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朗心底还在权衡,脚却比脑袋动得快,一个跨步上前喊住她,“组长。”
傅媛转头疑惑看着他,“怎么了?”
“妳有我的电话吗?”夏冬朗说句没头没脑的话。
“咦?”傅媛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从手提包中拿出手机翻了一回,“我还真没有你的手机号码。”
“请把手机给我。”夏冬朗的话坚定得让傅媛无法拒绝。
夏冬朗接过她的手机,快速在屏幕上打了一串数字后交还给她。
“如果我有事找你,我会透过副组长联络,其实你不需给我你的手机号码。”虽然傅媛不认为她需要夏冬朗的手机号码,但她还是将他的话存入联络人中。
傅媛为了让团体工作效率高,十五名成员分为四组,每组都设了一名副组长,通常她都与副组长联系,再由副组长将工作交代给组员,因此她手机里只有四名副组长的电话,并无其他组员的号码。
“如果真发生什么事,透过副组长联络我太慢了。”夏冬朗不冷不热地回话。
“发生什么事?”傅媛不解,她何时跟夏冬朗这么要好了?“你觉得我会发生什么事,还需要打电话给你?”
夏冬朗不置可否。
瞧他一句话也不反驳的高深莫测模样,神奇的是傅媛并不感到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心慌。
“组长开车回去小心些,若真有事,无论多晚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夏冬朗话落,修长双腿往前跨,朝楼梯间走去。
“夏冬朗,你上哪去?”傅媛见他往电梯旁的楼梯间走,表情十分疑惑,他不取车吗?
“回家。”夏冬朗回头吐出两个字。
“那……你的车停在?”就傅媛所知,只要是员工都能安排公司地下停车位,难道夏冬朗的车没停在公司?
“我没车。”夏冬朗直言。
“你没车?”傅媛不懂了,“你没车,干嘛跟我到地下停车场?”
“妳有给我选择楼层的机会吗?”夏冬朗微瞇眼眸反问。
其实,傅媛没开口要求,夏冬朗也是会陪她搭乘电梯,直到她想到达的楼层,纵使他个性冷淡,并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傅媛被电梯里的女鬼,吓得浑身颤抖。
夏冬朗不明说的贴心行径让傅媛心头一震,她知道夏冬朗不是因为她挡在电梯操控板前,他才无法按想要去的楼层,而是无声地陪在她身边,不明说的态度,霸道中带有一丝温暖,要傅媛不感动,除非她是铁石心肠吧!
“不然,你搭我的车,我送你?”傅媛想向他表示感谢之情。
“谢谢,不过不需要。”夏冬朗回绝得倒是很爽快。
“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小心点。”傅媛向来不是太客气的人,既然夏冬朗都拒绝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与不熟的下属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傅媛光想就觉得困扰,好在夏冬朗也不贪一时之便,刚好性格相仿的两人各自放松心情回家休息。
被一通简讯唤来顶楼的夏冬朗,对昨天各自回家的事依旧历历在目,还记得昨晚傅媛死鸭子嘴硬,一直强调她只是太累出现幻觉,怎么一夜间就变了个人?
“我……”傅媛低头,心里挣扎许久,她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件事离奇得超过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组长昨晚回家后,发生什么事?”夏冬朗口吻坚毅,感觉对傅媛接下来想说的话,一点质疑也没有,创造让她能放心开口的氛围。
夏冬朗明白,傅媛对昨晚的事依然无法坦白,毕竟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要她一夕间深信世上有异世界的灵体,实在令她难以启齿。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也看到了?电梯里有一名穿红色衣服的女生?”傅媛紧皱眉头,眼神飘忽。
“是。”夏冬朗口吻肯定。
“那时你问我,我是不是能看得到鬼。”傅媛再次确认,毕竟鬼神之说这类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是。”夏冬朗仍旧记得当时的情景。
“其实……”傅媛似乎在汇聚说实话的勇气,她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后,将眼神撇向一旁,口吻中带着懦弱,“电梯里的红衣女人跟我回家了!”
夏冬朗没料到后续会往这方面发展,或许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跟你在停车场分别后,我独自开车回家,就隐约觉得车后座好像有人,但我不敢看后照镜,假装自己想多了,等回到家后一直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但我仍然当成自己太累了,直到……”傅媛话说到这却停了下来,似乎后续的内容太过离奇恐怖,以至于她迟迟说不出口。
夏冬朗眼神没有任何疑惑或嘲讽,仅仅望着傅媛,静静听着她说话,甚至在她停顿时,仍然不插嘴,彷佛是一名最好的聆听者,细细听闻她内心最深沉的恐惧。
“直到我回家洗完澡,洗过澡后的一个小时,打算睡前喝杯冰啤酒时,居然发现木头地板的走廊有水印,仔细看,可以看出是女生的脚印,我明明一个小时前已经洗好澡了,而且我在家还是穿室内拖鞋,怎么可能有脚印呢?”傅媛越说越感觉一股颤栗的恐惧,从背脊往上窜至脑门,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夏冬朗抱胸沉吟,似乎在思考其中的诡异。
“你说呢?你也觉得不合理吧!”傅媛急需夏冬朗的认同。
“的确是不合理。”夏冬朗正色看向她,“睡前应该是喝热牛女乃,怎么会喝冰啤酒?”
傅媛差点爆粗口,“夏冬朗,我说啥你给我回啥?我睡前喝冰啤酒是我个人兴趣,我现在问你的是脚印的事情!”
“脚印的事情完全合理,但是组长睡前喝啤酒万分不合理。”夏冬朗可不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冬朗,你让我觉得自己问道于盲,感觉很傻逼耶!”傅媛皱起眉头,很难得在公司露出铁面表情以外的生动神色。
夏冬朗没想到铁面无私,讲话又铿锵有力的组长,竟然也会在尾音加上“耶”,让他感觉十分新鲜,甚至有种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有幸听闻她略带一点娇嗔的尊荣感。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你话中有话。”傅媛原本还想继续抱怨夏冬朗,但她突然会意到什么!
夏冬朗轻扬眉头,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你让我理理头绪。”傅媛举起手要他稍等,双手扠在后腰,像被关在笼子里暴躁的猛兽,在夏冬朗附近来回踱步。
夏冬朗也很配合地没有打扰她的思绪,优闲地靠着栏杆眺望城市风景,一口一口悠哉喝下傅媛替他准备的热咖啡,或许,明天午休时间可以来这喝咖啡看看书,享受暂时月兑离工作的闲散时光。
另一方面,傅媛总算停下脚步,看着他问:“你刚刚说,我家有水脚印是合理的?所以,你认为我家存在我看不见,却可以留下脚印的非人类?”
“我是这意思没错。”夏冬朗点首,接着又疑惑地抛出问题,“组长刚刚花了十分钟思索我讲的话,就是理出这件事?”
“嗯。”傅媛理所当然点头。
“我又不是什么哲学家,我的话浅显直白,有需要组长反复思考吗?”夏冬朗这可不理解了。
“拜托,要我承认我家有鬼,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超乎常人的理解!”傅媛可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在昨晚之前,傅媛一直将鬼神论视为无稽之谈,现在她愿意接受夏冬朗的言论,十分钟已经算很快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夏冬朗的确没将傅媛从小到大信奉的无鬼神论教条算在里面,这样想想,要她从不信鬼神到接受他的言论,十分钟应该算很快了。
毕竟夏冬朗又不是没遇过,死活不相信有鬼却还跑来家里吵闹,坚持要爷爷亲口说出“你家没有不洁之物,只是精神不济导致幻觉”这类的言论。
若爷爷不肯为其证明,就开始大骂神棍或者散播谣言之类的可笑反应,因此,傅媛只思考了十分钟,就愿意接受他超乎常理的实话实说,的确是一名心胸开放,很愿意接受与长年信奉的思想大不同的观念。
“那……你愿意来我家住吗?”傅媛不愧是签约高手,很快把主线拉回今日主题,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肯浪费。
“容我考虑三天。”夏冬朗已经很仁慈,从七天缩短为三天了。
“三天?”傅媛看上去不是很满意。
想起昨夜除了水脚印外,还发生一件让她无法再提起勇气回家的超自然事件,发生这种事了,还得独自在家三天,对她来说,根本与把她丢在烧得红通通的铁板上翻滚还要痛苦。
“三个小时?”她开始讨价还价。
“三天。”夏冬朗坚持。
“下班后跟我回家,不仅包吃包住还有加班费,每晚三千元,如何?”傅媛自认开出让人无法忍心拒绝的条件。
“我想,我不差一天多赚三千。”虽然夏冬朗不过是初出茅庐的社会新鲜人,但说实话,他还真不缺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帮个小忙,下班后来我家住,我保证不对你手动脚,也不会在下班时间要你工作。”傅媛拜托得很恳切。
“组长,我实在不懂,妳开出自以为诱人的条件,应当有人很满意妳给的报酬,妳不过是需要一位陪妳在家过夜的人,为何一定要是我呢?我是异性,两人同住一定会有不少困扰。”夏冬朗真的不懂了,傅媛看上去只是想有人陪,她随便拉一位女组员,一晚换一个颇有姊妹淘睡衣派对的感觉,何必一定要他呢?
难道?
“组长,妳喜欢我?”夏冬朗充满疑惑,他可不认为自己入得了傅媛的眼。
“放心,我对年下男没兴趣,如果我说实话,你可不能觉得我变态。”傅媛吞了一口口水,似乎实话对她来说才是最难以启齿的。
“妳说,我听着。”夏冬朗愿闻其详。
“其实……”傅媛动作有些局促,将长发拢到耳后又支支吾吾一会儿,才接续开口,“昨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一直感觉有人站在床边,我睡得十分不安,直到梦到你,梦里,你让我感到很安心,接着我就一觉到天亮。我知道因为这个理由找你很蠢,但你无法理解,当我梦到你时,梦中你在我身边,让我感受到许久未曾有过的踏实。”
夏冬朗看着向来严肃的傅媛难得耳根都红了,想必她是真的太害怕才会出此下策,为此,夏冬朗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替人找回心灵的平静,是他从小就背负的使命。
“我明白了,今晚我就跟组长回家,直到发生在组长周遭的事件完全解决为止。”其实,夏冬朗不需要太多考虑时间,只要傅媛诚实地说出内心感受,他就会答应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