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萝端着已经插上蜡烛还点燃了的生日蛋糕,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从一楼飞奔上顶楼,只见烛火摇曳,蜡烛分毫不动,也不见蛋糕上的女乃油缺损一丁半点,等在林静家门口的招财都无语了,因为不知何时回到自己身体的金宝宝直在脑海里嚷着要凌萝教他轻功。
连跑步都懒,还轻功呢。你练睡功比较实际。
其实本来凌萝自己做了蛋糕,但她在网咖的厨房捣鼓半天,蛋糕上的草莓有一半进了金宝宝——招财——的肚子,另一半则被她吃光了,最后还是决定买现成的。
招财和江泠泠借口替林静提打包的菜肴回家而一起跟着她回来,林静只要得空就会带一些吃的给看守所里的林谧,因此她默默地接受了他们没有明说的好意,当江泠泠与林静在厨房把菜肴用保鲜膜处理好回到客厅时,招财正好将灯关掉。
“祝你生日快乐……”
凌萝才十六岁,无法体会如果她的生命可能随时会结束,她会怎么做,这世间的繁华与欢声笑语对她而言会是讽刺又或是留恋?说穿了这场生日宴是为了江泠泠而办的,她无论如何都救不了林静,只能替江泠泠多制造一些回忆。
当然,她也希望林静能够开心。
“我好几年没过生日了呢。”林静看着蛋糕上摇曳的烛火,有些恍惚地道。
江泠泠只道因为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许愿吧!”
要许什么愿呢?能期待当初是医院诊断错误吗?然而当初收到诊断书时,对人生已经累得不想再挣扎的她竟然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这阵子稍微过得像人而开始有求生欲,林静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但她还是许了愿。原本很早就不再许愿的她,在人生最后的生日,为自己最放不下的人许了愿。
林静生日后的第三天,摊子都摆好了却还不见林静人影,凌萝二话不说就要往林静家跑。招财担心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展轻功,只能拉住她道:“别跑!”
凌萝当下真是挺想甩开他的。不是她在这时还吹嘘自己的轻功比开车快,而是如果又要等红绿灯,又要弯弯绕绕,真的还不如靠她的轻功。
招财却拉着她往无人的小巷子跑,当周遭环境的吵杂声消失,凌萝知道他静止了时间,本来想立刻施展轻功,但又想到金宝宝的弱鸡小身板,迟疑地道:“要不,我抱你过去?”虽然有点辛苦但也不是做不到,“你喜欢公主抱还是背背?”她的口吻宛如询问五岁小朋友。
招财脸色难看地打断她,“我有法术。”
凌萝竟然感觉有些遗憾,只能悻悻然道:“那我先过去了。”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这个城市的夜景真是凌萝这辈子见过最奇异而瑰丽的景色了,当她向着夕阳,流星一般飞向拔地而起的高楼,像大鹰一样飞掠万家灯火,在这个没有谁能见证与记忆的魔幻时刻,她竟然恍惚有种自己穿梭的不是城市,而是自洪荒奔向永恒的时光。
凌萝站在顶楼,一时不知该不该猛力踹开林静家的铁门,招财已经出现在她身后,同时她听见咔地一声,门锁和门自动开了。
有法术就是方便。凌萝冲着招财比了个赞,立刻便冲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地上的林静,凌萝赶紧将她扛回房间,整个人几乎是茫然地道:“这是不是说明一个人几时要死,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三个月期限一到,林静还是走了。
那林谧呢?她是在白费力气吧?
“原本的时间线里,林静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就走了,当时她已经病重,几天都没能起床,最后是过于虚弱死在自己床上。而第一个发现她屍体的,是刚出狱的林谧……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起码她重病不起的时间延后了,她还没断气。”
“那现在怎么办?赶紧送医?”
“以这世界的医疗来说,只能延长她昏迷的时间,她还能呼吸,心脏还在跳动,但和活死人没两样。”
这是不是告诉她该换人魂穿了?凌萝原本是这么计划的没错,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扮演林静,因为她对林谧或对江泠泠来说都太重要了,让她去扮演她,岂不是等于欺骗她们吗?
“我能够魂穿她,但让她自己有意识吗?”就像招财和金宝宝一样?
她又没有法术,当然不可能。招财想了一下,才道:“她这具身体还有一点能量,只是替她吊着一口气,能清醒地与人交流的话,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什么办法?”
招财像有些难以启齿,挣扎了好半晌,才问道:“那个……你有留着吗?”
凌萝拧眉,“什么那个?”说话怎么这么扭捏?
招财深呼吸,别过脸去,“你第一天和我在玄英城见面时,我在你手上留下的东西!”
“……”提起这茬凌萝就眼神死,好半天像逮着机会报复般地道:“你的便便啊?”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有了金宝宝十来岁的记忆,果然比较有羞耻心吗?
招财涨红脸,“到底有没有留?”
她留它干嘛?凌萝真想嘴贱地调侃他两句,但眼前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有啦,留了一大盆呢!”她故意道。
她留招财哥的鸟便便做啥呢?这就要说起最初,她身为铲屎官,本来是打算将鸟便便收起来销毁的。因为那鸟便便也没什么气味,样子就像水晶珠子一样晶莹,她权且把它们收在盆子里,到了要销毁时,大概是抱着一种被大便在手心,心有不甘的心态,把那些便便拿来试验,放在盆栽里或拿去喂鱼。
说也神奇,那些放了招财哥便便的盆栽长得特别茂密壮盛,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有几株还因此起死回生,本来差不多要被处理掉了,却一颗见效!至于池塘里的鱼她就不确定效果了,毕竟她也不确定是哪条鱼有幸吃到招财哥的金便便。
总之,凌萝就把那些便便收集起来了。
凌萝回到现世,取了放便便的盆子,招财道:“先用一颗试试。”
但凌萝还是拿了三颗,免得一颗疗效不足。当她拿着金便便站在床边,想了一下手上的小珠子再怎么像琥珀珠子,仍旧是从里出来的,忍不住再确认一次,“敢情这黄金神便便的使用方式,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招财的脸色非常难看,一阵红一阵青,“我与凡人岂能相提并论?快点让她服下,我要重启时间了!”
凌萝半跪在床边,忏悔道:“老板啊,对不起让你吃便便,我是真心想帮你们,万一不好吃,就怪招财哥吧。”
“……”这丫头话为什么这么多?!
凌萝还特地去倒了杯温开水,才将神圣不可言说的某物放进林静嘴里。
林静是被呛醒的,凌萝赶紧扶她从床上坐起,并且拿水给她。
林静直到终于能缓过气来,发现她躺在自己床上,而凌萝与金宝宝围在她床边,一时有点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们……”其实她大概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本来还想估计就只能这么交代了,她已经安排好几件重要的事,包括给小谧的信和不多的积蓄,还有把摊子剩下几个月的租约和摊子过继给凌萝,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能接小谧出狱,也担心她因此会想不开。
然而睁开眼的此刻,她不只没死,看来凌萝与金宝宝又救了她,林静只是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在她房里?但又不好像质问似的。
“因为你没有到摊子,小萝担心你,所以我去找你的房东太太拿钥匙。”招财解释道。
拜金老大家大业大之赐,金宝宝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一根又粗又迷人的金大腿。有一回房东太太来催林静房租,正好被凌萝和招财撞见了,房东太太做为囤房发迹的地主,自是认得金宝宝的,当下态度骤变,慈眉善目地笑说她不缺这点钱,林静手头方便再交租便成。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林静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不明白凌萝为什么要帮她到这个地步。可是说实在话,她也只剩凌萝这根绳索可以救命,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根究柢为什么,矫情地推开这根绳索的话,等着她的就只有坠落了。
凌萝却只是大眼几乎不眨地盯着林静半天,才有些迟疑地问:“你有没有觉得……”她还倾身向前,不知为何那迫切的神情让林静想起小狗,“嘴里有什么怪怪的味道?”
林静不明所以,招财忍住了赏凌萝爆栗子的冲动,最终却只能别开脸。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我昏倒前才刷了牙,是牙膏的味道吧?”
凌萝哦了一声,不知为何,林静觉得她似乎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