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瞧,那个猥琐的老头子一直盯着我瞧。”
魏玥兮看了看在不远处的父亲,又瞧着脸上带着防备的娘亲,忍不住露出一抹笑,“那是爹。”
“胡说!你爹可俊了,才不是这么个老家伙。”许嬷嬷皱着眉头,突然又笑道:“我虽是童养媳,但我本事可好了,十里八村有不少人看上我,偏偏我认准了你爹,谁让你爹长得好,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嫁他,我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只是最后……”
许嬷嬷话声隐去,竟是忘了要说什么,她的脑子越发不清楚,却独独记得自己的闺女,谁说话都不好使,但闺女开口她便听。
魏玥兮伸出手,轻轻模着娘亲已经花白的头发,“最后我们一家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啊!”
“是啊,是啊。”许嬷嬷低喃,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又想不起,“谁不羡慕我有好福气。”
看她情绪平稳下来,魏玥兮才招手叫自己的爹,魏少通眼睛一亮,立刻靠了过来。
一看他挤到身旁,许嬷嬷立刻喳呼起来,“这个老不休的,总是要模我的手——”
许嬷嬷的声音因为手里被塞进了本相书而隐去,纵使忘了一切,她对相术依然有反应。
“大师。”魏少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恶意,我是来向你这位大师拜师学艺的。”
魏玥兮听闻,不由嘴角微抽,她爹也真是个能人,凭空给自己捏造了身分。
“拜师学艺?”不管魏少通捏造的身分有多瞎,至少许嬷嬷当真感兴趣,“那你真是找对人了,我们老魏可厉害了,只是老人家,你年纪太大,我怕你连皮毛都还不懂,人就要入土了,还是算了吧。”
被说自己要入土,魏少通也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灿烂,“无妨,年纪大,就学些风水,到时给自己找门好墓穴。”
“给自己找墓穴?不错,你老人家想得挺开。卜宅兆这门学问可大了,选得好可以为子孙谋福祉,选不好有可能祸及子孙后代,瞧老人家年纪不小,现下该是儿孙满堂吧?”
魏少通不由想起因他粗心而死去的儿子,再看着在一旁明明长相姣好却至今未嫁的闺女,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他知道老婆子一辈子的心病,不由说道:“有啊!我娶了个好娘子,给我生了一子一女,如今含饴弄孙,一家和乐。”
“真是巧了,我也有一子一女,他们可乖了,小时候还会帮我——”看着魏少通,许嬷嬷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她不由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别敲别敲,可别敲坏了,”魏少通连忙拉住她的手,“想不起来就算了,过去没有什么好想,咱们要想的是将来,你今日就跟我说说卜宅兆,到时我们找个好墓穴,就算你嫌弃我也不管,咱们注定生同衾,死同穴。”
许嬷嬷笑了笑,竟也没有反驳,还乐得跟他一起钻研起来。
一旁的魏玥兮看着娘亲笑开怀,脸上的哀伤一闪而过,她娘虽鲜少提及,但她知道她一生未曾放下丧子之痛,现下这样倒也挺好,忘了一切,连难过也忘了。
她在一旁看着孟家几个管事送来的帐本,耳边听着爹娘说话,就见她娘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斜靠在榻上睡去。
魏少通见她睡着,闭上了嘴,握住许嬷嬷的手,如今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跟老婆子亲近亲近。
“爹。”魏玥兮正好看完一本帐,便轻声说道:“你也歇会儿吧。”
魏少通摇了摇头,让闺女去忙自个儿的事儿,老婆子有他陪着便好。
魏玥兮见状也没有勉强,她还得上孟府一趟。
孟之玉管不了事,于情于理都该由顾悔或叶绵接手,但顾悔志不在此,至于叶绵,顾悔嫌弃孟家家大业大,会累坏媳妇儿,所以不让她插手,直接拍板决定依旧由魏玥兮管事,让她每个月整理好帐目送上便可。
叶绵是个小财迷,每每看到帐本进项就能乐上好几日,顾悔也会因叶绵开心而跟着平易近人些。
魏少通听到魏玥兮的脚步声离去,不由一叹,随手将祖传的相书放到一旁,月兑去鞋子,在熟睡的许嬷嬷身旁躺下。
魂魄分之人病,尽去则人死,魏少通怎么也没料到他好不容易寻着人,没等到她一句原谅,她就把他给忘了。
他不甘心日子越来越好,但她却糊涂了……
恍恍惚惚中,他似睡非睡,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将随手放在一旁的书页吹起,他竟入了梦,梦中他替顾悔逆天改命,替顾悔圆梦,因有他累世福报而得以亘古穿今,实则存着私心,妄想借他的功德逆转时光,与天争命,不让自己的妻女死于盗匪手中,在禁受种种苦难后终获成功……
他因为一阵疼痛猛然惊醒,一睁眼,竟发现自己被老婆子一脚踢下了床。
“混帐东西,竟跟我同榻,快滚!不然我叫人了!”
魏少通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握住她的手,双眼通红,“老婆子,你懂得比我多,你跟我说说,老头子我真能有这亘古穿今的神通?”
许嬷嬷皱眉看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谁?你这个疯老头,还不快放开我的手!”
魏少通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管如何打骂都不放,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求来的,纵使还有遗憾,纵使她现下糊涂了,他依然心存感激。
至少人还在,忘了他也无妨,他记得她一辈子就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