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踩着战靴在走道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直奔采购部。
她就一直奇怪,袁晴晨的爸爸那样老谋深算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有远见也不能让刚破产的李牧白成为他的女婿候选人。
听那意思还是她爸万般凑成的那次相亲,只是当时见到李牧青的震撼太大,以至于这种古怪被轻易地带了过去。
冷静下来分析,袁晴晨的爸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以前那些事跟自己没关系,可现在有了,在袁晴晨的软磨硬泡下,她爸爸终于是透出了点,而光是那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已经让戚悦从头凉到脚。
她已经可以确定,李牧青一直在骗她,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在骗她!
戚悦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到单独相处,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后推门而出。
采购部的人见到她也是个个嵴背发凉,大眼瞪小眼地不懂他们小小一个基层部门怎么把这尊大佛招来了。
部长办公室里快步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戚悦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到李牧青那张空空的桌前,问:“他人呢?”
“谁、谁啊?”
“李牧青人呢?”
部长擦着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赶到,然后也全不知地愣住,转对其他人大声又质问一遍,还是李牧青旁桌员工被两位大佬气势压着,瑟瑟发抖小声道:“他去收货了。”
部长大怒,“收什么货,收货是他该做的事吗?我可从没交待过他这种事!”
那人肩膀一缩,“本来不是,是王哥让他去的,说是就他有空……”
被点到名字的人脸色难看,再被戚悦那么一瞪更知大事不好。
戚悦哪里会不懂,通过各种人的异样眼神看了看明白了,这位王哥是把本属于自己的工作强推给部门里资历最浅的人去做,按说哪个部门都有这种人,这种事也算得上是人生的历练。
可他李牧青还需要历练吗?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可她脸上的笑极其吓人,声音又很公事公办问那王哥,“就他一个人去?”
王哥没说话,半天才支吾了句,“李牧青工作能力强,事情给他办我放心。”
“所以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戚悦冷哼,“收货方至少需要两人同时在场,这种事他一个没接触过的新人不懂,你这老鸟也不懂?”
王哥一惊,戚悦在公司名声说不上不好,可也没什么过人的成就,大部份人都把她当董事长的娇纵女儿哄着,表面上叫声好听的,私下也没少嫉妒过人家。对于这种跨部门的业务事宜,还是这种细枝末节的,根本就没想过她会懂。
“如果货物出了问题,责任就由收货人一人承担了?张部长的属下算得一手好账,不去会计部是屈才了啊。”戚悦转对部长说。
部长眼珠一转,应道:“是屈才了。”
戚悦知他懂了,没再正眼瞧那面如死灰的王哥,在李牧青桌上敲了两下,盯着那小鱼缸出神。
两条小鱼被照顾得很好,桌面井井有条,电脑萤幕旁还贴着许多整齐小便签,可以看出使用这张桌子的人是将这里当成他生活的一部份,有在认真地对待。
戚悦一阵的心烦,“拿个碗来。”
“啊?”
最终她还是得到了一个大汤碗,她利索地当着整个部门的面把李牧青的鱼换进了汤碗,抱着那空鱼缸离开了。
直到她走,都没人弄清楚她来干嘛。
戚悦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把鱼缸丢掉,乘电梯下到地下二楼,她从来没到过地下二楼,这层是装卸堆放货物用的,因此她在里面转了好久,才顺着车灯的位置找到了李牧青所在的卸货区。
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冷了,运送的工人穿着厚厚的制服等在车里抽菸,后车门大敞纸箱堆了一地,只穿着办公室衬衫的李牧青一箱箱仔细比对手中表格,边点数边在表格写写划划,连她的到来都没察觉。
好一招苦肉计,戚悦咬牙切齿地赞叹,李牧青你用得好一招苦肉计!
她不知道他装这种萌多久了,在那个部门里平白受过多少这样的气,但她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他甘之如饴自己讨来的。也许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刻,被她意外地撞见,牵动她的心一阵阵的同痛。
他有什么不懂?他只手遮天瞒着所有人在创办公司,对其中的事情有什么不懂?他就是故意的!最好这批货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落在他的身上,他就能委屈万分地让她再次为他失控,愤怒地昭告世人谁也别想动我的男人!
这批货没问题也许下批就有,他将自己伪装成一只走投无路只能拼命蹬踩转轮的仓鼠,脸上带着疲于奔命又毫无意义的可怜相,用那样的虚伪姿态让她为他而软化。
啊,李牧青,说到底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何至于要这样报复她?
“小心脚下电缆。”李牧青的声音将她唤回。
她定住脚,小心绕过黑暗处的陷阱,再抬头时,那个男人在对着她笑,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车尾灯打在他的脸上,他笑的时候嘴里喷出那点寒气在暖光下尤为刺眼。
戚悦已经酝酿满格的怒气值以跳崖之势下坠着,这一刻她才真正认清李牧青的可怕之处。
戚悦走过去,她的高跟鞋在这空旷地下踩出回响。
李牧青看清楚她一身穿着,不赞同地皱了下眉,“怎么穿这么少?”
“不是该问我来这干嘛?”戚悦一把夺过他手上表格,扫了眼在收货人那栏签了字,递还给等在一旁的送货人员。
“诶……”李牧青也没太纠结,转问她,“你来这干嘛?”
下一刻他的领带被那只微凉的白皙的手用力拉扯,艳红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吻得又准又狠,那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一把带血的小刀。
李牧青情不自禁在那唇上舌忝了下。
“想你了啊,还不够明显?”戚悦放开他,指月复将他唇上自己的口红擦去。
送货工人目瞪口呆,菸掉地上都没察觉,觉得这间公司真是不得了。那边两位主角却都无视了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散发着旁人无权干涉的霸道气场。
李牧青攥过她的手在掌心焐着,慢慢说:“如果你一直这样就好了。”
戚悦没听明白,疑惑看他。
“想我了,就会来找我。”李牧青拉着她,像是在倾诉,又像在叹息。
戚悦被他一双深情的眸锁着,心跳失了速。
戚悦自己也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并非她的初衷,她和李牧青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门是她锁的,人是她压在门上的。
她撕咬般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烙印,他们乱中有序地扒掉对方身上带着寒气的衣服,压上赤果的身体彼此取暖,点燃另外的火焰。
不在乎会被谁撞上,戚悦从未有过的积极,她的脑袋里浑沌一片,角落的某处又分外清明,她沉溺于欲海又冷静地对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最终是她愚弄了李牧青,他们到此为止了。
李牧青察觉不对是在他回到采购部,看到那只汤碗。他直觉地意识到什么,再去找戚悦,便被她那聪颖的秘书拦在了门外。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戚悦知道了什么,李牧青并不太紧张,直到有一天他接到李牧白的电话,他那个弟弟慌慌张张叫他赶紧去一趟。
在他那间还没装修好的公司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戚悦时,他也没有太紧张,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只是比他想像的快了点。
李牧白站在门边不知所措,各种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见到戚悦却一朝被打回原型,成了个只会找哥哥的笨蛋。
李牧青叹了口气,问他,“都招了?”
李牧白尴尬地点了点头,“你不说这是嫂子吗,当然嫂子问什么就得说什么了。”
“嫂子都问什么了?”
李牧白想了想,“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再说,现在人赃俱获的,我也没法替你掩饰啊。”
李牧青拍了拍弟弟肩膀,让他叫正在搬运的工人走远点,先去弄别处。李牧白领令,保证这层楼不见一个活物,飞也似地跑走了。
李牧青这才将门一关,将他和戚悦两人隔绝在这房间。
李牧白因为戚悦的到来,特地叫人紧急把这办公室打扫干净,地上水渍都还没干。
戚悦背对着他望向窗外,半天才不冷不热地称赞,“地点不错,这里租金不低,能一租就是十年,总裁却要住在偏远的破旧社区,真让人感动。”
李牧青无奈,“牧白连这都说了?”
“哪天李总要觉得这两层楼不够发展考虑买地自建,倒是可以找我。不过以李总人脉广博,应该也用不着我。”
戚悦还是那样,盛气凌人,又光彩照人。她站在落地窗边,身廓被夕阳勾了道金边,好看得不得了。
“当然用得着你。”
“哦,瞧我都忘了,如果没有我,李总处心积虑的双面生活要展示给谁看呢?”戚悦向他走在,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让我想想这样的惊喜什么时候揭晓,羞辱我的效果最好,是在某次商业见面会上?在某个私人宴会上?还是在戚羽的年会上?总是得是人越多越好的场合吧。像这样,只有我只有你,连个见证这场笑话的旁人都没有,是不是很浪费你先前的努力?”
她的精致的妆容在那张更加精致的脸上,将她武装如同一只深夜潜伏狩猎的妖。戚悦总是咄咄逼人的,而这多是因为她清楚自己有那种资本,让她处于被动的局面就如同要她的命。
李牧青两手一摊,放弃抵抗,十分乖巧地等在原地,面向这位狩猎者,“那你想怎样惩罚我?”
他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窘迫,戚悦恨死了他这种让人模不清的淡然。
“惩罚你?”戚悦残酷冷笑,拉了拉他平贴衣领,对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李总耽误了自己本职工作这么久,就为送上门让我免费睡,我为什么要惩罚你?我该谢谢你。”
李牧青皱眉,他攥上衣领上那只手,又被甩开。
“你要真的谢谢我就用心听我说话。”李牧青不顾她的挣扎抱住她的头,强迫她直视自己,他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淡然,他只是知道对待戚悦越是争执辩解越是没用,“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羞辱你,你就想不到别的可能性吗?”
“事到如今了你还要继续演吗?”戚悦瞪他。
“如果没有那些烂事我愿意演一辈子,也不要你像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想离开我!”
从来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李牧青,这会却在低吼,戚悦被震了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翻腾的愤怒。
他还好意思生气?他倒是挺明白的!戚悦可不是被吓大的,她声色俱厉,“李牧青,我以为当年我们是好聚好散?”
李牧青看着她那张脸,又爱又恨,“只有你那么认为。”
戚悦说不上这种彷佛被背叛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她一直以为她和李牧青好娶好散,两不相欠,结果对方心里一直对她有所不满,甚至到了要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报复她的地步?
这是要怎样的深仇大恨!一想到自己一直是被李牧青如此看待,她的心就疼得受不了。
“好,那这下你气也出完了,我们之间总该两清了吧?”戚悦真怕她要哭出来,这真是太丢人,明明是来给对方下马威,最后却哭着离开。
她强忍着那种皮肉都要崩开的疼,她绝不能让李牧青小瞧!
李牧青一阵心疼,更是被她这死硬的脾气气笑,他声音冰冷,“戚悦,我们两个之间,永远都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