅子,下人去了一半有余,吃饭也不分开吃了,早中晚通通到花厅,省钱。
现在十九岁的胡云天前三年开始跟着舅舅做生意,一个月约三十几两进帐,赚得可比他爹灵台郎还多,舅舅说刚起步这样已经算可以了,慢慢来,别贪心,重要的是脚踏实地。
亲舅舅总不可能坑了自己人,眼见胡云天将来能有一份收入支撑生活,胡家也能稍稍放心。
这一两年,随着胡云天做生意的进帐变多,家里的气氛也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胡家运来了,胡云天虽然还没娶正妻,但从小伺候的通房丫头紫苑却是三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杜太君跟胡夫人都很高兴——虽然胡云天想娶紫苑很不象话,但小孩是可爱的。
杜太君跟胡夫人每天都要过去看孩子,紫苑乖巧听话,没什么不好,就是身分太低,杜太君自然不可能让孙子娶一个卖身丫头当正妻。
但要她赶走紫苑,却也做不到,胡云天有三个通房丫头,只有紫苑怀孕生子,三年抱两,肚子这么争气,杜太君舍不得不要。
看看和哥儿跟仁哥儿,跟云天小时候那么像,这样可爱的孩子,多来几个是几个。
胡云天虽然读书不成,但开始赚钱后,地位自然不同,他除了嫡妹胡云喜,还有两个庶妹跟一个庶弟,分别是十四岁的胡云娇,十岁的胡云梅,八岁的胡云范,他们未必记得,但他们的姨娘记得杜太君把庶出孩子分出去时的干脆,都怕,教导孩子得好好讨好杜太君跟嫡母胡夫人,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胡云天,至于亲爹胡老爷,那是不可靠的,要靠胡老爷不如靠嫡母胡夫人呢。
胡云喜以前过的是三品门第的生活,然后陡降到八品门第,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也没抱怨什么,她知道那是没办法的事。至于她,她是公主伴读,宫中没这忌讳,百日后就正常入宫,说白了,皇室威权重,丁忧这事情只要一遇上皇家事情,就自动不算数。
如今胡老爷天天上朝,胡云喜也天天入宫,因为这样,胡老爷倒是高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因为觉得她一定懂得自己的辛苦。
四更起床,苦啊。
下雨出门,苦啊。
不能瞌睡,苦啊。
人微言轻,苦啊。
胡云喜只觉得好笑,她爹是过得太好了,听说皇上跟太子三更就起床了,而且下午还要批奏折,她爹一早面圣,然后到办事处晃晃,中午就回家吃饭,至少下午放假,何况以八品的位置来说,还轮不到皇上点他说话。
祖父严谨,祖母精算,她爹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胡云喜边胡思乱想,边朝吃饭的花厅前进。
胡夫人见到爱女,连忙招呼,“云喜,快些进来,喝点热茶,这两日实在太冷了,明明都要春分,天气怎么还跟十二月一样。”
胡云喜看了一眼饭桌,“今日吃什么?”
杜太君笑说:“就知道吃。”
胡云喜月兑下貂裘。
紫苑连忙过来把貂裘接过,“大小姐今日辛苦了,荤的是白云猪手,鹊巢虾仁,小煎鸡,素的有姜丝萝卜,清炒空心菜,辣子大白菜。”
胡云喜伸手戳戳仁哥儿女敕女敕的脸庞,“小可爱。”她回程手上一直握着暖炉,手是温暖的,倒是不怕冰到孩子。
仁哥儿一缩脖子,“姑姑。”
“真好听,再喊一声。”
“姑姑。”仁哥儿女乃声女乃气,逗得胡云喜大乐。
和哥儿才几个月大,自然就放在屋里不抱出来了。
“大姊姊。”胡云梅跟胡云范见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连忙招呼,姊弟异口同声。
胡云喜笑说:“都乖,都乖。”
胡云梅是听话的,胡云范是听话的,但十四岁的胡云娇却不太受控制。当年,她也跟着胡云喜一起入宫,如果那只翠鸟是停在自己肩头,那当公主伴读就是自己了,天天入宫,那有多风光。
她就站在胡云喜身边,说不定那翠鸟原本是想停在自己身上的。
小时候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姊姊什么都比她好,等到年纪大了,这才慢慢知道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没道理。
眼见门第没落,高门大户给胡云喜的信却没少过,杜太君一直拿私房给她做衣服,打头面,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令她嫉妒起来,她也想跟去,想去看看王府的样子,侯府的样子,也想跟一品门第的小姐来往,可是嫡母说了,请帖上只有一个名字,让她在房中多把《女诫》读几遍。
胡云娇去跟杜太君哭诉,杜太君也只是叹气,人家没请呢,能怎么办,她硬是跟去,人家会笑胡家不懂礼仪。
既然是代表胡家出席,不能穿得太寒酸,不然人家以为胡家不行了,这样胡老爷要怎么做人,如何有脸面对同僚。
胡云娇就是不服气,她想嫁一个好丈夫来压胡云喜一回,但也知道如果有好亲事,嫡母一定是把那亲事给自己女儿的。
为什么,一样是胡家女儿,际遇却差这么多!看看,胡云喜有纯白的貂裘,她胡云娇却只能穿兔毛的,毛色还不齐,丑死了。
因为嫉妒,她对胡云喜从来没有好脸色。
胡云喜懒得理她,跟母亲胡夫人说了一会话,又逗了一下仁哥儿。不得不说紫苑真厉害,仁哥儿这还不到两岁,但对答已经十分流畅,看来紫苑没少下功夫。
不一会,又有人推开格扇,胡老爷跟胡云天父子俩进来。
胡云喜奇怪,“爹爹怎么跟大哥一起进来?”
“在门口遇到。”胡云天回答,看到胡云喜,想起什么似的,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对了妹妹,我听说皇室今年要办春猎?”
“是啊,因为太孙七岁,所以皇上想给太孙开开眼界,皇上没要去,到时候只有太子跟皇室成员会去。”
“那柒宜公主会去吗?”
“肯定会,柒宜公主很期待。”
虽然柒宜公主说想嫁给秦力学,但正如捌玦公主说的,说不定春猎能遇上个更好的呢,又有本事,又长得好看,那不是比秦力学那样只有皮囊的人好的多。
胡云天紧张,“那妳去不去?”
“去吧,柒宜公主要去,我肯定得去啊。”
“春猎那么危险,妳找个理由推了,我们家又没有打猎的习惯,祖父过世后,也都没骑过马,这样要去参加春猎,太不安全了。”
胡云喜温暖一笑,大哥担心她呢。“不会的,我也只是陪着公主们说说话而已,真的要打猎,有专门的侍卫领导,轮不到我们这群平常不练武的伴读出场,只不过去凑个趣而已,不危险的。”
“真的?”
胡云喜点头,“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
胡夫人笑骂,“兄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还不快点过来吃饭。”
众人落坐,吃饭,几个姨娘们站在后面布菜。
书香门第,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吃完。
丫头上了新冲的滇红,众人喝着茶,一边说着家常话,一边消化。
突然间,胡老爷道:“云喜今年也十六了吧?”
胡云喜无奈,“十五,爹。”
“才十五啊,那不就跟云娇一样大。”
“云娇十四,女儿十五。”
众人无奈,胡老爷就是这么不可靠,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蒙上进士的,真是胡家祖先保佑。
胡老爷道:“那也差不多该说亲了。”
胡夫人心里马上浮现出不祥的感觉,连忙把话头带开,“云喜是柒宜公主的伴读,柒宜公主都还没成亲,云喜怎么能成亲呢。”
“这么说也是。”
“老爷烦恼朝中事务就好,家里的事情交给妾身吧。”胡夫人的言下之意就是,女儿的婚事,你别管。
胡老爷抚模着茶杯,笑咪咪的,“今日下朝,四门助教突然问起我关于云喜的事情,说他儿子今年十九,已经考上进士,想着门第还合适,不如让孩子见见面,我想着也对,这不是门当户对吗,哈哈哈哈哈。”
胡夫人火大,哈个屁啊,真不靠谱。
杜太君摇头,“这四门助教想占你便宜呢,还门当户对,傻儿子。”
“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他是八品,我也是八品,怎么算占便宜呢?”
“云喜来往的是谁?”杜太君耐着性子教儿子,“柒宜公主把她当成朋友,时时留她下午陪伴,这就不用说了,跟捌玦公主,玖清公主,那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再者大华郡主,韶林郡主都是亲王的女儿,这些贵女生日,云喜都是坐在主桌上的,云喜人脉如此,哪怕是三品门户,那也嫁得,何必嫁入四门助教的门第。那四门助教说了什么,儿子考上进士,怕是想利用云喜的关系,拜托柒宜公主张罗前程吧。”
胡夫人忍气道:“还是太君明白事理,老爷太……”忍了忍,终究没把那个“笨”字说出口,“太容易相信人了。老爷,我们的女儿可以嫁高门,您可别胡涂了。”
胡老爷被母亲妻子说了这么一顿,没敢继续哈下去,只说:“那母亲跟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杜太君道:“太子太师的嫡孙,太常卿的嫡孙,国子司马的小儿子,我看都不错,我跟这几家老夫人有来往,他们对云喜都有那意思,一方面,这三家在朝堂都属于段党,本来就亲太子一方,加上云喜有柒宜公主这份情谊在,云喜的亲事说得好,对云天大有帮助,老身可不准你胡乱许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