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王妃 第六章 珍惜眼前人

作者 : 简薰

转眼,公孙茉已经嫁入敬王府半年。

自从那轮椅,楞杖,助行器由太医院发图到民间后,公孙茉能感觉萧随英看自己的眼神越是不同,毕竟前生也活了三十年,二十岁青年人眼中的炙热,还是能分辨出来。

最大的改变,就是他变得温柔了。

两人手牵手逛着花园,跟她说这是什么树,什么花,他也常带她去市集,吃烤肉,吃玉米,吃糖人,顺便还会跟摊贩聊一下,一个卖荷包的大娘很喜悦的说等待明年新政实施——朝廷说了,年收十两以下的家庭有补助,如果一年能拿五两补助,那一天两顿地瓜粥就能变成一天两顿白米饭。

卖金子的摊贩说最近中盘涨价,萧随英隔天马上查,绝对不允许有人囤金图利,又不是战乱时代,金子没有涨价的理由,在东瑞国,任何交易都必须是公平的。

萧随英勤政爱民,对穷苦百姓多有怜悯,对待下人严厉,却不是不讲道理。她虽然不单独上街,但常常招女先儿进来说书,讲讲京城的风向,有一位女先儿还坚持不收荷包呢——因为落马跌断腿的弟弟,终日只能躺床上,意志消沉多年,靠着敬王命令各大医馆做出的轮椅,总算能出门了,晒到太阳,吹到风,人也开朗不少,最近由官府媒合了一个军人遗孀,弟弟不嫌她带着三个孩子,她也不嫌弟弟不能走,两人已经打算成亲,家里人都很高兴。

那女先儿道,家里原本在敬王府前放了一枝菊花当作感谢,没想到自己能被招入敬王府,能给王妃说书,多大的荣幸啊,荷包绝对不能要。

公孙茉终于明白了,这阵子府前那些菊花,是百姓放的——温长史自然有注意到,每天二三十朵,虽然奇怪,但也不能说恶意,便没去管,原因居然是这样。

菊花代表长寿,在古代是祝福的意思。

那女先儿红着眼眶说起弟弟的人生因为敬王而改变,公孙茉是很骄傲的——如果他无心改变现状,又或者懒散度日,那她有再多方法也没用。

而且萧随英也不是只沿用她的方法,他还能举一反三,她提出所得税,他就自己想到了补助贫苦人,让这个社会更公平。

他说,想让东瑞的百姓人人吃得起饭。

他还想去江南给百姓治水,两人屏退下人相处时,他会说一些自己的想法,苦读各方水土志,他居然也想造湖蓄水,那已经是水库的概念了。

萧随英说,如果能造湖蓄水,一来解决了四五月雨水泛滥的问题,二来解决十月十一月干旱的问题,他跟工部尚书提说,是可行的,如果有四万兵力,费时四年即可。

这根本是帝王之志——但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就算面对萧随英,她也不敢提,不然很有谋逆的意思,太子已定,又无过错,为了朝廷稳定,基本上不会再改,这时候说太子亲弟有帝王之志,那是陷萧随英于不义,她不会这么做的。

话说回来,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她很喜欢,喜欢他说起贫苦人时怜悯的脸,喜欢他说起推行新政时,那得意的脸。

想起大红花轿进入敬王府那一天,她还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演完这场戏,她爱不爱他不要紧,重点是要让他爱上自己,这样万一有朝一日自己假冒公主的身分被识破,至少有保命的机会。

唉,想到这个就很沉重,霍大人信上说,郡王妃去江南了,移朝阳县主的棺木回另外安葬,然后又隐晦表示,他回南蛮的路上,事事安排妥当。

意思是,朝阳县主公孙茉的坟墓,造假得很完美。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明白了,这信要是中途被人截了,也看不出个端倪,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南蛮的母亲为自己千里奔波了一趟。

自己不孝,可是为了保命,她也没第二条路走,她不可能上玉佛山出家,就算在玉佛山能活一百岁,无法实现自己两世的愿望,对她来说也没意思。

“王妃。”春鸳进来说,“欧阳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太医院十天派人来一次,看看哪里不舒服,而公孙茉身体棒得很,没有哪里不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她跟萧随英努力半年还没孩子,搞得她都有点发毛了,没道理啊,他们可是每个危险期都在滚床单,可是她的癸水还是每个月都到了,准时得很,一天也不晚。

公孙茉放下手中的暖炉,“请欧阳太医进来。”

萧随英今日回来得很晚——父皇又在朝廷上提江南治水的事情了。

工部尚书说造湖积水可行,不过兵部尚书挪不出四万士兵,四周十几个小国,东边海域还有海盗,东瑞的士兵数量已经很紧迫,实在腾不出人手,除非把当兵年龄再往下降,这样才能征到更多男丁。

皇帝犹豫了,再往下降可不太行,总不能二十岁就当兵,当兵会死的,好歹先留下几个孩子,现在的规矩是二十四岁当兵。

可是眼看就要过年,过年后就是春雨季,江南又要淹水了。

萧随英今日就是跟兵部尚书在御书房讲这件事情,两人在御书房跟皇帝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叫来户部尚书跟工部尚书,又讨论到用晚膳,后来是敬事房的人捧了绿牌子过来,众人这才意识到真的很晚。

萧随英出宫时,夕阳已经到了最低的那条线。

敬王府建造时,当时还是淑妃的甘氏时不时都会插手,所以没有离皇城太远,离皇宫不过两刻钟的距离就到了。

天冷,路上积雪深深,马车走得比夏日慢,萧随英下马车时,天都黑了,只剩下天上一轮明月。

温长史照例在马车棚等他,“王爷今日辛苦了。”

敬王晚回府,自然有太监提早来报,温长史一边奇怪今日真晚,一边仍在翻看今年的送礼清单,直到在街头打探的小厮飞奔进来喊“敬王马车到了”,他才匆匆赶来车棚迎接。

萧随英坦然的让随从替他打伞,“王妃可歇息了?”

“禀王爷,房间的烛火还亮着。”

萧随英心想刚好,王妃聪慧,放眼整个东瑞国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个,或者能解决人力的问题。

只要能解决人力问题,那就可能建造人工湖,工部的凌博士,王博士,徐博士都精于算数,已经算出了施工方法,钱嘛,等来春实施新政,自然会有,只要能开挖,江南百姓就不用过着半年涝,半年旱的苦日子。

萧随英人高腿长,走路快,提灯笼跟打伞的小厮都是小跑着才跟上,就这样一路从车棚进入花园,然后正院,绕过抄手游廊到了花厅,隐隐听得琴声悠扬,守门的嬷嬷看是王爷,慌慌张张行礼,连忙推开格扇。

跨过门槛,萧随英就看到一个乐伶坐着献艺,他的王妃则像大老爷一样,摇头晃脑的闭很穗。

乐伶是府里养的,很快停住手指,站起来行礼。

公孙茉一听琴音停了,这才张开眼睛。

萧随英迎来公孙茉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看起来好高兴,像一朵芙蓉盛开。

萧随英解开大髦的系绳,公孙茉连忙绕过来接过手,“今日可让我好等。”

他听她半嗔半怨,只觉得心情好,“我有正事。”

随侍的几人早就退下了——王爷跟王妃说话,谁还这么不长眼呢。

公孙茉拉着他,“今日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萧随英半开玩笑,“你有了?”

“你怎么知道?”

萧随英一呆,“你真有……有了?”

公孙茉红着脸颊点头,“今日欧阳太医来请平安脉,他听出来的,又怕不保险,把专精妇科的金太医又叫来诊了一次,金太医确定的。”清清嗓子,学金太医说话,“素问有云,阴搏阳别,谓之有子,老臣恭喜敬王妃。”

萧随英莞尔,但心情太好了,一时之间恍若在云端飞翔,一时之间又彷佛身处梦境,心里想的都是他要当爹了。

有个孩子,还是囝囝给他生的。

当然,这几个月他常常想有没有孩子,每次入宫,母后也都担心这件事情,可是他怕说出来给囝囝压力,所以从来不提,内心不是不奇怪,他自己去太医院书阁看了医书,按照他们这频率,很多人第一个月就有了。

母后心急,说要赏他秀女,他没收。他现在心里有王妃,容不下别人了。

如今终于有了,孩子!不知道会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好,他都喜欢,这敬王府这么大,是该添人口,添笑声了。

心情激动,萧随英拉着公孙茉的手到嘴边一吻,心花怒放。

公孙茉伸手,他将她拥入怀中——将共同孕育一个小生命,他们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以后不只是夫妻,还即将为人父,为人母。

公孙茉亲了亲他的颈子,“我好高兴。”

“本王也是。”

“随英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先来个男孩吧,母后总担心我年老后无人孝顺,会变成孤寡老人。”

公孙茉噗嗤一笑,“你有我,有银子,怎么会是孤寡老人?”

“母后思想保守,她总觉得要有儿孙承欢膝下,这才算美满的晚年,先生个儿子给母后交代,然后我们再生个小棉袄。”

公孙茉心里暖暖的,原来他把女儿当小棉袄啊,她喜欢这个称呼,“能怀上就好了,我好怕自己不能生。”这是现在怀了,才敢讲出来,不然这半年她可一次也没说出口,就怕一语成谶。

萧随英的大手摩娑着她的腰,模着模着,又模到前头平坦的肚子,“我看我嫂嫂怀孕,诸多不适,囝囝可得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她的手覆上了他的,“只要孩子能平安健康,怎么样我都没关系。”

她是现代人,有更多医学常识,除了肚子变大,行动逐渐不方便外,还会因为胎儿挤压,胃部不舒服,肺部不舒服,正常呼吸会变成喘气,然后膀胱挤压,她会开始频尿,她会变胖,会有赘肉,还有妊娠纹,甚至产生疾病——她知道非常辛苦,但对她而言,这些,都是为人母的勋章。

她前生就想结婚怀孕当妈妈,今生愿望不变,唯一改变的是对象更好——前生的男朋友很大男人,可说是大男人,又凡事都要AA,说凡事也不对,像吹风机坏了,他一毛钱都不肯出,理由是她头发长,一定是她吹坏的。

可是萧随英从来没有跟她计较过钱,虽然说,他的资产还没给她管,但她这个王妃除了每个月三十两月银之外,他还会给她一百两的零花,宫里赐了什么好东西下来都是直接给她,从来不会要帮她“保管”——听说朱国公很小气,太后皇后不管赐什么下来,他都要保管,一个老人家的仓库里有好几箱头面,香料,珍贵布匹,也不知道留着要干么,京城人都说朱国公就是天生小气。

萧随英从不如此,并且从来不过问她把钱花到哪里去,他们去逛市集时,不管她拿了什么,他都很自然的掏出银珠子付帐。

虽然说钱很俗气,但很实际,她现在想来,自己前生谈的恋爱根本不能算恋爱,比较接近各取所需,凑合着过日子,证据就是她提早下班时,并不会特别期待男朋友回来,男朋友出差,她还乐得清静。

可是萧随英每次从外面回来,她都会很期待。

他跟她说起朝政,即使是再生僻的东西她都听得津津有味,她现在也知道东瑞国的官儿分成正九等,正九等后面是流外九等,正九等才有资格上殿,但流外九等虽然小也是官,平民惹不起……

她对萧随英虽然接近一见钟情,他就长了一张当红偶像的脸,谁会不喜欢,然后随着相处又知道他胸怀天下,又更敬佩了。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中要带着怜爱,女人对男人的爱情中要带着尊敬,这样的婚姻才能长久。

当了人妻的她深以为然,而她即将为人母,她跟萧随英会有一个真正的家,孩子会有一半他的血缘,一半她的血缘,孩子会把他们拴在一起,紧紧相依。

“随英,等你休沐时,带我去一趟观音庙可好?我想求菩萨,给我一个健康的孩子,我没出息,也不求男女了,只要孩子安好,我就心满意足。”

萧随英当然同意,“现在天气太冷,加上你刚有,先安心养胎,等春天的时候再去。”

然后又学孩子的声音,“娘,你说好不好哇?”

公孙茉大爆笑,没想到外人口中不苟言笑的敬王有这么一面,他心情肯定很好,这时候只有她最懂他,“一切听你的。”

“乖。”

薛常富睁大眼睛,“敬王妃有了?”

萧随英得意洋洋,“那是。”

“终于啊,随英……”薛常富拍拍他的肩膀,“我的贵姐儿都五岁了,你这才要当爹,看在这分上,今日我请客。”

在薛常富的想法里,男人就是大爷,不管已婚未婚,大爷想出来溜溜,天经地义,任何人不可过问。

萧随英素日虽然清冷,但此刻也是喜色难掩,“今日不是想找你出来喝酒,是想让你陪我上街。”

薛常富露出暧昧笑容——妻子有孕,府中又无人暖床,男人上什么街?当然是花街啦,妞儿俏,馆儿俊,各有各的好。

他也一阵子没去了,不知道红袖阁的头牌还记不记得自己,自己虽然不上不下七品武官,但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呢。

“我跟叶重以前几次找你,你都不要,这回终于想开,让大爷带你开开眼界。”薛常富的爹是一品磔骑大将军,这样门第出生的孩子,难免有些看不上南蛮公主,“女人哪,还是温柔得好。”

萧随英点点头,他的王妃是挺温柔,原本就会一些刺绣,有孩子后,她专心给小娃缝起衣服来,每天都展示给他看,连布猪,布兔等可爱的棉花玩具都做了起来,问她怎么知道婴儿服的大小,囝囝害羞说,是问康姑姑的,照着你出生的尺寸做。

薛常富见萧随英点头,更乐,他这兄弟总算开窍,以前守身如玉,这下总算知道女人还是温柔好,虽然想念红袖阁的头牌,但说起温柔,当然是素水楼,里面的姑娘都好似水做的,脾气再大的人,在素水楼也发不了火气。

薛常富伸手钩住萧随英的肩膀,“走,去素水楼。”

“素水楼?”

薛常富暧昧一笑,“这是大爷我跟几个京城子弟所评监的……最温柔的地方。”说到后来,还挑了挑眉毛。

萧随英即使对花街店名不熟,这下也知道了,一阵嫌弃,“那种地方,我不去。”

“唉,怎么不去,不是让我陪着上街吗?”

“是上普通商街,不是花街。”

薛常富模模鼻子,原来他这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还是没开窍,“你是王爷,要什么吩咐温长史就是了,何必自己上街买。”

“王妃有孕,吾心甚喜,想买个礼物送给她。”

“嗷,原来是这样。”薛常富恍然大悟,又想不愧是萧随英,还是这么恪守男德,“问我就问对了,我妻妾数十名,从来不吵架,我可懂女人了,走,去城中京华街。”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车夫说的。

萧随英自然不跟他客气,上了马车。

京城阶级严明,薛常富不过七品官,只能坐单头马车,车厢内就不会太宽敞,也无点心柜跟丫头伺候,但萧随英不是娇贵的人,虽然是小了些,普通了些,但想到要去给囝囝买东西,内心就一阵喜悦。

车夫扬鞭,马车辘辘向前,薛常富又开始东家长西家短,毛少夫人因为吃醋打死怀孕的小妾,被丈夫打了十棍子,张夫人因为媳妇顶嘴,气得卧床三天等等,萧随英不得不钦佩,薛常富怎么能如此八卦,几乎掌握了京城人家的大小事。

马车摇摇晃晃,薛常富也跟着摇摇晃晃,“我听说,景老夫人前两天又入宫求甘皇后了,说景玉如不肯好好吃东西,求皇后垂怜,让景玉如入你敬王府当侧妃,景家永感皇后大恩大德,皇后没准。”

萧随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景老夫人也是糊涂,景玉如闹,她跟着闹,景玉如绝食不过做做样子,全家还陪着她演戏。”

“没办法,景家几个孙子都没出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全盼望景玉如能当上敬王侧妃,抢先生下儿子,立为世子,然后再娶景家女为下一任的敬王妃,这样景家至少还能维持三十年不倒。”

萧随英觉得好笑,“有时候看景家这样闹,我都会想,是母后看起来糊涂,还是我看起来糊涂,景家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侧妃?凭什么景玉如绝食我就得娶她,此例一开,皇家威严何在?”

薛常富耸耸肩,“就说景玉如脑子不好,景老夫人还跟着闹,现在最心烦的应该是景太师,管不动老妻,管不住孙女。”

两人边说着京城大小事,时间也过得快,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敬王爷,主子,京华街到了。”

两个大男人,自然不需要脚凳,自己跳了下来。

节气大寒,天气冷,一出车厢,冬风迎面袭来,饶是两人都身强体健,也忍不住感到一身寒意。

这是萧随英第一次来京华街,虽然下着雪,但完全不能阻碍挣钱和逛街,街上两侧店铺,还是有人进进出出,不过他从进出之人的衣服也看得出来,这些铺子卖的都不是普通的东西,一个个都穿着貂裘大髦。

“就是这里了。”薛常富一脸献宝,“京城最好的首饰,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香粉,都在这条街上。”

“香粉就不用了。”萧随英知道他的囝囝不用香粉,“首饰跟衣料就好。”

“我老实说,这里的首饰再好,也比不上内造之物,这里的衣料再好,也比不上皇后亲赐下来的。”

“我明白,可是我想自己给她买。”

薛常富先是一怔,然后颇有深意的笑了——看来,这个南蛮王妃不简单。

他又仔细看了看好友的眉眼,这几年都没什么表情的五官上尽是喜色,上一次看他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他们十四岁那年,萧随英在春猎中放走了一对母子鹿,柳素馨称赞他仁德,他也是这样高兴。

当时春猎,几个皇子跟各自的伴读都去了,侍卫加上服侍丫头,浩浩荡荡一群人,那头大鹿是他们一起看见的,萧随英举手就要射,却在瞄准的过程出现了小鹿,董圆圆跟庄雪梦尖叫起来,柳素馨喊着“不要”,萧随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闻言连忙转了箭头,咚的一声射入了旁边的大树。

小鹿倚着大鹿,大鹿护着小鹿,瑟瑟发抖。

柳素馨道:“八皇子,放了它们吧。”

萧随英收起弓箭,“听你的。”

柳素馨浅浅一笑,“八皇子仁慈。”

八卦的虞娇看看柳素馨,看看萧随英,暧昧的笑了。

薛常富记得那个瞬间,那个春天特别好,那年他们正值说亲的年纪——高门子女,十四岁订亲,备婚个一年半,也就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觉得萧随英跟柳素馨会有一个好结果,毕竟萧随英从来不掩饰他对柳素馨的喜欢,而柳素馨身为一个失去生母庇护,父亲又不关心的姑娘家,能嫁给八皇子,也是最好的出路。

八皇子府邸就快盖好了,就在皇城不远处,府邸可比瑜王府大上十箭之遥,等明年八皇子满十五岁就会从皇宫迁出,独立居住,他上头还有一个亲哥哥二皇子,将来皇帝仙去,甘淑妃成了甘太妃,会由二皇子提出出宫奉养,那么嫁给八皇子就没有婆媳问题。

东瑞国的皇子不一定会有封号,可是甘淑妃跟皇帝也是自幼相识,三十几年的情分,皇帝给萧随英封号的可能很大,嫁给他,那就是有品阶的王妃。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柳素馨会嫁给萧随英,只怕连萧随英都这样觉得,所以在十五岁那年,柳素馨毅然决然的入宫选秀,萧随英受到的打击才会这样大,他本来还算外向,突然间变得沉默,那个开朗的八皇子再也不见了。

说来也真好笑,柳素馨入宫是想争空悬已久的后位,想当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报复她的父亲跟继母,让他们跟自己下跪,没想到人还在储秀宫学规矩时,皇帝立了甘淑妃为后——身为甘国公的嫡孙女,甘司空的亲生女儿,膝下有稳重的二皇子,出色的八皇子,还有一个小公主,这样的女子为后,没人说不是。

随即,二皇子受封太子,萧随英也成了亲王,身分是显而易见的更加尊贵。

薛常富后来跟几个伴读朋友说起,都是觉得命运如此,柳素馨如果不进宫选秀,点头嫁给萧随英,那现在已经是一品敬王妃,从三品的金声侯跟侯爷夫人看到她也是要行礼的,可是她偏偏觉得不够,想要争那虚无缥纵的后位。

柳素馨自恃貌美又琴棋书画皆通,但后宫貌美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甘皇后已经三十多,不若刚入宫的青春秀女,皇帝还常常去看她,难道又是贪图她漂亮吗?当然不是。

柳素馨想得实在太过简单,结果误了自己也误了萧随英。

她入宫五年还是采女,萧随英则是一直没娶正妃——直到南蛮国送了宣和公主来和亲,萧随英挺身而出接下烫手山芋。

薛常富觉得自己的朋友是委屈了——南蛮公主耶,谁知道她会不会用筷子,会不会东瑞语言跟文字,万一跟瑜王妃一样暴戾,一天到晚打死人,那怎么办。

幸好后来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然后就出现了甘皇后要他分几个漂亮丫头给萧随英的插曲,他也能懂甘皇后,亲生的公主前年病死,甘皇后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了,太子殿下已经儿女双全,若是敬王也能来个儿女双全,该有多欣慰?可是没想到送漂亮丫头的计谋被萧随英一眼看穿,他没要,自己也不能强迫。

原本在他看来,萧随英跟南蛮公主顶多就是凑合度日,可是很神奇的,他就看到萧随英的气色越来越好,这一两个月甚至看起来会让他想起柳素馨入宫前的那个萧随英了。

眉开眼笑,神清气爽,有难掩的得意洋洋——虽然挺幼稚,但就是一脸得意。

想来,那南蛮公主已经彻底收服萧随英了。

身为朋友,薛常富替他高兴。

看看萧随英变化多大,他还想着要买礼物送给怀孕的敬王妃,等回头他把这事情跟甘皇后说,甘皇后听了肯定高兴。

公孙茉看到盒子中的玉钗,觉得比起仔细看钗子,她更想仔细看她的丈夫。双手捧起萧随英的脸,她微笑问:“是你特地给我买的?”

“我对京城的首饰铺子不太熟悉,问薛常富带我去,不过钗子是我挑的,你不喜奢华,戴这玉钗最好,老板说这是深海玉,百年都难得有一支。”萧随英从盒子中取出,“我给你戴上。”

公孙茉喜孜孜的等着,就见萧随英取下她发髻上的东珠步摇,然后把那支翠鸟玉钗插了上去。

“看看镜子。”

公孙茉走到玫瑰镜台前,看着自己,看着玉钗,看着黄铜镜中反射出的萧随英,一脸温柔,一个大男人还给她换玉钗呢。

公孙茉心想,原来被人宠爱是这种感觉啊——现在想来,前生的恋爱真的不算恋爱,她都没有很欢喜的心情,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约会,理所当然的在一起,灵魂上没有任何碰撞,然后对方也不想跟她结婚。

她手放在胸口,感受胸口怦怦的心跳,“等我五十岁大寿,我就要戴这支钗子,老太太戴玉钗一定会有人问,我就可以炫耀说这是我嫁到东瑞后,王爷给我买的第一个礼物。”

萧随英见她说得认真,又好笑,又暖心,她的反馈总是很热烈——他这辈子只给两个女子买过首饰,柳素馨跟囝囝。

柳素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她不会再心痛了。

她刚入宫时,他每每想到就心痛如绞,直到囝囝入京前,他都觉得自己没有很快乐,想着自己也许就这样一辈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可以平心静气的想起柳素馨,就像想起任何一个伴读女子一样,柳素馨跟庄雪梦,虞娇,董圆圆……都是一样的。

他的妻子是南蛮的宣和公主,公孙盈,小名囝囝。

她怀着他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对于他来说,小郡王跟小郡主都很好。

囝囝闯入了他的人生,带给他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又像一个活着的人,过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

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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