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同袍 第二章 大喜之日遇麻烦

作者 : 绿光

春秋阁是永定侯府里除了主屋以外最大的院落,亭台楼阁、水榭小屋,还有一座环绕整个院落的人工湖泊。

这是当初洛旭迎娶亡妻之前让人大肆修筑的,可惜亡妻生下洛行歌月余便卒,洛旭痛不欲生,加倍宠爱洛行歌,更将春秋阁给了她。

这座人工湖泊是洛行歌在府里最爱的去处,上有十字桥亭,春时随小舟游荡,沿岸杏花李花落英缤纷,夏时可行舟采莲,秋冬时则在桥亭里烧炉煮茶,茶香四逸。

洛旭每每陪着女儿待在这座人工湖泊时,内心最是欣慰,如今竟有人掉进里头!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洛旭站在岸边,看着湖泊里载浮载沉的身影,虽说开口让救人,心里却清楚救不了了。

几个丫鬟婆子面有难色,一个个嗫嚅得说不出话。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侯爷唯有在县主面前才像个人,在县主以外的人面前就像罗刹,如今脸色铁青得那么吓人,谁还敢多说一句。

“不会水就赶紧找小厮过来!”

嫁女儿已经让洛旭心里很不爽,偏偏今日还搞出这般晦气的事,有人掉进湖里,有人在湖岸哭,洛旭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可是那位是右副都御史夫人。”一位丫鬟急声道。

“管她什么夫人,叫人捞起来!”洛旭会水,更是征战沙场的猛将,用上捞这个字,意思再明白不过。

洛旭一声令下,婆子正打算把小厮找来时,一抹大红身影疾迅如闪电窜过,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近乎无声地落在湖里,就连水花也只溅起了一小把,把众人都给吓傻了。

“这是……县主?”婆子慢半拍地回过神,就见洛行歌穿着大红喜服,在湖里如蛟龙般游动,迅捷得不可思议。

洛旭见状,不禁笑叹,“这孩子像我,学什么都快,就连泅水都是一等一的好,瞧瞧她这身姿,放眼京城有哪个姑娘家比得上她?”

口气完全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岸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抖若筛糠,心想侯爷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侯爷是不是忘了,县主今日要出阁,姑爷都已经踏进二门,县主却是连妆带装跃进湖里……县主,今日还要不要出阁?

洛行歌已经忘了自己要出阁,这很正常不是吗?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救人还重要?至少在她心里,没有。

她迅速将快要沉没的人捞进怀里,朝岸边游着,没一会就把人给带上岸,几个丫鬟婆子赶忙上前,拉人的拉人,递布巾的递布巾,还有人将热茶端到岸边等着,完美得无可挑剔。

然而洛行歌推开了布巾和热茶,喊道:“赶紧找大夫!”话落,她撑开躺在地上的妇人的嘴,先以指探入其中确认有无堵塞物,再施行人工呼吸。

丫鬟们都被吓得倒抽口气,不明白她在做什么,见她嘴对嘴渡气完,一会又起身朝着右副都御史夫人的胸口不断按压,更是吓得众人面无血色。

这……侯爷都说用捞的了,这不是意味着右副都御史夫人已经亡故?县主怎能对死者这般无礼荒唐?

那头,新郎官和大内宫人正徐步走来,自然也目睹这一幕。

“唉呀,县主改性子了,竟如此奋力救人。”朱公公啧啧称奇。

“可能与落水之人交好。”新郎官于悬搭话搭得很敷衍,话说得很讥讽,因为谁都知道洛行歌根本就没与谁交好过。

“于都督,你这样可不好,要知道县主虽然姓洛,但皇上是拿公主出嫁的规格让礼部操办婚事的,就算县主再出格,还是皇上心尖上的一份,所以与县主说话时稍加注意较妥。”

朱公公这席话是真心提点他的,毕竟于悬以往是御前带刀侍卫,两人都在御前当差,交情不一般。

“我知道。”于悬笑意盈盈,衬得那双俊魅黑眸分外灼亮。

朱公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皇上目前最宠爱的嫔妃恐怕都没他颜色好。“于都督,哪怕以往县主有所冒犯,还请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当然。”于悬还是笑着,笑容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彷佛是打从心底认同。

真要说也没什么冒犯的,不过是她三年前当着他的面问皇上能不能把他赏给她罢了。

谁知道三年后皇上把她赏给他了,只能说,风水轮流转。

于悬的目光穿越层层人墙,从缝隙里瞧见洛行歌心无旁惊地渡气按压,指挥着丫鬟婆子……不知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话能不能用在她身上。

过了一刻钟,府医总算带着药箱赶来,还没切脉,光看落水妇人的气色,便道:“这人已经走了吧……”

洛行歌没睬他,迳自问着身旁的丫鬟,“过多久了?”

“县主,差不多半刻钟了。”丫鬟尽管不解,还是照实回答。

“好,再半刻钟时叫我一声。”交代完,又对着府医道:“麻烦大夫先诊脉。”

“县主客气,不敢担您一句麻烦,只是这人应该……”他看着洛行歌按压着妇人胸口,一会又忙着渡气,心里直觉得晦气。一个要出阁的新嫁娘遇到这种状况,算什么事啊。

“懂不懂针灸还是什么的?”洛行歌气息微乱,毫不放弃地问着。

“懂是懂,但是……”

“行歌,你在做什么?赶紧起来!”曹氏在婆子丫鬟的攥扶下走来,险些掉了半条魂。

她要婆子赶紧将洛行歌拉起,洛行歌却不肯。

“不行,正是紧要关头,怎能放弃?”她没闲功夫理丫鬟婆子,横竖只要不撒手,没人敢强迫她。

她瞪了丫鬟婆子一圈,转向府医。“帮个忙吧,大夫,如果半刻钟不见效,咱们就放弃,好吗?”她几乎是央求了。

其实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她能做的真的不多,她只会最基础的CPR,还必须要有医师专业的配合,才有机会把人救回来。

府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从药箱取出金针时,就听妇人干呕了声,水从她的嘴角逸出。

洛行歌大喜喊道:“大夫,赶紧切脉,快!”

“是是是。”府医连忙应是,把金针放到一旁,铺了张帕子在妇人腕间,静心切脉,随即道:“赶紧给夫人挪个地方,保暖安置好施针,再让人下去熬药,先定住心魂再说。”

“好,你们都听见了,动作快!”洛行歌指着一旁的丫鬟婆子下令,就见一个丫鬟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迷了心还是走了魂。

“你是谁家的丫鬟?”

不是她要自夸,她的记忆是一等一的好,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全都对得上名字,可今日她出阁,很多贵妇人和闺秀前来,身边都带了不少丫鬟……对了,她今日要出阁耶。洛行歌猛然回神,垂着眼看着湿漉漉且脏兮兮的喜服……怎么办?赐婚,可以延期吗?

“奴婢是右副都御史夫人的婢女。”宝莲颤巍巍地朝她福身。

洛行歌正打算询问事发之前的经过,还没开口,感觉有一座山从头上压了下来,要不是她下盘稳,早就被压倒在地。

抬头一看,头上竟是一整大叠的布巾,从她头上滑落的瞬间,感觉有人拿着布巾擦起她的发,她回头望去,竟是她老爹。

“瞧瞧你,把自个儿弄得这么狼狈不说,这入秋的湖水有多冷啊,你要是不小心着了风寒怎么办?”洛旭叨念着,手上的活却是不停。

这举措放在别人府里是绝对看不到的,可是在永定侯府,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毕竟谁都知道侯爷把县主当成心肝一样疼,哪里能忍受她遭到半点寒冻什么的。

洛行歌被骂着,嘴角却忍不住微扬,毕竟谁会讨厌如此甜蜜的责备呢。

然而一旁的曹氏见她发上的钗乱了,喜服湿透,无奈叹口气,走上前赶忙接过布巾。

“侯爷,别擦了,湖边风大,还是赶紧让行歌回屋里重新打理一番,这身喜服得赶紧换下来,否则真要着凉了。”

“说的是,说的是。”洛旭这才要婢女赶紧带着她回屋里泡泡热水。

“不,等等,爹,咱们府里出了事,得先查。”洛行歌赶忙阻止。

“査?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她自个儿掉进湖里的?”

“不是,爹,她掉进湖里时是昏迷的。”

洛行歌此话一出,站在几步外的于悬拨了点心神望了过来。

“嗄?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手指太干净,指甲缝里连点土渣都没有。”瞧洛旭疑惑地瞅着自己,她才道:“爹,寻常人掉进湖里会呼救,手脚会挣扎,既是自己掉进去的,肯定离岸边不远,随便抓都能将土渣卡进指甲缝里。”

于悬饶富兴味地微扬浓眉,洛旭则是满脸错愕。

“行歌,你怎会懂这些?”她不是忙着救人,怎能看得这般仔细?

“呃……爹的书房里有这类书籍,随意翻看了下,就记下了。”洛行歌干笑着。

总不能要她据实以告,她前世从事相关职业吧?简单来说,她是警大行政系教授,专授快跤,闲暇时是各警察局的客座武术教练,虽然擒拿、射击都是她的专长,但她最擅常的是柔道,更是出国比赛拿金牌的狠角色。

“所以你认为她是在昏迷后被人丢进湖里的?”

洛旭诧异极了,照女儿这种说法,岂不是有人故意趁着女儿出阁在他府里行凶?挑这种大喜日子出手……当他是死人,以为他永定侯府可以任人踩吗?

“可以如此怀疑,所以我正打算询问她的丫鬟,这位夫人落水前发生什么事。”洛行歌轻声解释,却突然发现她爹的脸色铁青了起来,心里不禁嘀咕,她这个爹的思绪总是跑得很快,她真猜不到现在又为了什么发火。

“你!过来给本侯爷交代清楚,你家主子为什么掉进湖里,要是交代不清楚,本侯爷就着人送你进府衙审问。”洛旭粗声质问着本就抖若筛糠的丫鬟。

女儿的名声已经被作践很多年,说她克母克夫,如今出阁再遇祸事,可是要妥妥地背着孤煞恶名一辈子,他怎能允许?

丫鬟吓得双膝跪下,微丰满的身子还是不断地颤着,“奴婢宝莲是右副都御史夫人的贴身婢女,过府祝贺县主出阁,夫人觉得里头人多头疼,便到外头透风,着人送了茶水点心进亭内,一会觉得湖畔太冷,要奴婢去马车上拿披肩,可等奴婢回来时,便听到有婆子吆喝着有人落水了,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夫人……”话落还不住地磕着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侯爷恕罪!”

洛旭阴恻恻地瞪着她,洛行歌则是起身进亭内,扫过桌面一壶茶和三碟糕点,问:“这是谁送来的,哪个厨房做的?”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春秋阁里有独立的厨房,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炉子,等候她随时传膳。

曹氏闻言,目光一扫,春秋阁里负责灶上的卢婆子便站出来,“回县主的话,天气冷了,怕糕饼冷得快,是老身和两名厨娘一同在春秋阁的厨房做的,至于送的人应该是春秋阁的二等丫鬟,得问问内院的嬷嬷。”

春秋阁的内院嬷嬷姓周,是先侯爷夫人的陪嫁,后来嫁了府里管事,一直都待在春秋阁照料洛行歌。

“县主,老奴……”

周嬷嬷话都没说完,洛行歌便微抬手打断道:“马上派人封了小厨房,清查所有经手下人的罩房,把桌上这些封起来交给府医相验。还有……周嬷嬷,右副都御史夫人在亭内必有春秋阁的丫鬟留守,那个丫鬟是谁?査查事发之前,夫人还与谁交谈或打过照面。”

周嬷嬷先是满脸疑诧,而后激动地应了声,毕竟县主性子清冷,向来不管院子里的杂事,如今转了性,她乐得立刻着手查办。

交代了一连串,她又看了下亭子周围,昨日下了场雨,要真有许多人踩了土,亭外的土地该有许多脚印,可她这么一瞧,并没什么脚印,顶多就四五个人吧,看来亭子这个景点有点冷门。

想了下,她又随口问:“谁是第一个发现右副都御史夫人落水的?”

“县主,是老奴。”

洛行歌望去,那是个负责针线的婆子。“你为什么会在湖边?”

“老奴是因为厨房忙不过来来帮忙的,右副都御史夫人嫌茶凉,再要了一壶,老奴送来时却不见任何人,看了一圈,瞧见湖里的夫人才赶紧喊人的。”婆子以为自己被当嫌犯,赶忙跪下磕头。“老奴句句属实!”

“别磕别磕。”洛行歌赶忙将她拉起,这人年纪比自己大却又跪又磕头,也不想想自己承不承受得起。

“除了右副都御史夫人外,还有谁踏进亭子里?”回过头,她环顾跪在亭外的一干丫鬟婆子。

“县主,一开始户部侍郎夫人就在亭子里,后来右副都御史夫人来了之后,两人打机锋了一阵,后来……就不知道了。”

打机锋了一阵?洛行歌看着那个丫鬟,再问:“有争吵声吗?”

“没有,只是好像谈得不甚愉快。”丫鬟很斟酌着用字。

“那么……没人看见户部侍郎夫人何时离开?”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又整齐划一地摇着头。

这么巧这两人有过节?对了,问曹氏最准,毕竟今日有些女眷前来,全都是看着曹氏的面子。

像是想到什么,她回头看向右副都御史夫人的丫鬟。“你呢,刚刚怎么没告知你家夫人和户部侍郎夫人打过照面?”

宝莲吓得又俯在地上,“奴婢受到惊吓,一时忘了。”

洛行歌想了想,也对,任谁被她爹那么一吼,脑袋都会空白的。“那你说,户部侍郎夫人和你家夫人聊了什么,对方又是何时离开的?”

“没谈什么,只是以往碰面总会随意聊上几句,后来奴婢去拿披肩,所以不知道户部侍郎夫人何时离开……”

洛行歌忖着,看来,得将户部侍郎夫人找来问清楚了。

正要开口,曹氏像是早洞察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比她早一步道:“行歌,你要查办也不是不行,可好歹先回屋里沐浴整装,否则真要染风寒了。”

瞧瞧她哪里还像个新嫁娘?钗环乱了,发髻散了,几束碎发黏在额上颊边,浑身湿透又沾土,在萧瑟的秋风中狼狈得不忍卒睹,新郎官还站在一边瞧着呢,如果自己是她……真是无脸出阁了。

一说到这事,洛行歌才想起来,“呃……我还有衣服可以换吗?”

她想,沐浴快,重新弄个头发也快,可是这件喜服要清洗再烘干,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她担心吉时过了。

“没有。”曹氏又叹气了,谁会在出阁时准备两套喜服来着?

洛行歌垂眼看着喜服上巧夺天工的刺绣沾的土,满是脏污,有点不知所措。“那……要穿这样出阁?迟了时间没关系吗?还是……”

“干脆别嫁了。”洛旭铿锵有力地道。

“可以吗?”洛行歌忍不住双眼一亮。

“当然不行!”

曹氏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对父女俩的异想天开,朱公公尖细的嗓音已经吼出口,来到洛旭这个不着调的侯爷面前,强忍着怒火,道:“侯爷可别忘了,这是皇上赐婚,要是婚事未照礼部操持完成,可是抗旨!”

洛旭哼笑了声,那些藐视王法的话正要月兑口而出,就被洛行歌硬扯了两下,示意他冷静。

她陪着笑脸,道:“公公,可我就这一身的衣服,如今脏了又湿透了,要是延迟一点时间打理,你看行不行?”

她已经见识过这个宠女狂魔的爹可以说出多挑战皇权、多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出阁后还得去狱中看他。

“那怎么行?吉时都快过了!”朱公公的嗓音都快要开岔了。

朱公公内心无声哀嚎,无奈皇上派他这个任务,就是要他亲眼盯着县主出阁,谁知道锦衣卫慑人的煞气还是镇不住县主天生的孤煞命,出阁这日终究闹了事,闹得他心好累,多想两眼一闭蒙混过去。

但怎么可能让洛行歌这般狼狈上花轿?洛旭头一个不肯。

至于新郎官只作壁上观,不发一语。

“要不……一品诰命夫人礼服能否替代?”一阵沉默后,曹氏开口了。

众人把目光落在后头一干小太监上,一个个手上捧的皆是皇上赏赐,站在最前头那位捧的正是一品诰命夫人礼服。

对呀,也是大红色,是宫里的绣坊赶出来的珍品,蒙混当喜服不也挺像的?

吉时一到,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出了永定侯府大门,摇摇晃晃地朝安国公府而去。

一路上,身穿诰命夫人礼服的洛行歌没有半点出阁的紧张和对未知命运的不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那桩事。

重新整装时曹氏说了,右副都御史夫人黄氏和户部侍郎夫人林氏从闺阁时期就不对盘,但也不至于闹出这等事来,曹氏如今担心的是黄氏要是不醒,林氏可要倒大楣了。

尽管手上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和林氏有关,但两人结过梁子是铁一般的事实,身为谏官的右副都御史不到皇上面前参户部侍郎一个治内不严家宅不宁的罪名,心里怎么过得去?

好在右副都御史是曹氏的族弟,让曹氏出面周旋一番,事情不致于闹大。

只是这事真的颇古怪,府医说亭内的茶点均无异样,意味黄氏不是喝了茶或吃了点心后昏厥遭人丢入水,话再说回来,那是后院,没有男人能踏入,一般下人想把黄氏丢进湖里也不是很容易。

可是黄氏被救起的表征,分明是昏迷后才入水的,再者她都觉得冷,要丫鬟去取披风,又怎会靠近泛着寒气的湖畔?

种种线索显示这是桩谋害,要不是适巧有婆子经过呼救,哪有机会将黄氏救起,可是为什么挑她出阁这种大日子里做这种事?

是与户部侍郎夫人不和,因口角引发杀机?

太不合理了,谁会在别人家里干这种事?尤其自己的身分不一般,要是黄氏真出事,闹出人命害她无法出阁,皇上会轻放吗?

这事根据她爹的说法,朱公公回去必定会禀报皇上,到时候还是会派人彻查到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个水落石出,也不知道黄氏清醒没有,要是在黄金时期不清醒,可就不乐观了。

洛行歌迳自想着,让人牵着下轿,像牵绳木偶般任人摆布,直到送入洞房,她才稍稍回神,心想,啊,拜完堂啦,这么快。

她压根没注意堂间观礼的人们正在窃窃私语——

“瞧,人家是皇上看重的乐安县主,有皇上撑腰,喜服不穿,穿的是一品诰命夫人礼服,这不等于是给安国公夫人下马威?啧啧啧,这新媳进门,就怕安国公夫人日子不好过了。”

“她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本是要让庶子难看,在皇上面前交代不过去,谁知道皇上看重这个庶子,还将县主许配给他,人都还没过门,一品诰命的文书就送到永定侯府,这不是要气死安国公夫人?想当年国公爷征战沙场,凯旋而归时,也没给国公夫人求个诰命,如今儿媳进门,顶的是县主的头衔,穿的是一品夫人的行当,她一个国公夫人没品又没衔,往后日子怎么过?”

“别替她担心了,说不准没几日县主就嫌这儿人多厌烦,搬到县主府去了,如此彼此都清静。”

“哪有新媳刚进门又搬出府的?”

“人家不一般,人家可是皇上钦封的县主,永定侯的掌上明珠,温氏她一个没诰命的国公夫人又能如何?”

几位贵夫人观礼结束便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讨论得正火热,也似乎不忌惮国公夫人温氏还在堂间主位上,嗓门不轻不重,就是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身旁的大媳妇世子夫人杜氏脸色同样不好,就怕刚过门的弟媳立刻压了她一头,于是苦着脸道:“母亲,永定侯就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泼猴,生了个横行霸道的女纨裤,如今进了咱们的门,咱们要是不能立起规矩,咱们国公府往后可就要成了勳贵间的笑话了。”

温氏一双丹凤眼直瞅着已踏出堂间的几位夫人,嘴角冷哼了声,心里早有主意。

进了洞房,洛行歌安坐在床上,听着旁人不知道念唱着什么,像是拿着一把果子往她身上砸,硬是把她胡乱飘的思绪给砸了回来。

怎么了?现在到底在干么?

她满心疑惑,屋里又突然的静默,她想要掀起盖头一个小角却被人拍了手,她缩回手,心里嘀咕着,看一下都不行?太小气了。

下一刻,她的盖头被人掀开,她诧异抬眼,刚好对上于悬那张喰着笑意,却不达眸底的漂亮脸蛋。

美得太过分,那双眼分外深邃,像是嵌着上等黑玉,剔透润黑,会勾魂摄魄一般,如此雌雄莫辨的脸,有抹妖冶得教人转不开眼的魅。

这样的脸,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美人,可是美得太过火,他……

洛行歌忍不住想从他的身上找出更多的男人体征,好比喉结,可惜立领太高看不见,至于胸口,平胸的女孩也不是没有,而下头……

“你在看哪?”

洛行歌眨了眨眼,缓缓抬脸,笑弯一双琉璃眼。

她照过镜子,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是无辜无害到可以融化所有铁石心肠,所以她在镜子前努力练习过几回,想着要是哪天不小心说错话,这一招应该可以让她顶一下,蒙混过去。

可惜于悬不是铁石心肠,因为他根本就无心无肠。

“坐过去点。”

她稍挪了下,身旁的位置微微一沉,两人并排坐着,就见一名妇人来到面前,端了什么到她面前要她张口。

她什么都不懂,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丫鬟嬷嬷,一个个都示意她张口,所以她就张口了,妇人立刻喂了口东西,问:“生不生?”

洛行歌愁着脸,咕哝道:“难吃。”

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吓到,暗骂怎么可以这么诚实,说得这么伤人,说好要改的却老是改不了。

正想着要怎么委婉解释时,身旁的男人低低笑开,低醇悦耳的嗓音像是把上等的乐器,在这个略显清冷的空间里荡漾出几分热闹。

“行吧,难吃就别吃了,让人给你弄点好吃的,我先走了。”于悬喰着笑意交代了下,迳自离开喜房。

洛行歌目送他的背影,宽肩蜂腰翘臀……这男人的身材也太好了些,其实是女人吧,可他的嗓音确实是男人的声音,不过也有女人的嗓音比较低沉的……算了,她较真这个做什么?

她嫁人了,得找个时间跟她的相公好好聊聊未来,聊聊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那个……我身上这些可以都扒下来了吗?”

一会见房里只剩自己的丫鬟嬷嬷,洛行歌迫不及待地想将身上的累赘全都扒下来,吃点东西美美地洗个澡,等她的相公回来,和他聊聊人生的意义。

等于悬再度踏进喜房时,丫鬟嬷嬷早已退到门外,而她一身艳红里衣,黑缎般的檀发散落在珍珠白的床褥间,三种抢眼的色彩扎进他眼里,彷佛扎在他的心底,掀开阵阵骚动。

果真是美人,躺在床上不语时俨然像尊搪瓷女圭女圭,当她张眼,那双琉璃眼像是会说话似的,那般鲜活灵动。

京城第一女纨裤,他倒没想到事隔三年他们会用这种方式再重逢,况且那一晚,他确定她已经死了。

死而复生的传闻也不是没有,可是死而复生却变了性子,就少见了。

她……真的是洛行歌?

他忖着,坐在床畔直瞅着美得不可方物的她,看着她微敞的衣襟微露春光,肌肤赛雪,诱人心旌摇曳,修长的指朝她探了过去。

其实不管她到底是谁,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不要给他惹事端,要是能干脆搬去县主府那就更好。

骨节分明的指来到衣襟间,才微微扯动下,下一刻,于悬张大了眼,像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什么躺在床上?而她,右手穿过他的后颈,左手拽住他的右手,身子侧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这是……在做什么?

色诱他?还是……想强了他?

他怎会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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