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徐徐,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得让人忍不住眯细了眼,林子里蝉鸣鸟叫,好不惬意。
巫绫茉眉头紧锁的坐在一颗大石上,抱着曲起的腿望着偶而飞过天空的鸟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呢……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即使已经过了半个月,每每回忆到那天,她都感到有些欲哭无泪。
她就这样假装了半个月的邬琳沫,真的是有些装不下去了,却又不知道怎么跟许氏还有可爱的小豆丁弟弟说她不是邬琳沫,不是他们的女儿跟姊姊。
有几次她想要坦白,可是看到许氏关爱和蔼的眼神,还有小豆丁那依赖及信任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她就说不出口。
她应该是跟邬琳沫很有缘吧,否则怎么会穿越到年仅十五岁的原主身上,连名字的音都那么相近。
只是再怎么有缘,毕竟不是她自己,这里也不是她习惯的地方,她好想离开这里。
“姊姊,姊姊,你在哪里?”
就在巫绫茉懊恼地爬着头发时,邬奕軒那急切的呼喊声随着风断断绩绩的传来。
“我在这里,大石头这里。”她狠不下心装作没听到,对着音源方向喊道。
不一会儿,邬奕軒便出现在她眼前。
看到他为了找她,跑得满身大汗,一脸紧张,她心头生出一抹愧疚,拿出随身帕子将他满头的汗渍擦掉。
前世她除了在外婆身上体会到亲情的温暖外,就不曾在其他亲戚身上体会过。大家表面上一片和乐,私下却是将对方当成潜在竞争者,对她都是虚情假意,她很小便尝到人情冷暖。
但在邬家母子身上,她却尝到了一直渴望的亲情关怀,这也是让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这里的原因。
邬奕軒见她沉默,一对漂亮的眉毛不由得紧皱,“姊姊,你怎么又突然安静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轩儿说,不要放在心里,会生病的。”
她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捏捏他的鼻子,有些宠溺的问着,“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有心事?”
“姊,你不要看我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姊姊最近跟以前不一样,变得很奇怪,是不是心里生病了?”邬奕軒拉着她的手担忧望着她。
“谁教你『心里生病了』这句话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好笑地看着邬奕軒,觉得他像一个小大人似的,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感。
“是隔壁的嫡子跟我说的,婶子说姊姊有心事,让我劝姊姊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要不然久了会变成心病,心病没有药可以医。所以姊姊有什么事情不敢跟娘亲说,可以跟我说,我保证守口如瓶。”他还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巫绫茉看着他这副急着照顾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觉得原主真的好幸福,不仅有一个疼爱她的娘亲,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即使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
“放心吧,姊没事。”
“真的?”他眉毛挑了挑,摆明了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觉得姊姊会骗你吗?”
邬奕軒点头,然后想到什么,气得挥动小拳头,“会,当时你骗我说只是去找祖母谈谈,让我放心,结果你差点死掉。那时候要是我在,就可以保护你不被哥哥欺负推倒,我可以咬他。”
看到他为原主打抱不平的模样,巫绫茉心头一暖,蹲子圈抱住肉肉的小身子,嗓子有些哑的说着,“轩儿,谢谢你,不过还好当时你没有跟姊姊一起过去,要不然你肯定也会受伤的,他对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原主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不报她心里不舒服。
被她抱住,邬奕軒的脸蛋瞬间红了,尴尬地推了推她,“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姊姊怎么可以抱我……”
“小屁孩,我是你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哪个食古不化的老头教的?我们是姊弟,这是相亲相爱的表现,不要听你那什么夫子乱教。”
“所以跟亲人可以,跟娘也可以吗?”他眼睛一亮。
“当然。”她弹了下他的额头,“尤其是娘,现在爹失踪了,娘心里很难过,你更应该抱抱她。”
“嗯嗯,姊姊,我知道了。”邬奕軒听她这么说,整个人都笑开了。
巫绫茉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有一股满足感。
她渴望的亲情是从邬奕軒跟许氏身上得到的,既然舍不得这份亲情,也许她可以试着顶替邬琳沫的身分,在古代重新生活。
突然窜出脑海的想法让她愣了一下,脑袋像是被人敲开一样,整个人豁然开朗。
是啊,她穿到邬琳沫身上,不顶着原主的身分在古代生活,她还能用谁的?
她之前一直在执着什么,真搞不懂自己,摔坏脑袋了。
思及此,巫绫茉决定顶着原主的身分继续生活,但她的言行举止跟原主不同,必须给自己的改变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来只有那千篇一律,最不会引起他人怀疑的老掉牙借口好用了——失忆。
她也想有创意一点,可她想不到更有创意更能唬住人的借口。
巫绫茉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番后,无奈地叹口气,“唉……”
“姊姊,你瞧,还说没心事,又叹气了,你每天唉唉唉的,都不知道娘也跟着你一样唉唉唉,唉——”邬奕軒学着许氏叹气,还特地加重了尾音。
“你喑,真是个小老头。好吧,姊老实告诉你,姊是真的有一件心事,这事不知道怎么跟你还有娘说……”
“什么?那一定很严重!”
巫绫茉一脸苦楚的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脑子,“就是……这里,姊这里撞坏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
邬奕軒那对眉毛简直像打上十八个结,一脸纠结的看着她,用着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问着,“姊姊,你的意思是有时候你会把轩儿跟爹娘忘了?”
“是的,我看到你跟娘就像是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
邬奕軒捧着圆润的小脸蛋惊呼,“我的老天爷啊,姊姊你把我们忘记了,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刚醒来那几天头一直很痛,记忆很紊乱,是这几天才稍微好转,想着让自己静一静,看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是我发现没有用。”她泓然欲泣的摇着头,“我没有说也是不想让娘跟你担心。”
欺骗一个七八岁大的小朋友,她良心好不安,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姊姊,你太可怜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呢,应该要说出来跟我还有娘分享,我们是一家人啊。”邬奕軒豆大的泪珠瞬间掉下,心疼地圈抱着她。
“姊姊没事了,轩儿别哭,姊姊只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是轩儿,姊姊可以跟你还有娘共同创造未来,这样姊姊就有新的记忆了。”
“对,我们跟娘可以一起重新创造新的记忆。”邬奕軒十分认同的用力点头,之后马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走,姊,我们快去跟娘说这事情,娘最近为了你的事情可是担心得白头发又多了好几根。”
“我苦命的女儿,你怎么遇上这种事……那天杀的邬孝伦,要不是他,沫儿也不会受这种罪!娘心疼你啊,沫儿……”许氏从儿子那里得知女儿这些日子变得十分奇怪与沉默的原因后,抱着女儿心疼不已。
被一个大自己没几岁的女人抱着喊女儿,巫绫茉有些尴尬,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许氏的女儿,那点尴尬瞬间就化为灰烬。
她抬手轻拍着许氏的背,安慰着,“娘,我没事,您别气了。”
“还说没事,当时娘就不该让你去找你祖母理论,本想着她看在你是孙女的分上,不会太过分,没想到她竟然……”一想到那天的事情,许氏就忿忿难平。
“娘,您别伤心,这事不会这么过去的,他们敢霸占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鸠占鹊巢把我们母子三人都赶出去,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许氏拍了拍巫绫茉的手,“沫儿,这件事情交给娘,你受伤差点没命这件事情,娘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姊姊,我也可以替你讨公道!”一旁的邬奕軒握紧小拳头。
巫绫茉冷然拒绝,“不,娘,我的公道、我的仇,我自己报。”
她同时在心底暗暗的对着原主说,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她神色严肃的看着许氏跟邬奕軒,转了话题,“娘,轩儿,因为我把之前的事情都忘掉了,要是日后做出了什么事情让你们感到诧异,希望你们不要吓到。”
“沫儿放心吧,娘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你就算是爬上屋顶把天翻了,娘都不会吓到。”许氏心疼的抚模着她的脸颊。
“那就好,我就是担心您嫌弃,所以才迟迟不敢跟您还有弟弟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娘的女儿,娘怎么会嫌弃。”
“谢谢娘!”巫绫茉用力抱了下许氏,同时将邬奕軒圈进来,“也谢谢你,轩儿。”
“傻孩子,说什么谢,只要你跟轩儿平安健康就好,其他的娘都不想。”
“就是,姊姊,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是啊,一家人,要是爹——”巫绫茉连忙将口中未出的话咽下,以免伤到许氏的心情。
“沫儿,不用顾虑娘,娘没有你想像中的懦弱无能。”
“娘,我才没有认为您懦弱无能呢。”说着,巫绫茉的视线落在许氏身后那面一面繍着富贵牡丹,一面绣着荷花的双面绣屏风。
双面绣在古代可是很值钱的,通常都是王公贵族、大户人家才买得起,屏幅愈大价钱愈贵。
这乡下宅子怎么会有一面价值不菲的双面绣屏风,还有一旁那一对水色青天花瓶,是汝官窑出产的吧。
桌上那套白底蓝花的青花瓷茶具,从那花色还有制作的工艺来看,应该也是官窑出品的,更不要提屋子里其他的高级摆设了。
巫家是个古老的世家,因为千年来的传承,根本就不缺骨董,前世她就是在满屋子骨董的老宅中长大,她自小就对古物很有兴趣,对此下过一番功夫,去研究骨董,因此这一屋子的物品,她一瞄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们现在住的乡下宅子不是租的吗,她记得他们母子三人是净身出户,怎么会有闲钱买这些高档的摆饰?
“沫儿,怎么了,是不是头疼?瞧你脸色突然又变了。”许氏关心地问着。
“娘,我只是感到奇怪,这宅子里头的陈设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租金不便宜吧,我们三人被祖母净身出户,是不是要换一间便宜一点的宅子租?”
巫绫茉这时才发现这宅子每间房间,墙壁都还涂了白灰泥,这在古代一般人家可没这么多闲钱可以这么做的。
“傻孩子,这宅子是我们的,不用担心租金,这屋子里里外外的物品,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的,准确的说,都是属于娘的。”
“这宅子是娘的?”
许氏微点下颚,“既然提到了,那娘就跟你们说清楚。你们祖母带着大伯一家人住进我们家,又对你们父亲提出那些不公平的要求后,你们父亲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早早做了两手准备。”
“表面上应付着你们祖母,同时交代我,一旦他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情,就带着你们姊弟先躲到上阳村,其他事情等他回来再处理。这地契上的名字是娘的,你们爹也用娘的名字在钱庄里头存了不少银子,确保我们母子三人衣食无虞,家中的经济你们不用担心。”
“想不到爹还懂得未雨绸缪。”
许氏弹了一下巫绫茉的额头,“你爹跟着东家东奔西跑的那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当你爹真看不出你祖母以及大房一家的狼子野心?”
“既然如此,娘当下怎么还会乱了方寸,也想跟着我一起去找祖母理论?”
“当下娘被他们气得忘了分寸,等冷静下来,这才想到你爹每次出门前对娘的交代,赶紧带着你们俩先到上阳村,等你们爹回来处理。”
“可是爹失踪那么久了,也许我们等不到他回来,那又要如何处理呢?”
许氏嘴角带着一抹轻蔑的冷笑,“就算你们爹真的没办法回来,也还有娘在,娘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子霸占你们爹一辈子的心血的!”
“娘,爹究竟留了多少手?”
“娘会再给你爹两个月的时间,等他回来自己料理好他的家务事,若是你爹两个月后还没有回来,那就换娘亲自出手。”
瞧许氏一副胸有成竹,一双眼睛闪着一抹兴味盎然的模样,巫绫茉怀疑许氏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娘,到时候不管谁出手,都要留我一份,我头上这伤可不能白受。”
“会的,娘肯定不会漏掉你的。”
“一个两文,随便挑,随便选,快唷,迟了就没有了!”
“好吃的大包子,馅料是满满的大肥肉,刚出炉,要吃的手脚要快,慢了就没有了!”
“糖葫芦,甜滋滋的糖葫芦,保证你吃了甜进心底,一串三文钱,一串三文钱。”
每每到了赶集,梧桐镇的大街小巷就会挤满附近村庄前来采购的百姓及小摊贩,人潮汹涌,各种叫卖声、杀价声此起彼落。
梧桐镇上唯一一间万福酒楼,因为正好位在镇上中心点,每到这一天,周围便会被人潮给包围,整间酒店闹哄哄的,说句话都要用吼的不说,连住在里头的客人想要出入都有些困难。
昨日才刚赶到梧桐镇,身着银灰色锦袍的上官瑾,临坐在窗边蹙着眉头看着下头摩肩擦踵的人群,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声。
这几年他大江南北的走,早已习惯赶集氛围,不知怎么的今天却十分烦躁,伸手想将雕花窗子给关上,阻绝这些吵杂。
硬是要跟着他前来梧桐镇的皇甫淙,手中的摺扇敲在他手背上阻止他,“欸,别关啊,趁着无聊,欣赏一下市井百姓生活,不是挺有乐趣的?”
“吵。”
“京城更吵,怎么不见你说过?”皇甫淙用扇子将窗子又推开了些,“我可是难得离京,要好好感受一下乡下老百姓们勤勤恳恳的朴实生活。”
“你干脆下田耕地,更能好好体会。”上官瑾横一眼坐在对面一脸兴味盎然的皇甫淙,“这一路上没少看这些景致,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路上的风景、民情都不太一样,自然好看。”
“我看你是觉得沿途的姑娘模样好看。”上官瑾白他一眼,拿过茶盏呷了口凉茶。
“确实是一个赛过一个俏,跟京城里那些装模作样的木头美女们好看太多,鲜活。”皇甫淙挑了挑眉,并不否认。
“你最好是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宫里那两位饶不了你。”上官瑾语气有些不屑提醒他。
“我哪里敢,不要说宫里你称为姑姑的那只母老虎饶不了我,要是被她的丈夫万兽之王知道我在外头胡搞,还不得吃上一阵排头,我可不想再被抽顿鞭子。”一听到宫里两字,皇甫淙嘴角下意识剧烈的抽了两下。
皇甫淙是当今皇帝跟皇后的嫡次子,也是目前排行最小的皇子,一出生便备受宠爱,加上他与嫡亲大哥皇长子还有其他兄长年纪相差颇大,皇位基本上与他无缘,日后可能就是当个安逸的王爷。
因此,皇帝、皇后从不对他有过多的要求,除了皇族子弟基本所学的课业及必须知晓的知识外,其他一切以他的兴趣为主,养成了他有些浪荡、洒月兑不羁的性子。
他自小便喜欢跟在上官瑾身后当小尾巴,连上山学艺那几年也是不时出现在上官瑾的师门,这情况一直到上官瑾开始带团走商,不在京城才停止。
“全天下就数你胆子最大,敢将那位称做万兽之王,别忘了,你还是他生的。”
“我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敢这样胡认,你可别去告密,否则我连个可以说真话吐心事的对象都没了。”
“我像是那种人?”上官瑾拿了颗花生朝他弹去。
“本皇……本公子就是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才会么说。”皇甫淙闪身躲过那颗花生,提过一旁的茶壶给上官瑾再倒了杯凉茶,“不过,我说表哥,有什么重要事情让你非得亲自前来这个贫乏的旮旯之地?”
“听风查到那妇人的消息了。”
“妇人?”皇甫淙愣了下,旋即想到那事,“你是说已经打探到那个可能拥有黄金药王蛊的妇人了?”
上官瑾沉点下颚,“是的,听风飞鸽传书告知我事情已经有眉目,但这位妇人长年不在家,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每年只有这时候会待在家一个半月的时间左右,想要找她必须把握这机会,若是错过,恐怕又得等明年。”
皇甫淙看他点头,这下什么都明白了,“难怪你放着凤阳县城的客栈不住,偏要到这乡下小镇来,若是本公子没有猜错,那妇人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实际住在哪里不清楚,得等听风过来才知道。”
“听风真是不靠谱,随便给你一个消息,也没确定,就让你风尘仆仆地赶来。”
“我派出不少手下打听这名妇人的下落,皆打探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听风能打听到这些已经算不错了,不管是不是那位妇人,我都要亲自来确定一番。”
“其实……我说表哥啊,你干么这么执着,若是真的不行,纳白絮雪为妾不就得了,况且你那未婚妻究竟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
皇甫淙搞不懂身为风云堡堡主的自家舅舅,为人潇洒豪迈海派,思想更是开明,从不强迫晚辈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但在表哥的婚事上,他却特别顽固,坚持表哥必须娶他为其定下的女子为妻,若是不从,即刻从族谱除名,逐出风云堡,永远不许再踏入上官家一步。
表哥现在挂名的未婚妻究竟是谁,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连父皇也曾经询问过舅舅,舅舅却未吐出半个字,只是说了一句很玄的话——天机不可泄漏。
难不成表哥的未婚妻是天上的仙女?还天机,难道老天爷会掉一个女人下来给表哥当妻子?
皇甫淙在心底嘀咕的时候,轻掩的门扇被轻敲了几下,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主,属下听风。”
“进来。”上官瑾毫不迟疑道。
门扇被推了开来,一身藏青色短打的听风进入,看到了上官瑾对面的皇甫淙,神情闪过一丝诧异,却也只是一瞬,随即抱拳问安,“见过少主,见过十一皇子。”
“听风,小爷我现在人称十一少,别在外头露馅了。”皇甫淙横了他一眼提醒。
“是的,十一少。”听风从善如流。
“这一路赶来,渴了吧,先喝杯茶解渴。”上官瑾睐了眼他鞋子上的尘土,指着一旁装着凉茶的陶壶。
“感谢少主。”有体恤下人的主子是福气,听风不客气的走过去拿起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大口灌下。
见他连喝了两杯,上官瑾才开口询问想要知道的事情,“你是否已经知晓那妇人的下落?”
听风抱拳,“是的,少主,那妇人目前就住在梧桐镇附近的上阳村里。上阳村在梧桐镇的东边,属下弟妹们所住的林边村位在梧桐镇的西边。因为要穿过梧桐镇,平日两村的人很少来往,属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位嫁到上阳村的同村嫂子口中打听到那位妇人的下落。”
“说说。”
“那位嫁到上阳村的嫂子回娘家时,得知侄儿得了怪病,大夫一直看不好,便提议让弟妹将孩子带去他们村子给巫婶子看。巫婶子会一些偏方,村里比较贫困的人家有什么头疼脑热、小孩半夜哭闹无法睡觉或是其他各种奇怪病症,舍不得到镇上给大夫看病,都会去她那边要些草药,或是由她施展一些类似法术的东西,按着她说的方法用,很快药到病除。
“又说若是要带孩子去给巫婶子看,得趁着她最近还在村里赶紧去,若是错过,可能要明年才见得到人。之后才说到,巫婶子平时不与人来往,村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大约是十五年前吧,她来到上阳村跟村长买了村里靠山边的一块空地,请村人盖了栋宅子,自己一人住在里头。
“奇怪的是,往后每年她总是会外出大概半年到八个月左右,住在自村里的时间很短,有一次甚至离开三年多近四年才回来,回来后她就没有再离开村子,但她不时会前往后山,一入山就两三个月跑不掉。”
听到这里,上官瑾的眉头不由得皱起,“这听起来跟那些偏远山区里的神婆一样……”难道他又找错方向了?
“乍听属下也认为她是神婆,但那妇人说她邻居的一个远房亲戚酒醉时不小心说溜嘴,说他曾经看过巫婶子拿出一样像蝉的东西救人,那人本来只剩下一口气,那东西放到嘴巴还是胸口上,那个快死的人就活过来了,后来还多活了好些年。”
上官瑾眼一瞠,“把事情说清楚!”
“是。”听风接着说:“属下暗中向那妇人打听对方的下落,找到那人后给了一笔银子,打听到一个陈年消息,便是在十多年前,巫婶子刚搬进上阳村时,曾经出手救了一名濒临死亡的昏迷富商。
“向属下透漏这消息的是富商身边的下人,据那下人说,当时巫婶子将所有人赶出屋子,开始医治富商,他好奇地躲在窗边偷看,就看到巫婶子拿了一只像蝉的东西放在富商胸口上,那东西发出一阵金光后,富商本来灰黑难看的脸色逐渐恢复,而那只像蝉的东西开始变黑,没多久富商就清醒了。
“巫婶子发现他偷看,往他嘴里丢了一颗奇怪的东西,警告他若是敢将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就会肠穿肚烂而亡。说也奇怪,那人酒醉无意间说出那天看到的事情后,他的月复部就开始不定时的痛。”
“多年过去,他被月复痛折磨到已经无法下床,眼看可能就要归西,正好属下找去,他就以自己一条命跟属下换银子,想让他妻儿以后好过些。”
“若听风打探到的消息是真的,这位巫婶子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上官瑾感觉这件事终于看到一道曙光。
就算她不是他所要找的人,应该也能从她身上打听出其他蛊师或是黄金药王蛊的下落。
思及此,他再度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据嫂子说,巫婶子与刚搬到她家隔壁的小男孩交情还不错,他时不时会去敲巫婶子的家门。”
一听到小孩子,上官瑾眉头皱得更紧了。
通常这种能人异士都不爱与平凡人打交道,直接上门一般都会吃闭门羹,若是能够从旁下手先套好关系,再由别人引荐,这样也许会容易得多,但对方是小孩子,这还真有些难度。
他早已经过了玩泥巴的年纪,要他去收买一个小孩子,一时间真不知怎么下手。
一旁的皇甫淙看他眉头紧皱,大笑调侃,“我说表哥啊,一个小孩就能把你难倒,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乡下小孩子还不好处理?几颗糖、一点银子就能够让他们把你当成祖宗拜了。”
又不是要对付宫里那些心机深沉的嫔妃跟朝中的大臣,一个小孩能有什么难的,瞧瞧表哥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十一少,这个小男孩恐怕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打发的。”听风不认同的看着他。
“怎么,一个乡下孩子还能不被这两样东西收买?”
“他父亲是个走遍大江南北的商人,出过海,有着自己的商船,在凤阳县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各种稀奇的好东西他恐怕都看过吃过,所以还真不好收买。”
“商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在上阳村这种乡下地方?”
“他家最近出了点事情,父亲失踪,他跟母亲及姊姊被祖母赶出家门,才暂时落脚在上阳村。”听风连忙将打听到的事情告知他们。
皇甫淙听完问道:“表哥,你是否有什么想法或是对策?”
上官瑾睐了眼皇甫淙,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略带神秘的浅笑,“没有。”
“没有?你那表情分明就有事,少唬我了!”
“我没唬你,我只是认为,从这户人家打探,也许比我们自己四处打探效果来得更快。”
“那还等什么,赶紧想法子去认识那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