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
楼赛玺紧皱着眉,眼前玹夜俊秀的面孔忽远忽近,房间时而旋转,时而左摇右晃,他用意志力强撑着,修长的手指握成了拳。
终于,他咬紧牙关,得以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质问,“你……给本相喝了什么?”
玹夜胆战心惊的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楼赛玺,面有愧色的低下了头,声若蚊蚋地道:“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上、皇上已经在路上,药性完全发作之前……肯定能到,到时大人的痛苦便能解除了……所以大人也不要试图逃月兑了,大人是聪明人,肯定懂奴才的意思……那奴才、奴才就告退了!”
说罢,他不敢再看脸色铁青的楼赛玺,一咬牙,转身迅速离去。
他也不想置楼相于这等不堪的境地,可皇上铁了心要做的事,他一个小小内监又如何阻止得了?若可以,他愿意代替楼相,反正他身分卑贱,若是能入皇上的眼,是他的福气。可楼相是做大事的人,让皇上糟蹋了,肯定不会善了,到时朝中大事会面临无人掌舵的窘境,若太后问罪下来,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
明知道后果严重,可皇上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啊……
临走之前,玹夜不放心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上,里头安安静静、悄然无声,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打听过了,此种苗族媚药的功效极为强大,服下药的人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唯有做了那件事才能解除痛苦,这便是媚药的魔性,再端正自持的人都抗拒不了,再不苟言笑的人在媚药发作时,都会变得不堪,变得轻浮,变得不认识原本的自己。
所以他可以离开了,即便楼相知道将会面临什么,但他不会自尽……不,是无法自尽,只能不由自主的等着皇上驾到。
玹夜叹息着离开了,见到楼赛玺喝下媚药之后,目光不再如平时一般的凛冽寒霸,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房里,楼赛玺将玹夜离去的脚步声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动也不动,彷佛内心掀起的涛天巨浪并不存在,彷佛他接受了眼前这无法抵抗的荒唐事实,然而想到不堪处,楼赛玺面色益发铁青,蓦地捏碎了手中杯盏。
旋即,他以手指磨着碎片以保持清醒,然而他的脸颊却越来越烫。
他很渴,渴极了,他想喝水。
他慢慢扶着座椅起身,想走到桌边去倒水喝,可一起身便觉天摇地动,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像是快要倒下。
他勉强走了几步,尚未碰到桌沿,就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上。
俊颜通红,额上冒汗,楼赛玺无力地倒在床上轻喘,四周所见都在重迭,他气若游丝的闭上了眼。
热……他好热……热得像个火炉,彷佛有块烙红的铁嵌在他的胸口……
他神智不清,明白药力就要压抑不住了,他将握在手里的碎瓷片狠狠的嵌入手掌中。
当鲜血冒出来,疼痛的感觉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可他仍旧是无能为力,他没力气起身,再过一会儿,他可能连割伤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精致华美的帐幔里,他大口喘息着,觉得自己就要着火了,体内的热浪需要释放,同时寻找能让他降温的冰凉之物,却是徒劳无功,他什么都没找着,只是搞得自己越发燥热。
那个让他沦落到这等处境的始作俑者——大庆朝的国君金凌肖。
他要杀了金凌肖!他一定要杀了金凌肖!
然而,疯狂的咒誓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他的身体像落在熊熊烈火之中。
他害怕自己会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扑过去,那将会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若此时有人能让他幸免于劫,他会将那人奉为恩人,允诺所有要求。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伴随着一阵巨大的怪异强风卷来,一名女子从天而降,恰恰压在了楼赛玺的身上。
“咳!”胸腔猛地受到重物袭击,他轻咳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扶住了落在他身上的软绵之物,纤细腰肢恰恰好贴在他的腰杆上。
“何人?”楼赛玺不知自己双手搂抱住的滑腻软绵是什么,但他不想放手,因为她的脸颊在他胸膛上热情的轻蹭,他觉得舒服,不想松手。
软绵之物抬起头来,一张少女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的双眸春波潋滟,双颊红晕更盛,双唇樱红,看起来极是甜美,若是那头颜色奇怪的短发能柔顺些便更好了。饶是不甚满意,她好歹是个女子,这已足够。
他的视线从她的雪白香肩掠过,还没听到她的答案,她已捧住他的脸,毫无章法的胡乱亲吻了起来。
楼赛玺完全不想推开她,他的呼吸滚烫。
而她同样浑身发热冒汗,迷失的模样与他如出一辙,有说不出的妩媚,两人的周围彷佛罩着一层水气。
“好热……好热……”陆知萌双眸迷蒙,有股陌生的热流在她体内不断翻腾,她吐气如兰,失焦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与她脸对脸的俊美帅哥,软软的依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没有能力管这男人是谁了,她只知道是个极品美男,是个大帅哥,这样就行了,不是古教授就行了。
她真没想到为人师表、受人尊敬的古教授会对她下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到这里来的,只记得当时她药性发作了,不过不用怕,他很乐意帮她,随后拿起手机说要拍几张照片留念,并且保证不会给任何人看,只会自己独自欣赏。
她听得想吐,又害怕又愤怒又热得难受。
正当他要对她伸出魔爪,而她也以为自己没救时,忽然一阵天摇地动,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至于进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在一个黑洞里旋转,一直尖叫。
最后,她从那个黑洞掉了下来,掉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
这男人俊美的不可思议,额上密布着汗水,看起来正好神智不清。
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她看来,他就是那牡丹,若是错过了他,等等又莫名其妙掉回原来的饭店房间,落入古教授手里,她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不管了,就是他了,让他来解除她的痛苦!
她的眼神热切,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像只小蛇般缠着他。
此刻的她一点羞意都没有,反而觉得天助她也,美男肯定是老天为她准备的礼物。
“对不起了,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就当做在作一场春梦,我不会要你负责,我保证我已经成年了,不会有人告你,所以拜托你……”她急切的在他耳边呢喃。
……
释放之后,幔帐内归于平静。
楼赛玺乏力的趴伏在陆知萌柔软的身子上,她的脸颊则贴在他肩膀上。
两人之间的火苗一瞬间熄灭,焦躁同时由各自的体内蒸发。
楼赛玺犹自流汗的脸庞苍白得彷佛随时会死去,他看不到自己的面色,但他手足发凉,尚无力气,且心脏跳得异常的快,他猜想是药效褪去的过程,他很快便能恢复正常,很快……
陆知萌回过神来,体内那股燥热全数消散,而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刚刚发生的事像一场真实的梦……抑或,其实是不是梦?
不!是梦!一定是梦!
不管事实为何,她都决定当成一场梦,她不能留在这里,若是男人醒来就糟了,她要怎么解释她对他做的事,又要怎么解释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要赶快出去,她要回家……对,她要回家!等回家之后就会没事了,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她喝了那掺了药的果汁才会产生幻影,等她回去后,一定要揭发古教授的真面目,以免其他人再受害!
陆知萌使劲推开楼赛玺,迅速抓起床上一件衣袍穿上,那衣袍显然过大,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胡乱在腰间打了个结,忍不住又看了床上的“幻影”一眼,这才牙一咬,急急离开了。
床上的楼赛玺动了动手指。
该死……不过幸好主宰意识的能力回来了,要命的灼热感也解除了,他能运上内力了。
他屏气凝神,微微吞吐气息,须臾,血脉得以流动,四肢得到舒解。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力气,坐了起来,旋即发现他的衣袍不翼而飞。
难道是那个少女穿走了?除了这个,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可她为何要穿走他的衣袍?她究竟是何人?
一个货真价实的处子,为何要献身于他?
不合理,她出现得太过不合理,逃走得也不合理,处处都透着蹊跷。
无妨,她走不远的,天底下还没有他要找而找不到人,他会找到她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找到她之后再好好盘问她的来历和献身的目的,又是何人安排她进入温泉宫的。
而现在,皇上应该快到了,他要先对付的人是皇上。
楼赛玺下了床,未着寸缕地步至窗边,推开窗子,看着黑沉的天际,他的眸色暗了暗,神色丝毫未变,朝窗外发出了和暗卫约定好的暗号。
陆知萌慌不择路的往山下跑,天色暗了下来,漆黑的苍穹无星无月,时不时雷声隆隆,像是快要下雨了。
回头看,她出来的半山腰耸立着一栋古色古香的别墅,大得像城堡,对于她是怎么进到那城堡里去的,她至今还迷迷糊糊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像是没有经过任何一道门就直接掉到床上了,而离开时也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人就已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了,她是成了忍者,会移形换位不成?
怎么会这样?她是穿越了吗?她越想越害怕,四周没有看到一户人家,除了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打从心里头冒出了恐惧,陌生的景物也益发让她感到彷徨心慌。
这里究竟是哪里啊?狂风吹动树枝,四周惊鸟乱飞,不见半个人影,阵阵冷风令她直打哆嗦。
她要高喊救命吗?若她的呼救声将被她侵犯的美男子引来该怎么办?虽然她一再说服自己那是幻影,可她心知肚明,那不是幻影,哪有幻影那么真实的,她将他推开时,他浑身冰凉,这点令她很是纠结,他不会有什么事吧?不会是她害的吧?
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冰冷的寒风吹了过来,一道闪电吓到了她,她不慎踩到了青苔,啊的一声失足滚了下去。
陆知萌昏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原本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是在自己家里,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之前发生的所有是一场梦。
然而,她失望了,彻底的失望了,她不但不在自己房间,反而躺在湿漉漉的草丛边,浑身被雨淋湿,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暗夜里没别的声音。
她弓着身子,感觉到头痛、脸痛、手痛、脚痛,身上无一处不痛,且冷得要命,同时饥肠辘辘,一直发出饥饿的月复鸣。
老天!她究竟在哪里?她为何会在这里?这场恶梦何时才会结束?她到底该怎么办,又该向谁、向哪里求救?可她手机不在身上,只能等待有人车经过,如果一直都没有人车经过,那么她……
因为害怕、无助,她无声的啜泣起来,哭得累了,哭声渐渐低弱,只间歇地抽泣着。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不是痛死就是冷死,总之,她快死了,快要不明不白的死了,明天新闻报导会说在某山区里发现女尸,她爸妈会哭死……
蓦地,有个不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她振作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去,居然是一辆马车?
好吧,马车虽然古怪,总比没有好。
那辆车的车夫似乎发现了她,拉着缰绳停了下来,可她痛得无法起身求救,喉咙也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听到那车夫好像在跟谁说话,没多久,马车门开了,一个穿古装的中年妇人下来。
那妇人打了把油纸伞,很快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惊诧地问道:“姑娘,妳怎么会在这里?”
陆知萌恍若看到救命绳,她张了张嘴,努力发出声音,“救……救命……”
那妇人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和那蓄满盈盈泪光的惊惧瞳眸,当机立断地扬声道:“大路子,你来把这姑娘抱上车。”
“是!”
名唤大路子的车夫很快跳下来,高头大马的他把再度昏了过去的陆知萌抱了起来,小心的抱进马车里。
车厢里还有两个人,幸而马车宽大,再多个人也不显拥挤。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伤痕累累的陆知萌,对主子说道:“太君,是个姑娘!”
楼太君点了点头,又扬声道:“外头冷,青阶也快上来吧。”
大路子把陆知萌放下便很快出去了,那名叫青阶的妇人随即上了车。
关上了车门,她检查着陆知萌的伤势,惊讶道:“太君,这衣袍不是……”
楼太君使了个眼色,青阶没再继续住下说。
楼太君旋即吩咐那二十出头的女子道:“白婉,去取一套妳的干净衣裳来。”
“是。”白婉起身去角落打开一只方正箱笼,取出一套碧色绣荷花的衣裙,想了想,又取出一套贴身衣物。
她看到那姑娘的微红短发了,任何人都会大惊小怪的红短发,但她紧抿着唇,没说半句话。
青阶和白婉合力将陆知萌弄干了,换上干净的衣物。
她们这趟出门,到云安寺礼佛三日,因此箱笼里有多准备的换洗衣物,不然的话,也只能给这姑娘裹毯子了。
换好了衣裳,青阶又取出常备药膏来给陆知萌的外伤上药,雪白莲足都瘀青了,莹润身子上那点点似红莓的吮痕叫人有多诸联想。不要是她想的那种最糟情况啊,不要叫人玷污了才好,可是种种情况加起来又叫人不得不做此联想……
青阶赞叹道:“姑娘脸擦干净了,好美,唯独这发……过短了些,颜色也奇特,像是西洋人,可她偏又不是西洋人。”
白婉垂着眼,小声说道:“那是染发,留长了便会长出黑发了,不碍事。”
一旁,楼太君一语不发的凝视着陆知萌。
算起来,她有五、六年没遇到“有缘人”了,这会子遇到了,而“有缘人”显然初来乍到,她自然要伸出援手。
“太君,姑娘好像在发烧。”青阶模了模陆知萌的额头,“额头烫的紧,身子却在发凉。”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楼太君点了点头,“无妨,烧会儿不打紧,到了府里再请大夫。叫大路子加紧赶路,路上无须再停歇了。”
青阶先扬声吩咐大路子赶路,随后视线又回到陆知萌身上。“太君,姑娘身上只有一个长命金锁片,上头刻着『知萌』两字。”
“是吗?”楼太君探头过去瞧了一眼,点了点头,“肯定是她的名字了,这萌字,倒是与她的相貌挺相配的。”
白婉垂着眼眸,勤快地给陆知萌搓手,希望她能暖和一些。
她能体会那种感觉,孤身来到这里,肯定无助极了……
不过不要紧,姑娘幸运,遇到了太君,肯定是有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