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妾 第三章 当妾还是当随嫁

作者 : 简薰

等再见到项子涵,已经是过了七八天,在她进宫伴读时。

胡云喜在红色宫墙外下了胡家马车,一眼就看到项子涵佩着长剑,守着金光灿烂的宫门。

进宫的伴读是在宫门集合,然后搭同一辆马车入宫的,她心想,反正韶林郡主,大华郡主,牛婉儿都还没来,自己过去问问他,不会怎么样。

于是她走了过去,屈膝,“项大人早。”

“胡小姐安好。”

他真高,自己还得稍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这张已经看了两三年的脸,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好看过。

肤色黝黑,气质沉稳,眼睛宛若一汪湖水,宁静悠远,脸部线条看起来刚毅,身材挺拔,“温和”与“威严”这两种迥然不同的特质,在他身上奇妙的融为一体,感觉可以依靠,可以有商有量。

胡云喜也不拐弯抹角了,“那日大雨,多谢项大人让万太医过来看诊。”

“顺便而已。”

胡云喜心想,又是顺便?

顺便来找她,顺便叫万太医来看她,只是她已入宫伴读十年,知道这天下没这么多的顺便。

可是他都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揪着不放吧,不然倒显得她多自大似的,以为自己美若天仙。

“胡小姐身子可大好了?”

面对项子涵主动问起,胡云喜有点开心,“都好了,多谢项大人让万太医过来,我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医治。”

像牛婉儿那样,第二天傍晚才有太医去看她,为时已晚,她的伤寒变得很严重,回到京城还病了好几天,直到现在都没好,还不能入宫。

“胡小姐不用放在心上,顺便罢了。”项子涵说。

又是顺便。

胡云喜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应该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吧,很可能是他担任皇宫副侍卫长,想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若他找回来的小姐,最后因为伤风病得半死不活,说出去也挺没面子的。

所以都是自己多想了?

大概是吧……

自己跟他认识两三年,他若对自己有意思,自己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他务求完美,又不能说自己容不得一点出错,顺便是最好的解释。

一定是这样。

胡云喜浮动的心,一下子被压抑下来。

项子涵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还是得给自己另外找个合适的夫婿才行,为了胡家的名声,她不能在家当老姑子……

“哟,这不是胡小姐吗?”

一个声音加入他们。

项子涵皱起眉,“王宝,你过来做什么?”

叫王宝的侍卫二十多岁,长年在西门日晒,肤色已经黑到看不出五官,眼神中充满好奇,“项大人跟胡小姐……”

项子涵斥责,“别胡说。”

“我不就看你们郎才女貌嘛。”王宝笑嘻嘻的,“而且还一样的心眼。”

胡云喜觉得奇怪,她跟王宝也不熟,王宝这话说得别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朋友呢。

不远处的侍卫章大闻言过来,“什么一样的心眼?”

“尹小姐杀马,没杀死但也伤重救不回来,存心折磨牠,项大人命人去给那马匹一个痛快,胡小姐则是晚一点时命别院的人来埋了马匹。”

项子涵跟胡云喜互看对方一眼,忍不住惊讶,都意外除了自己,还有人想到那无辜的马匹。

“我老王原本觉得这些伴读小姐公子高高在上,可是听了胡小姐心软埋马,我心里欣赏又敬佩,这才大着胆子说话。”

“老王,小声点。”项子涵道:“别吓着胡小姐。”

王宝一怔,哈哈大笑,“胡小姐别放心上,我这人就是说话大声,没恶意的,您别怕。”

胡云喜倒是觉得这个王宝说话坦然,“不会的,王大人不用放心上,小女子没那样娇贵。”

项子涵挥挥手,“都走开,几个大男人围着胡小姐,不象话。”

他虽然年轻,但身有功勋,被封为上骑都尉,而王宝跟章大纵使服役时间比他长,也不敢自恃年资不服从于他,听他这么说,便各自散去。

胡云喜就见项子涵看着自己,黝黑的脸上透出温和,“胡小姐命人埋了马?”

“多谢项大人给那孩子一个痛快。”

“胡小姐一点都没有变。”

胡云喜倒是不懂,“项大人何出此言?”

“没事,就是一点感触,胡小姐出身京圈,又日日出入人间最富贵繁华的地方,还能保持赤子之心,怜悯其他人物遭遇,实属难得。”

胡云喜脸一红,“项大人谬赞了。”

内心又奇怪,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啊,怎么觉得项子涵对她的评价很好似的。

他的心思她不知,但自己的心思却是明白的,项子涵除了能救人于危难之中,还心胸宽大,真正的仁,是众生平等。

项子涵,你真好,我替那马儿谢谢你。

“对了,听说……”他倏地住了口。

胡云喜奇怪,他怎么,这算欲言又止吗?他可是上骑都尉,皇宫副侍卫长,有什么话不能说出口?“项大人但说无妨。”

项子涵压低声音,“探人隐私,不是君子行为,不过……听说金声侯世子有意跟胡家结亲,世子虽然尚未成婚,但已经有数个外室,庶子女更是算不来,还请小姐谨慎。”

胡云喜睁大眼睛,他这是让她别跟金声侯府结亲吗?

春猎时,金声侯世子的确表达有那个意思,但不是正妻,是许她贵妾,别说世子人品好,光是贵妾就不行。贵妾是什么,只比通房好一点而已,不用挨打挨骂,但也不能上桌吃饭。

她好好一个官家小姐,何必去给人当贵妾,何况金声侯府名声不是很好,老侯爷,现任侯爷也,每年都要死上好几个姨娘,进这样的门户当贵妾,她觉得自己不用几年就会躺着出来。

话说回来,项子涵明明知道探人隐私非君子,还是有违原则的跟她说了,这是不是代表很重视她啊?

怕她乱嫁,所以非君子了一回。

她真不懂这项子涵了。

嘴上说着顺便,但行为上又对她特别,觉得他只是尽责任的时候,他又为自己破例。

男人心这么难猜的吗?

可惜东瑞国有男女大防,她不能直接问,只能在心里想:你对我若真的一切全是顺便,倒是不要撩我啊,唉。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又又不受控制了。

其实前几日春猎回家,胡云喜跟胡夫人说起项子涵救自己的事情,也提及万太医是他派来的事情,胡夫人听了当然又喜又忧。

喜的是,项子涵人品不错,出身一品门第,自己又有五品武官的头衔,要不是还在丧期,那可是城东第一好女婿人选。

忧的是,第一好女婿人选,轮得到自家吗?

派人去试探,但他们跟天策将军府又没交情。自古文武相轻,不管几品对几品,反正文官绝对看不起武官,反之亦然,所以文官家很少嫁娶武官家的孩子,因为不会有尊敬,只会有鄙视。

胡夫人一下喜,一下愁,然后也无计可施,只能再看看。

胡云喜也是这样想的,她想要一个好夫婿,可也不能自降胡家小姐的身分,女子婚前太主动,婚后肯定被看不起。

现在胡云喜看着项子涵暗忖: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别让我一个人猜啊,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男人心思真的想不明白……

“云喜。”韶林郡主的声音响起,“妳跟项大人在说什么呢?”

韶林郡主来了。

唉,她就算想再试探一下都没办法了,总不能当着韶林郡主的面试探,郡主太会渲染事情,万一一个不小心,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不管她能不能嫁成项子涵,脸都已经丢光。

项子涵开口,“我问了胡小姐养猫的事情。”

韶林郡主好奇,“项大人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在皇宫,怎么还养猫吗?”

“给我从妹养的。”

韶林郡主拍手大笑,“养猫问云喜就对了,段贵妃宫中那只老白猫不知道多喜欢云喜呢,走路都走不太动了,还会过来撒娇,云喜可有好好给建议?”

项子涵道:“胡小姐给的建议很中肯,我知道该怎么挑猫了。”

胡云喜心想,他都挡住了!

面对韶林郡主的问话连发,她还在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他都已经把话回答完了,而且很安全,问养猫不过是很普通的话题,就算韶林郡主后来再追问,自己只要把怎么哄猫的手法说一说就行,也不至于被拆穿。

项子涵这是护着她呢,还是只想掌握全局?

是说现实怎么跟话本不一样啊,话本中,难捉模的都是女子,一开始摆正态度的是男子,可是放在现实生活,怎么相反了?

说话间,大华郡主也来了。

凤仪宫的姑姑一看人都到齐了,“韶林郡主,大华郡主,胡小姐,这就上马车吧。”

胡云喜觉得这一次的谈话有收获,但又多了更多迷惘,看来问娘也不可靠,娘也是女子,不懂男子的心思,还是问问哥哥吧。

可她大哥那么紧张她,问了,他会不会马上跑到宫门,揪住项子涵的领子,要他给一个交代?

不行不行,哥哥太担心她了,更不能问哥哥。

还是只能再看看吧,反正现在才四月,她还有八个月可以选夫婿,真要是怎么样都不行,她就下嫁老实的商户。

宫中马车在宫道中辘辘前进,她忍不住掀起锦帐看了宫门一眼,却发现项子涵也正看着她们的马车远去。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雨的春猎午后,内心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怦怦狂跳。

凤仪宫,学屋。

负责教授刺绣的女师说:“今日就到这里,回去好好练习,下次上课每人交一幅双面绣,必须是活物,交不出来的人,戒尺十下。”

“是。”贵女齐声,“多谢先生。”

胡云喜一面收拾东西,思忖着下次上刺绣课是三天过后,三天赶一幅双面绣,自己可得努力一下才行。

几人刚走到学屋外,一个面生宫女屈膝,“见过柒宜公主,捌玦公主,玖清公主,韶林郡主,大华郡主,胡小姐。奴婢是东宫的连翘,太子妃有事要找胡小姐。”

胡云喜颇为意外,太子已经大婚十年,可以说她入宫时,太子妃就在了,但太子妃从来没找过她,就连这次春猎,她也没能看太子跟太子妃一眼。柒宜公主笑说:“嫂嫂找你,我也跟去,看看什么事情。”

连翘陪笑,“柒宜公主愿意赏脸,太子妃自然是欢迎的。”

捌玦公主跟玖清公主只有羡慕的分,这就是同母所生才能这样随意,说想去就去,如果她们这样做,太子妃虽然会接待,但只是客气接待,不会是真心欢迎。

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公主那是云上之人,但在东瑞国,有八位长公主,十三位公主,只有一个太子妃,太子妃是什么,那是未来的皇后,虽然公主与太子妃都是正一品的品位,但权势完全不能比。

连翘弯着腰在前面领路,三人出了凤仪宫。

柒宜公主说话直接,“原来云喜跟嫂嫂有交情哪。”

“没有,云喜也是第一次见太子妃。”

“奇怪,那嫂嫂找你做什么?”

“这公主可问倒云喜了。”

“莫不是听说云喜特别容易招来翠鸟,所以想见见?”

胡云喜也模不着头脑,但想太子妃那样的人,对什么小动物都不会感兴趣,实在不需要浪费时间特别招她去东宫,“云喜真不知道。”

凤仪宫跟东宫比邻,很快就到,东宫门口已经有几个宫女在等,见到柒宜公主跟胡云喜,纷纷上前行礼。

柒宜公主已经习惯,这是她亲哥亲嫂的地方,根本不用客气。

于是领头踏过门槛,就朝花厅去了。

花厅的四鲜果,四干果自然早准备好,宫女见到柒宜公主跟胡云喜,也都是讨好有加,柒宜公主很是自在,胡云喜却有点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是隐隐不安。

两人在花厅聊了一下,就听到宫女说:“太子妃来了。”

公主跟太子妃都是正一品,可不用行礼,柒宜公主只喊了声“皇嫂”,胡云喜却是要的,连忙站起来,“太子妃安。”

太子妃一笑,“胡小姐不用多礼。”

这是胡云喜伴读十年,第一次见到太子妃。

陈皇后想把自家侄女许给太子,皇帝没准,段贵妃想把自家侄女许给自己的亲儿子,皇帝也没准,太子妃是大理正的孙女,五品的官家之女,品级不高,但选秀时太子一眼看中,皇帝疼儿子,也没说什么。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皇帝被陈家外戚牵制了二十余年,不想儿子受一样的苦,所以不准陈段两家的小姐入宫。

大理正的家族虽然出了个太子妃,但没有特别待遇,孙女都入宫十年了,还是大理正,家里的兄弟姊妹都没受到提拔。

胡云喜见到太子妃,完全懂得太子一眼相中的原因,这太子妃让人联想到〈洛神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美,还有气质。

都生了三个孩子,那小蛮腰还是不盈一握的纤细。太子妃来了,宫女立刻煮起茶来,很快的端上。

太子妃纤纤玉手拿了白玉杯闻了闻,浅浅一笑,“今年新贡的白牡丹,妹妹跟胡小姐试试。”

柒宜公主端起,娇嗔,“父皇就是偏心,什么好东西都只给皇兄。”

太子妃笑着哄,“太子留了一半给公主呢,原本下午要送去的,公主既然来了,待会离开时一起带走吧。”

柒宜公主听太子妃这么说,马上又高兴了,父皇没特别看重她,可是哥哥看重她呢,“那皇嫂替吾谢谢皇兄。”

太子妃又跟柒宜公主家常了一会,柒宜公主问起太孙跟皇孙,皇孙女在做什么,太子妃说今天学习射箭,都在射箭场,午饭也在那边吃。

胡云喜一向静得下来,就听她们姑嫂闲聊了大概一盏茶时间,也都没问太子妃让她来做什么,就静静的陪着。

此时,阳光大好,东宫的格扇都是打开的。

外面树影婆娑,突然树上飞下一只燕雀,就停在胡云喜的桌子旁边,胡云喜拿了个南瓜子喂食,那燕雀吃了,转身飞走。

不一会,四五只燕雀一起进来,都围着胡云喜讨南瓜子。

太子妃见状微笑,“胡小姐也入宫十年了,不知道可还习惯,对皇宫有什么想法?”

胡云喜心想,这是要怎么回答?“已经习惯,皇宫乃是我东瑞国最尊贵的地方,小女子有幸,这福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太子妃很满意,“外人都觉得这宫墙太高,不过我们女子嘛,自然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嫁入哪户人家,都是不可能翻出围墙的,宫墙虽高,可是宫城大,外人不能想象,本宫入宫时,可是花了好几个月才把各花园,各院落都走遍。”

胡云喜陪笑,“太子妃有心了。”

“入宫十年,虽然不敢自诩贤妻,但本宫也朝着这名誉前进,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八,膝下两个皇孙,四个皇孙女,实在太少了,本宫想着再找一些人进来,帮忙开枝散叶,也好对得起太子的托付。”

胡云喜想,这是要给太子找侍妾了。

东瑞国太子一共可有一名太子妃,良娣跟良媛各二,承徽,昭训,奉仪各四,侍妾不限。

不知道太子妃这次要添的是什么位置?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啊,于是只道:“太子妃贤慧大度,不是小女子这般小肚鸡肠的人可以比的。”

“胡小姐不用谦虚,本宫这地方虽然大门敞开,可也不是随便的人能进来,今日请胡小姐,是有件事情想跟胡小姐商量。”太子妃手靠迎枕,似笑非笑,“太子承徽乃正五品,朝中百官见到承徽,有一半都得行礼,本宫欲给胡小姐承徽名分,不知道胡小姐可愿进宫,帮忙开枝散叶?”

胡云喜震惊不已,原来春猎不只给王宫贵女找对象,太子妃也在找人手。

可,为什么是她啊?

她美貌不及全小姐,车小姐,丁小姐,作诗比不上侯小姐,耿小姐,要说才气那更是差得远了,而巫小姐跟仇小姐孝顺出了名,再不济,也有以会生儿子出名的曾家小姐,太子妃这是看上她什么啊?

而且进宫?

太子承徽?

她不愿意啊。

嫁进一般人家,每个月可以出门上香一次,每年大概可以回娘家两三次,可是入宫的女人,五六年才能回家一次。

何况承徽上面除了太子妃,还有良娣跟良媛。

什么是太子承徽,太子的侍妾罢了。也就是姨娘,只是说法好听一点。

将来自己生了孩子,虽然名义上是皇孙皇孙女,身分也不会多尊贵,再说,能不能生出来还不知道,太子大婚十年,东宫女人十几个,到现在只有六个孩子,太子妃虽然美,但也够狠。

她若入宫,就得看着太子妃的脸色过日子,太子妃允许她生孩子,她怀孕的过程才会顺利,如果太子妃不愿意她生,那么就有一百种意外等着她。

她干么让自己活得这样心惊胆跳?

一旁,柒宜公主却是大急,她可是想把胡云喜带过门,当驸马的侍妾,胡云喜门第不高,又是书香之后,用来帮忙传宗接代最合适。

她也想过,可以当原泰长公主那样的妻子,把一夫一妻进行得彻底,不给驸马找妾室或者通房,这样虽然能满足占有欲,但名声也没了。

原泰长公主的名声不好,连累到适婚年龄的孩子,所以威龙表弟虽然有皇家血缘,但求亲并不顺利,门第相当的都不愿意嫁,说原泰长公主对驸马都那样严苛,对媳妇肯定往死里教。

柒宜公主不想当原泰长公主那样的妻子,丈夫只有怕,只有无奈,为了家族忍受长公主的脾气。她想要夫妻和美,丈夫敬自己,爱自己,那么首先,就得当个贤慧的妻子,别的不说,自己总有小日子的时候,怀了孕也得分房,这时候肯定得准备侍妾的,胡云喜这种性子当侍妾就很适合。

一起长大,柒宜公主自认很了解胡云喜,牛婉儿在尽力巴结时,她总是在一旁陪着,不参与牛婉儿的讨好。

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能出入皇宫的公主伴读就高人一等。韶林跟大华说,她参加宴会时,即使有问必答,也不曾炫耀过宫廷有多华丽,当然更不曾拿三位公主当谈话筹码。

柒宜公主想要当个贤妻,她必须给未来驸马准备侍妾,不能太丑,不然显得没有诚意,也不能太美,不然会把自己比下去,要性子柔和,不能争宠,八品官,说来也是官家女儿,不至于辱没了驸马。

柒宜公主的算盘一直打得很好,却没想到太子妃也打一样的算盘,实在不想这样好的侍妾人选溜走,于是她连忙阻止,“吾都还没出嫁,伴读可不能出嫁。”

太子妃笑出来,“妹妹好生霸道。”

“吾就霸道,云喜,你可不能比吾先成亲。”

胡云喜心中求之不得,忙说:“是,小女子一切听从公主。”

“那也不妨。”太子妃脸上笑意不减,“柒宜公主最晩今年一定会出宫,我把承徽位置留着,胡小姐明年进宫,可好?”

胡云喜大急,她要怎么回答?还来不及细想,就迸出一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不敢自己作主。”

太子妃嗯了一声,“这么说也有道理。”

胡云喜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太子妃说:“那我明日找胡夫人入宫商量。”

微风舒爽,但胡云喜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入宫,那是坐牢啊,她不要。

可太子妃这样说了,她怎么拒绝?又拿什么理由拒绝?若她有婚配,或有中意对象,那还有理由,可问题是她什么都没有啊,项子涵撩了她就跑,也不知道对她是什么想法。

一个没有对象的人竟敢拒绝入宫?那她爹的官路便到尽头了吧。她爹虽然迷糊,但这辈子有件事情很坚定,那就是:往上升。

“皇嫂。”柒宜公主道:“吾想云喜跟吾一起过门,当姊妹。”

胡云喜真是一惊未平,一惊又起,跟公主一起过门,那不就是给驸马当小老婆,那也不可以啊。

她不想当谁的小老婆,她想当能上桌吃饭的正房夫人。

人生,得自己争取……得……

“云喜,你别答应皇嫂,你跟吾一起过门。”柒宜公主拉起她的手,“若能,吾便安排你哥哥外放当县令,然后升县丞,外放个十五年再入京,就可以宣个詹事司直或亲王府旅帅,七品上下,也算光宗耀祖了。”

太子妃不愧为太子妃,身为未来的皇后,就算面对眼前的状况,脸上还是笑意不减,“妹妹这是跟嫂嫂抢人来了?”

柒宜公主抬了抬下巴,“吾心思直爽,要是来个心思深的,吾怕斗不过,还是云喜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好。”

太子妃垂眸暗忖,柒宜公主跟太子相差十岁,太子非常宠爱这个妹妹,可以说是要星星,给月亮,柒宜公主去求一个外放县令,对太子来说不过吩咐一件事情而已,不需要衡量,可自己是太子妃,去求一样的事情,那叫干政,太子眼见陈氏一族跋扈了十几年,对外戚最是敏感,她可不敢去求什么。

可是胡云喜这么好的承徽人选,她想要啊。

外貌清秀温婉,是男人喜欢的类型,但不会过度冶艳,是主母会放心的类型,八品文官的女儿,说出去人人只会说合适,绝对不会说她身分低,不配侍奉太子。

太子的孩子是太少了,可是詹良娣,居昭训,廖昭训那种狐媚心思,自己怎么能让她们生下孩子?没有孩子都这样不安分,生下孩子恐怕就要上天了。

所以她一直努力控制东宫,不让任何不能掌控的事情发生。只不过东宫孩子少,世人不会觉得是太子的问题,只会说太子妃不贤慧,就算自己已经生了二子一女,那也不够堵住众人的嘴。

太子妃凝眸,“这样吧,本宫想要,妹妹也想要,不如让胡小姐自己选,是要当太子承徽,还是当驸马侍妾,柒宜公主能许好处,可是本宫不能,本宫只能许你,只要你入宫产子,本宫不会亏待你,人生看的是长远,胡小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胡小姐若是另有想法,那也不妨,人跟人之间的关系要你情我愿才能和美,本宫不喜强人所难。”

太子妃话说得漂亮,一方面显得想要胡云喜,一方面又显得自己大度,言下之意很明显,本宫可是个好相处的人,跟了本宫不用怕。

柒宜公主连忙补充,“是,吾也不强人所难,我们共读十年,吾拿好处换你随嫁,但也绝不强迫你。”

胡云喜从一开始的懵了,到现在总算好过一点,“本宫不喜强人所难”,“绝不强迫你”,只要还有转圜余地,那就不用怕。

是了,太子承徽跟公主随嫁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她不去,大把贵女争着要去,又不是非她不可,自己担心什么……

可是她忍不住也想,自己如果当了公主随嫁,公主许了让她大哥外放,然后回京当七品官,祖母最担心的就是哥哥的前程,如果她当随嫁能换来哥哥的一片光明前途,家人放心,胡家光宗耀祖,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公主随嫁,那是有马上的好处。

至于给太子当承徽,说句大不敬的,那就是一心盼着太子继位,到时候皇孙的外家也会连带封赏,她亲爹至少可以从灵台郎往上跳两品,好一点甚至可能到五品,她爹想了一辈子,祖母想了一辈子,就是想再现胡家的繁华,想搬回大宅子,想来往的人看到他们恭恭敬敬,哟,那可是胡家的人呢。

胡云喜在心中胡思乱想,到底要不要牺牲自己,换取胡家的坦荡大道。

只要她点头,胡家又可以繁华起来,何况不管太子承徽还是公主随嫁,她都一样是锦衣玉食,也相信太子妃跟公主不会虐待她。

只是,心里总有一处放不下。

她会想起春猎时,雷雨中快马而来的项子涵。

她以为来得快的怦然心动也会去得快,没想到不是,她这几天又喜又愁,完全就像话本上说的那样,心里有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想起他特别喊万太医过来为她看诊,心里就甜,一想到他那一句一句的“顺便”,心里就涩。

他只撩她吗?

还是也这样撩其他家的小姐?

这是自祖父过世后,胡云喜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分高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配得上项子涵,可能有勇气开口问他是什么想法,但他们门第差异太多,问了,是自己高攀,会给胡家丢脸。

在这个世道,门当户对大于一切,而且他们还有一个问题,一个武官门户,一个文官门户,从古以来,文武相轻是门当户对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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