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歌沿着回主屋的小径走着,远远就瞧见萧群等在主屋外。“有什么消息吗?”她走近后,保持两步的距离问着。
这些时日她一直待在家里,便让萧群充当她的耳目,派人去盯着曹氏暗地里都做了什么。
“夫人昨儿个从修业寺请来许多女尼。”
“女尼?”
“是王朝最尊贵的女尼,修业寺的慧心住持领着修业寺里的女尼入住。”
“她有什么丰功伟业吗?”她不解地问。
萧群反倒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太扎人,逼得她不得不反问:“有什么问题吗?”干么这样看着她?
“慧心住持是长公主,当今皇上的胞姊,亦是侯爷的表姊,县主的表姑姑。”
洛行歌惊讶地微张嘴,再用力地抿住。
她脑袋里完全没有这号人物……为什么长公主会出家为尼?不行,不能问,要问的话问于悬就好。
“喔,那就不足为奇。”她轻咳了声,自认为很自在地回应。虽说是出家人,但也算是自家人,请到家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慧心住持长年待在修业寺,不轻易下山,此番回京是因为京城里许多勳贵家中闹鬼,惹得民心不安,所以皇上特地将她请来为王朝祈福的。”
“喔。”这事她听容寻音提过,只是没想到原来闹鬼事件还在持续中,不过这事的后续于悬没跟她提过,所以她想应该不重要。
“前些日子曹在望认罪暗杀县主,夫人自认也有罪,所以把自己关进祠堂,由慧心住持带领着吃斋念经。”
洛行歌眉头微拢,不知道曹氏玩的是哪招。真心忏悔?她并不这么认为,一个心思镇密可准确计算人心行凶的人,未达目的,又有什么好忏悔的?
这事萧群能知道,想必于悬应该也知道,等他回来再跟他聊聊。
“如果没什么事,你下去休息吧。”
“县主。”
洛行歌正要离开,却被他唤住,回头等着下文。
“外头传闻县主邪祟附身。”
洛行歌心间一抖,故作自在,嗤笑了声。“无稽之谈。”
瞧她笑得几分张狂,萧群轻点着头,心想果然还是他识得的那位县主。“虽不知这传闻有何意图,但县主还是小心为上。”
洛行歌未答,摆了摆手,潇洒走进主屋里,心里却是狂跳不止。
这事还在传?搞得她都快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邪祟了。
别怕,没事,她后台够硬,只要她能将原主的霸气适时展露,什么都不是问题。
给自己打足气,洛行歌才进了屋子,就见本来在外间值夜的周嬷嬷迎上前来,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嬷嬷,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行事向来稳重的嬷嬷面露不安,教她不禁停下脚步审视她。
“没什么,只是想问县主要不要用点茶水。”
洛行歌却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不用,嬷嬷,有话可以直说。”
周嬷嬷神色更加犹豫,欲言又止。
洛行歌不禁失笑。“嬷嬷,咱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是原主强烈的霸气强植人心,所以才教周嬷嬷想说点私话都要考虑再三?
周嬷嬷想了想,吸了口气道:“县主让萧护卫盯着夫人?”
洛行歌眉头微扬,虽说有些话她不会刻意隐瞒,但好像还没有人当着她的面问她的意图。
有猫腻。
“因为曹家出了事,我想知道夫人有没有牵涉其中。”她折衷道。
她并没打算全盘托出,但这么说应该也能钓出周嬷嬷欲言又止的一些话。
果然如她猜想,周嬷嬷神色变了变,似乎是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开口,所以她耐心地等,没一会却见周嬷嬷突地跪下,她吓得赶忙将她拉起。
“别别别。”别动不动就对她跪,她心里难受。
“县主,老奴有些踰矩的话想说。”
“你尽管说,我保证绝不罚你。”洛行歌忙道,很怕手一松她又跪下。
周嬷嬷吸了口气,抿了抿唇道:“县主,如果老奴说,夫人待您是捧杀,您可相信?”
“信。”她毫不犹豫地道。
当然,她相信有一部分是因为曹氏必须跟着她爹的脚步走,毕竟要讨她爹的欢心嘛,不跟着疼宠她,是脑袋坏了不成。
“难道县主早就发觉了?”
“是,但你又是为何这么想?”
周嬷嬷揪着手巾,顿了顿才道:“说来话长,想当年夫人是先夫人的闺阁好友,两人亲如姊妹,在先夫人出阁后,她也常出入侯府相伴,甚至在知道先夫人有喜时,还送上许多药材,并特地找来民间神医照料,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洛行歌轻点着头,往椅子一坐,示意她继续说。
“看来两人似乎真的亲如姊妹,可是就在先夫人要临盆前两个月,先夫人却开始出现落红,可那民间神医却说无大碍,那时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极为担心,打算将神医开的安胎方子拿去给外头大夫瞧,结果……”
“人就没了?”
周嬷嬷点点头,又道:“先夫人很伤心,这下子身子更弱了,明明就要临盆了,整个人却瘦得不成人样,侯爷便从宫中找了太医,可太医开了方子,先夫人还是同样体弱,于是当时还是二等丫鬟的老奴,偷了方子送到外头医馆,才发现方子里有红花和桃仁。”
“太医不可能开这种药,当时负责熬药的是先夫人的大丫鬟青桃,老奴想找她问,先夫人却已经发动了,生下县主后血崩,侯爷让太医抢救,可先夫人只多活了一个月就去了,后来老奴想把这事告知侯爷,青桃却已经离开侯府,老奴在没有足够证据下,连到底是谁下的黑手都不知道,根本不敢告诉侯爷。”
洛行歌听到最后,搁在把手上的手微微颤着,浑身爆开阵阵鸡皮疙瘩。这算什么?这分明是闺蜜为夺所爱,谋害好友……
“半年后皇上赐婚,侯爷迎娶了夫人,一开始老奴也乐见其成,可慢慢的,老奴觉得不对劲,侯爷虽宠县主,可都会教导县主为人处世之道,夫人却不一样,她是彻底放任,甚至在言语中损掇县主作恶,直到县主个性不变,老奴才猛然发觉,也许当年先夫人之死是出自夫人之手……”
洛行歌托着额不语,周嬷嬷以为她不信,便将怀里的方巾取出打开。“县主若是不信,可以拿着这熏香的香料去医馆询问里头添加了什么。”
“添了什么?”
“断肠草,其香与茉莉相似,可断肠草可是剧毒,夫人她……”周嬷嬷再也说不出口,又担心她不信。
洛行歌直睇着她,笑道:“我知道。”这事于悬已经查出,可她和于悬不知道尘封的陈年往事。“嬷嬷,我知道该怎么做。”
“还求县主替先夫人讨回公道,先夫人那般好的人却因为她而亡……老奴心痛,这些年一直活得很痛苦。”
洛行歌起身抱住她。“嬷嬷,我会的。”就差临门一脚了。
年初二,洛行歌带着于悬回娘家,洛旭一见到女儿,一张脸都笑成一朵花,一瞥见她身旁的于悬,霎时刷成晚娘脸。
“岳丈。”于悬笑容可掬地喊了声。
洛旭撇了撇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行歌,咱们到厅里坐着,厨房已经备好菜,就等你回来才开桌。”
“好。”洛行歌笑道,然随着洛旭来到厅里却不见曹氏的身影,不由问道:“爹,娘呢?”
其实这话问得很蓄意,因为她早就从萧群那里知道曹氏近来捣鼓些什么。
这人的心思太深沉也太可怕,情如姊妹却谋害闺蜜,视她如亲女却背地里下毒甚至造谣毁她名声。
她迫不及待将曹氏定罪,如今就缺重磅证据,于悬让人去找青桃,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能不能找到谁都没把握。
曹在望那里咬死了不肯将曹氏供出来,想从他那里定曹氏的罪不可行,所以她可能得想个办法制造新证据。
如今自己都回府了,怎能还让她待在祠堂里呢?
“你娘她呀……”洛旭叹了口气,道:“她觉得她的兄长涉及谋杀你,所以没脸见你也没脸见我,把修业寺的住持也就是你表姑姑等女尼找来后,自己关进祠堂里思过,说是要诵经回向给你,借此赎罪。”
曹在望的事在年前就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已经罪证确凿,端看皇上如何处置。
“娘也真傻,又不关她的事,爹也真是的,怎能让娘在祠堂里过年节?”洛行歌不置可否地道。
“我劝过了,她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洛旭嘴上这么说,心底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记恨,尽管他知道曹在望所为与曹氏无关,但只要伤及他的女儿,他就是打翻一船人,连坐处置。
洛行歌看了洛旭一眼,如今她才察觉原来他对曹氏并没有多少情分,当年如果不是皇上赐婚,强迫他娶曹氏,他恐怕会守着自己,孤身到老。
“爹,还是您亲自去把娘请来吧,要不我这个回娘家的女儿没有娘可以聊体己话,多可怜。”洛行歌推了他一把,否则晚一点的戏根本就演不了。
“而且这年节里总有人到家里走春,家里没个女主人在,像话吗?要是娘的手帕交来访,发现娘竟然在祠堂里,万一教人误解,您这脸是要搁到哪去?”
说真的,洛旭压根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自己,真正教他在意的是她说没有娘聊体己话,多可怜这句话。
当年,他就是担心女儿没个娘疼惜,才会允了皇上赐婚。
想了想,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走了。
送走了洛旭,洛行歌和于悬在厅里坐着,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厅外景致。
“想什么?”于悬低声问着,替她理了理裙拥。
“想着怎么弄出证据。”
“别瞎想,这事我办着呢。”
“她把自己关在祠堂里,是为了不让我有机会找出证据吗?”
“我不这么认为。”
“那她为什么这么做?”来到这儿之后,她愈来愈觉得她爹和于悬说她傻,好像是真的,她的脑力完全跟不上他们。
“回家练于家角力,我就告诉你。”于悬笑眯眼道。
洛行歌瞪着他,俏脸慢慢涨红。
这年代不只要比脑力,还要比谁的脸皮比较厚吗?光天化日之下提这种建议,他一点都不难为情,脸皮是拿什么做的?
“姊夫,你来了。”
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吓得洛行歌爆开鸡皮疙瘩,还没望过去,一抹桃色身影已经来到于悬身边。
洛行歌挑起眉,打量着精心打扮过的洛行瑶,媚而不俗的妆容,艳而不妖的打扮,她几乎在洛行瑶脸上看见“狐狸精”三个大字。
有没有搞错?不是说了男女七岁分席,就算是家人也该避嫌?何况她相公是她姊夫,洛行瑶一进厅里就直接坐到姊夫身旁,对她一声招呼都没有,当她是空气吗?
二话不说,洛行歌起身,直接搬了椅子,硬是插在两人之间。
“行瑶,好久不见。”为免妹妹真的没看见她,她有必要主动打招呼,让妹妹知道她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姊。”洛行瑶一见到她,脸都臭了。
“怎么不去把娘请出来?”洛行歌坐定之后不动,就是定在这个位置上。
一提到这事,洛行瑶脸色更臭,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陷害舅舅,才害得祖母病倒,其他舅舅奔波周旋,娘自请入祠堂,一个年过得都没有年味,一个家都不像家了,全都是拜她所赐。
“恐怕不是姊姊去请,娘是不会离开祠堂的。”洛行瑶闷声道。
“爹去请了。”
“没用,还是请姊姊走一趟。”
洛行歌不由看了于悬一眼,示意她想走一趟祠堂。
于悬却是摇了摇头,不允许她私自落单,毕竟有些地方他的暗卫进不去,他就无法心安。
“姊夫,我舅舅的事查明了吗?他真不是被陷害的?”洛行瑶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朝他贴过去。
洛行歌瞠圆水眸,不敢相信她妹妹不光把她当空气,很可能还把她当死人,虽说大过年的,她不想把这事想得这么晦气,可是她真心觉得自己被忽视得很严重,强迫她再一次抢回主导权。
“锦衣卫办案能出错吗?清者,还其公道;浊者,禀公处理。这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她的脚一伸,硬是挡住了洛行瑶靠近的脚步,另一只脚则是踩在于悬的椅脚上,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于悬莞尔之际,眸底笑意更浓,果然,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情的。
洛行瑶见她将于悬挡在身后,不禁气结道:“但要是有人刑求逼供,活活将人屈打成招呢?”
“你说这话是在污辱谁?”洛行歌沉声问。
“我……”洛行瑶这才惊觉自己口快,忙不迭道歉,“姊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于悬笑了笑,没答腔,因为……屈打成招是常规,动用私刑是行规,所以他压根不觉得被污辱。
“姊夫……”洛行瑶瞧他笑得魅惑人,觉得他肯定是原谅自己了。
瞧瞧,姊夫这般好的人,竟然娶了姊姊这种狠绝无情的坏女人,这真是天大的错误,她得想个办法告诉姊夫,姊姊真的如外头传言早就被邪祟附身,待在她身边的人早晚都会出事。
洛行歌被她花痴般的神情给激得翻了圈白眼,心想她这个妹妹到底吃错什么药,她都挡成这样,她还要往于悬身上扑……古代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只是传说而已,她不会想依样画葫芦吧。
“姊夫。”洛行瑶轻喊着,忖着要如何背着姊姊约出姊夫。“园子里的梅花都开了,要不咱们一道去赏景?”
“行瑶,你约你姊夫不约我?”她这妹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当她的面约她老公赏景……她已经不是空气不是死人,而是彻底不存在了吗?
洛行瑶闻言,更加惊惧地离她远一点,呐呐地道:“姊姊怕梅香啊,姊姊闻了梅香就鼻子疼。”
“……嗄?”这是过敏吗?
她疑惑着,却见洛行瑶竟绕过她,奔向于悬,道:“姊夫,姊姊真的怪怪的!”
洛行歌想也没想地拨开她准备落在于悬肩上的手。“你才怪怪的。”
“姊夫,我说的是真的,原本外头说的我半信半疑,可现在我信了,姊姊真的不像姊姊了!”
于悬眉心微拢,心底泛开一阵不安。
勳贵间传闻闹鬼,京兆尹派人追查却查不出所以然,搞得人心惶惶,然后再在贵女圈里闹出洛行歌遭邪祟附身。
这事他已派人查探,查出几个勳贵家中是有下人在闹事,才搞出这几出,但是关于洛行歌的传言……他猜想和曹氏找来慧心住持有关,就不知道曹氏这一步棋要如何走。
然而,洛行歌还来不及质问,外头已经传来洛旭的斥责声——
“洛行瑶,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次!”
洛行瑶登时抖若筛糠,瞧也不敢瞧洛旭。
“你刚刚对你姊夫做什么?洛行瑶,你到底知不知耻!”
洛旭走到面前,毫不犹豫地刮了个耳光,硬是将洛行瑶打趴在地,晕得她一时连话都说不出口。
“爹,您干什么!”洛行歌赶紧将洛行瑶扶起,瞧见她唇角的血渍和左脸颊瞬间浮现的辣红掌印。
“她不知耻!”
“爹,玩闹而已,您怎么当真了?”尽管她觉得洛行瑶并非玩闹,但也不致于需要下重手吧。
“我怎能不当真?你瞧瞧她刚刚有多靠近于悬,举止有多轻佻,妆容有多刻意,甚至还出言不逊!今日要不是大年初二,不宜见血,我会直接杖责。”
洛行歌瞠目结舌,咽了咽口水,这可怕的分别心,到底是出自于她爹自身的偏颇私宠,还是有人在旁煽风点火,架着她爹走到这一步?思索着,目光缓缓落在洛旭身后的曹氏。
她依旧笑得慈爱,眸里却冷得慑人,看着洛行瑶更无一丝悲怜,压根不像个母亲,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是行瑶不对。”曹氏面露哀伤地道。
洛行歌抿紧了唇,尽管她也认为洛行瑶举措过分了些,但她爹也不该下重手。“行瑶是过分了点,但她年纪小不懂事,不需要重罚,好生教导便是。”
“来人,把二姑娘带下去关进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洛旭低眉敛笑,通身武人的杀伐之气尽现。
外头的婆子丫鬟闻言,赶忙入内把还半昏半醒的洛行瑶架了出去。
洛行歌眉头微皱,对于她爹的做法不敢恭维,可眼前她必须先将注意力放在曹氏身上。
自己可能不够聪明,读不出曹氏的下一步,但好歹她也感觉到曹氏今日的不对劲,彷佛打算在今日做个了断。
“好了,用膳吧。”曹氏扬起笑,要下人传膳,顺便将大少爷找来。
不一会,桌上摆满珍馐美馔,洛行歌却是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捱过一顿饭,有人上门走春拜访曹氏,很理所当然的,洛行歌被曹氏带走。
于悬想阻止,偏偏洛旭拉住他。“走,跟我聊聊曹在望那桩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行歌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笑,乖乖地跟着曹氏离开。
今日走春拜访的是和曹氏向来有往来的官夫人,一见到曹氏前来,嘘寒问暖,担心的便询问曹在望一案是否牵累她。
洛行歌在旁看着,就她所知,曹氏在官夫人圈子里向来吃得开,不只因为娘家后台硬及有个侯爷夫人头衔,而是她的为人处世受尽赞扬。
如果这些完美的表象都是演出来的,为什么她不演到底,非得除去自己不可?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善待自己,在曹在望缺银子的情况下,更是让她的杀戮顺理成章。
就在官夫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关怀安慰结束,众人把目光投向她之后,神情很明显有了变化,一个个眸中藏着恐惧和骇异,堆了再多笑意也掩饰不了。
洛行瑶刚才的话、眼前官夫人的异状,让洛行歌想起己身的传言,这事她忘了问于悬王朝有没有诛杀女巫的例子。
如果所有人都怀疑她不是真正的洛行歌时,她到底要怎么端出原主的气势?
洛行歌的脑子快速运转着,拨了点心思与她们寒暄几句便借故离远一点,可她走得远些,还是听得见背后的窃窃私语。
疑惑之际,她闻见了梅香,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几棵梅树绽放着串串花朵,暗香浮动,想起洛行瑶刚刚说了,她闻了梅香,好像会……
“行歌,别太靠前,梅香被风吹来了。”曹氏娇软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担忧,无法挑剔的关心。
“没事,就鼻子疼了些,我往那边走走就好。”
“怎么会鼻子疼?”
“……嗄?”她疑惑之际,瞧那些个官夫人的眼紧盯着自己,不禁暗问,她会不会是掉进什么陷阱里了?
“你以往闻了梅香总说头疼,怎么现在连鼻子都疼了?”
曹氏话一出口,看似关怀,却引得官夫人一个个垂脸低声交谈,彷佛她们都知道洛行歌闻了梅香就头疼,而如今的她给出了不同答案,似乎间接证明了她不是原主。
可是鼻子疼是洛行瑶说的,她现在无法确定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因为她脑袋里根本没有那些记忆。
“娘,我只是染了风寒,鼻子疼。”洛行歌勉强挤出笑意应对。
“既是这样,让听雨陪你回春秋阁歇着。”曹氏说着,对几步外的听雨招手。
听雨赶忙走来,很自然地揍着洛行歌往春秋阁走。
尽管走出一段距离,洛行歌还是听见她们在低声交谈——
“洛夫人,县主真是不对劲,她最是讨厌梅香,怎可能没发现前头有梅树?况且前些日子还有人瞧见她在大街上骑马……她多怕马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会骑马了?外头说的没错,她肯定是邪祟魔物附身了,在外闹了许多事,你得赶紧想法子……”
洛行歌心头一紧,从没想过自己竟露了这么多馅。
可转念一想,只要她咬死自己就是原主,她们也不可能证明她不是,更何况她还有她爹和皇上,甚至于悬都站在她这边,她根本就不用怕,对吧。
“县主,别听她们胡说八道,要是县主身边的人都会出事,怎么奴婢就好好的?”听雨呸了声,安抚着她。“一会找侯爷说去,要不就跟大人说说,瞧瞧到底又是谁在背后造谣伤人,您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好说话,任由他人栽赃。”
洛行歌瞧了听雨一眼,从她的话中慢慢勾勒原主的性情。
原主刁蛮任性,还会调戏男人,是贵女公敌,更是许多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纨裤,但这些都是外传的,只有长年跟在身边的人才是最清楚她性情的人。
如此想来,莫非原主真的知道曹氏想对她做什么,因为某些原因放弃挣扎,任其伤害?
“啊……下雪了。”
洛行歌回过神,看着阴霾的天色,听雨则赶忙扶着她先到小径旁的亭内。
“县主,您在这儿等奴婢,奴婢回春秋阁取伞。”
“不用了,咱们就在这儿歇……”话都还没说完,听雨已像是急惊风般顶着飘雪跑出亭外,她压根来不及阻止。
洛行歌无奈叹了口气,思忖着要不要干脆去找于悬算了。
正考虑着,却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朝她这头走来,福了福身,问:“县主安好,不知道县主可知道夫人在哪?”
“发生什么事了?”洛行歌认出她是洛行瑶身边的大丫鬟采菊。
“二姑娘在房里发脾气,嚷着要寻短见,奴婢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请夫人去一趟。”
洛行歌见采菊气喘吁吁,肩上发上都已经被雪打得半湿,想了想便起身。“走,我跟你一道去。”
“可是……”采菊面有难色。她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自然知道姑娘极不喜县主,认为县主去了恐怕会火上添油。
“不打紧,我去也是成的。”洛行瑶需要适时地开导,否则再这样下去,她心思不扭曲才怪。
“……曹在望让麾下京卫高手成了刺客,暗杀行歌说是为了补钱坑,这事你真的信?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直到现在还是没个结果。”
书房里,洛旭叨念着,一旁的于悬却吭都没吭一声,教他更加恼火,一抬眼就见于悬若有所思,神色凝重得很。
“出事了?”洛旭问了句,见他还是迳自想得入神,不禁光火地推他一把。“问话呢,还不吭声。”
于悬眉目微沉睨去,洛旭垂眼对视,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岳丈是否曾怀疑过身边的人?”
“别跟我打哑谜。”
“如果我说主谋是曹氏,岳丈认为如何?”
洛旭双手环胸,脸色难辨,好半晌才问:“可有证据?”
“尚未。”
“所以你是因为曹在望的事才怀疑她?”
“不是怀疑,而是已确认她是主谋,但是没有证据。”
洛旭哼笑了声。“何时你锦衣卫办案也需要证据了?直接持帖把人押进北镇抚司衙门不就得了。”
“真要硬干也不是不行,但是洛家丢得起这个脸?洛行飏又该如何自处?他是唯一的子嗣,侯爷不能不为他着想。”
洛旭嗤笑着,瞧他的眼神像是瞧个傻子一般。“在我心里,只有行歌是最重要的,有没有子嗣继承,我一点都不在乎,如果行歌的弟妹不能成为她的助力,那么即使他们不存在,我也无所谓。”
于悬浓眉微扬,像是被他这番看似豁达实则偏执的想法给吓着。
“只要是伤害行歌的人,不管是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
于悬唇角微勾,难得同意他的说法。“岳丈,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
洛旭回给他的一记冷进骨子里的笑。
于悬压根不在意岳丈的反应,迳自问:“不知道岳丈是否在外头听见关于行歌的流言?”
“什么流言?”
原来他并不知道。于悬忖着,看来这些流言确实只在女眷中流传,如果不是月下漭提醒,锦衣卫确实没留意到这个流言。
“又有什么流言?”
于悬想了下,反问他,“如果坊间流言说行歌不是行歌,岳丈有何想法?”
“笑话。”洛旭不假思索地道。
“那么,岳丈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流言?”关于洛行歌的流言太多太多,唯有这一点是真实的。“流言总是有因,才能捏造,是不?”
洛旭沉默不语,想起行歌以往的流言,真真假假里头总是有个由头,坊间才会绘声绘影地将她说成煞星。
“对我来说,行歌就是行歌,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永远没有人能伤害她。”洛旭锵铿有力地道。
于悬微松口气,如此一来,至少他有强而有力的支柱,哪怕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还有个得力助手能使。
然而才想着,外头就传来声音——
“大人,侯爷夫人带着一帮女尼和官夫人往侯府二千金的院落前去,夫人比她们早一步进了院落,咱们要闯吗?”
听完涂胜的禀报,于悬二话不说地道:“只要对县主不利,立刻拿下。”随即起身,朝洛旭抱拳道:“岳丈,小婿所为若有所踰矩,还请海涵。”话落便大步离开。
“等等,我跟你一道去。”尽管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他要上哪,横竖有自己跟着,去哪都不踰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