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窝里出凤凰 第六章 同仇敌忾暗结盟

作者 : 千寻

武安侯府占地广阔,主子不多但规矩多如牛毛,在李嬷嬷的主持下,戌时一到,院门落钥,下人不得随意走动,深夜的武安侯府安静得让人心惊。

从寿王府回来后苏未秧一直昏睡,卫王给的药里有安神成分,不过也堪称神药了,才短短几个时辰脸颊就看不到肿胀。

也对,那可是神医楚云亲手制药,品质有保证。

也许持续的醒醒睡睡,苏未秧并不觉得痛,但连九弦痛了,痛得很严重,手指轻轻划过伤处,胸口揪着。

是因为罪恶感吗?不至于。

他在战场上磨练过,也在朝堂熬过,这样的他虽称不上杀人不眨眼,但也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男人,但这会儿他的心软塌了。

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只……她还是苏家小姐,而他身边的女人个个不简单。

她很胆小,心一慌就要摆弄鸭子,这样的她哪来的勇气在詹席炎对九桢动手时挺身而出。她在想什么?担心事情闹太大,他受到波及?

连九弦苦笑,他在她眼里很弱吧,既然如此,她为什么选择很弱的他合作?与苏继北、詹忆柳合作,胜算不是更高?

胆小的她说要为他整顿后院;胆小的她分析利弊后,把惹事场景放在肃王大厅前;胆小的她自愿在詹忆柳跟前演戏,为他争取时间……他的心软成泥浆了。

轻轻抱起她安放在怀里,软软香香的她贴在他方方硬硬的胸膛,他感觉心悸,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蔓延出来,他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紧闭的眼皮。

决定了……决定把她留下。

虽然这个决定很自私,并且坏透……她爱的是卓离,她说这辈子只为他倾心,胆小的她勇敢站到他面前,坦承自己的感情,这是所有女人都不敢做的,她却为此义无反顾,不为自己留下半条后路。

连九弦必须承认,那天他是感动的,对她的执着与勇敢而感动,对她不知未来如何,仍然要为自己赌一把而感动,因此即使他当场反驳了她,却也同时做出决定,决定即使她是苏继北的女儿,待大事抵定,他会放她自由,让她寻觅追逐属于自己的爱情。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心情改变了,就算她恢复记忆后会恨上自己,他也不放她走。

想着想着,他又目不转睛看着她,一瞬不瞬,她脸上的肿胀已经消除,精致秀丽的五官恢复,不上妆的她没有美艳明丽,却多了甜美清新,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无忧无虑。

轻抚她的脸庞,指尖的触感丝滑柔女敕,令他爱不释手,划过她的眉、她的眼、鼻唇,一次次细细描绘。听说再冷的石头都可以被焙热,听说只要付出就会获得回报,听说女人心软,只要持续善意对待,她就会回馈全心全意。

这些“听说”……是真的吧?

苏未秧皱眉,不知什么惊扰了她的梦,但他却主观认定她痛了!

于是他跟着皱眉,然后试着抚平她的细柳眉,彷佛她的眉毛平息,自己的眉也能跟着平静。

只是这回估计错误,她的眉毛不但没有被抚平,还在瞬间睁亮眼睛,亮闪闪的黑瞳像两颗泡在油水里的珍珠,黑得发亮。

她吓到了,清晰地倒抽一口气,脑袋转两圈,确定这里是自己的房间,确定她……躺在他怀里?

“王爷怎会在这里?”她推开他,想坐直身体,却是一阵虚弱晕眩,又倒回他怀里。

他开心地接住软软的小身体,调整位置,把她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这个姿势他很喜欢,而她应该也已经习惯。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他用问题阻止问题。

“我没事,听说开药的是名神医?”

“对,他叫楚云,许多人捧着银子上门也见不到他的面。”他话变多了,笑咪咪地,但没有笑里藏刀的感觉。

“为什么?当大夫却不想帮人看病?”

“他是本王的专用大夫。”没有他点头,谁也见不到楚云。

“我能请他为母亲看病吗?”

“看过了,照顾你母亲的侍婢生病被移出侯府,换了个刚入府的雀儿,她是我的人,楚云说侯爷夫人没有大病,只是郁气积结,只要放宽心、好好用药,很快就能痊癒。”

“太好了,谢谢你。”

“应该的,这次你表现得很好。”

“事情有闹大吗?”

“有,九桢亲眼看见詹席炎的嚣张跋扈,而詹忆柳的护短严重触怒他,九桢已令御史台大力弹劾,御史台那群嗜血的家伙不会轻易放过詹家。”

“王爷知道先帝被害真相,为什么不立刻铲奸除恶?”

“铲奸除恶需要证据,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在百姓臣官眼中,他们是良臣、是大连的顶梁柱,也是皇帝最信赖的亲人。”

而当时的他没有兵、没有权,更没有大臣站在自己身边,并且他的双腿残废,就算有人想站队他也给不起机会。

“半点证据都没留下?”

“对。苏继北从小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长大的他性格谨慎、心思细腻,行事极为小心,我动用无数人脉都找不到证据,若不是在密道里听见他与詹忆柳的对话,我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可怜卓肃拿他当知己,一再提拔,却不料是养了只白眼狼。

“当年先帝怎会一时兴起御驾亲征?”

“母后过世后父皇经常感觉沮丧,后来父皇微服出巡时半路遇见道士吴青子,他为父皇批命,说父皇母后是三世夫妻,今生一见钟情是因为延续前世缘分,下辈子他们必定再聚。

“这番话极符合父皇心意,之后吴青子便时时入宫伴驾,此外宫里还有个力争上游的太监刘达,他合了父王眼缘,说的每句话都与父皇心思契合,父皇一天比一天宠信吴青子与刘达,对他们言听计从。”

“某日吴青子进宫对父皇说他夜观天象,发现七星连成一线,证明天下版图即将更变,大连一统天下的时机来临,强力说服父皇御驾亲征。”

“太子哥哥不赞成,但父皇听不进任何建议。不过当时燕国并不强盛,倘若一战我们有八成把握,于是为保护父皇,我与二哥随军出征。”

“是大意了,我们都相信有卓肃在,燕国很快就会被拿下,相信太子监国不是一天两天,朝堂定会平安无事,而刘达、吴青子只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谁知内神通外鬼,朝廷打了败仗损失惨重,更没想到太子会因病去世。”

“吴青子、刘达与太后也有关系吗?”连九弦一笑,她很聪明,几句故事就让她找到重点。

“有,和苏继北一样,他们都在詹家长大。”

“他们也都与太后青梅竹马?”

“对,也都心系詹忆柳。”

大八卦!几个死心塌地的男人为情人揭竿奋起、改朝换代,成就小青梅的太后梦?“你确定吗?怎么知道的?”

“和苏继北的情况一样,在密道里听到的。”

难怪,他会在密道里设置桌椅,让属下常驻。

他笑问:“害怕吗?”

“有王爷在,我该害怕吗?”她反问。

他想了想,笃定回答:“你可以不害怕。”

他只说了六个字,没有指天划地、对天发誓,也没有再三保证安慰她的心,但是她笑了,她相信他,相信这六个字是承诺。

“好,我不害怕。”

她的回应莫名地让他高兴,大掌捧住她的脸,粗粗的掌心、厚厚的茧子有点磨人,但她没感觉磨人,只觉得两股暖意渗入脸颊,一路窜到胸口,把心给捂热。

他更高兴了,因为她没推开他,反而笑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忍不住揉上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却充满溺爱,他低声说:“我带了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把木匣子递给她,里头有十只黄澄澄、用金子铸造的小鸭子。

喜出望外,她扬眉对上他,笑得甜美温存。

“杏色鸭子,看起来不伦不类,以后玩这个。”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都玩。”

“怎会喜欢鸭子?”若是真爱,他不介意在王府后院为她养上一大群。

她捧起下巴,满脸苦恼。“不知道,过去的事全都忘了。神医能治好我的失忆吗?”

“不能。”就算能治,他也不让治。他但愿她永远记不起来,与过去一刀两段,挥别卓离、挥别曾经拥有的爱情。

她苦笑道:“记不起过去,总觉得心慌。”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说:“不早了,睡吧,过两天我再带你出去。”

“有新任务?”她张大眼睛,又是油亮油亮,亮得他的心一片通透敞亮。

连九弦笑而不语,把她放在床上,拉过棉被盖好,他没走,坐在床边开启新话题。

“小时候太傅常说我们三兄弟与常人不同,特别早慧……”

☆☆☆

卓离没想到连九弦会找上自己。

这些年他韬光养晦、不涉及朝政,在多数人眼里,他只是个挂着侯爷名头的商人。

他的生意做得很好,好到令人心生鄙夷。

因为卓肃的儿子就算没有文武双全,也不该掉进钱窭子,只看得见俗气的黄白之物。谁晓得正是因为“俗气”,他才有机会平安长大。

“卫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他客气笑着,嘴边梨涡忽隐忽现。

“敬平侯觉得呢?”

沉眉想了想,他问:“为舍妹之事?”

卓妡那性子没有人能受得住,本想带她为家人报仇,可她所有注意力都在连九弦身上,一心记挂男女情事,无视父母兄长的深仇大恨。

“难得敬平侯还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卓离不回应这句不客气的话。“舍妹闹腾得王爷不安生?我立刻将她接回来,替她找门好亲事。”

“你以为她会听你的?”

“不听就算了,我顶多能为她寻个好男人、给笔丰厚嫁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兄妹缘浅,早在他决定复仇卓妡却选择视而不见时,他就没打算认这个妹妹了,反正他们兄妹感情不睦本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是你唯一的亲人。”这会儿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卓妡总说这个家冷冰冰,说宁愿改姓,不愿当卓家儿女。

“道不同不相为谋。”

“愿意一起报仇,才能当你的妹妹?”

笑脸瞬间冻结,卓妡什么话都对他说?全然不顾亲生兄长的安危?他咬牙道:“卓家的仇,本该由卓家子孙来报。”

“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连九弦理解,人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就会选择逃避。

卓离拒绝回应,身怀家仇国恨之人没有不懂事的资格,父母双亡那年他十岁,他日日夜夜都想着手刃仇人,却在面对仇人时必须傻笑、天真,假装对当年事一无所知。

曾经的曾经,他也是个无忧孩子,是他们剥夺他的无忧,把仇恨灌注到他心头,多少年来仇恨折磨得他无法入睡……所以卓家儿女没有权利天真。

见卓离不语,连九弦叹道:“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话代表……他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连九弦。“王爷又知道多少?”

这么谨慎?半句口风都不透露?很好,他没看错人,卓离性格坚忍,是个成大事的。

“知道吴青子、刘达说服先帝御驾出征,苏继北、詹秋和联合燕国大将背叛朝堂,大开城门引敌军屠戮百姓。”

连九弦与卓离对视,两人都目不转睛,加重了呼吸。

突然间鼻子发酸,卓离以为这世间只有自己守着秘密,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却原来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在想尽办法为死去的人讨公道。

在几次深吸气后,他说:“当年我与好友捉迷藏,我躲到父亲书房的桌子底下,突然门被一脚踹开,愤怒的父亲提着苏继北进屋,看到这样我更不敢出来了,我把自己缩成一团,深怕被发现。”

“把手足看得比亲人重的父亲居然怒责苏继北,质问他为何与敌将互通书信?见东窗事发,苏继北边喊冤边发毒誓,他说自己遭人冤枉,讲得头头是道,以至于父亲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敌人的反间计。”

“没想到苏继北竟在父亲背对他时,举刀将父亲的头砍下,父亲的头颅滚到书桌前,我吓坏了,恨不得放声大哭,但理智提醒了我,我趴在地上捂紧嘴巴,与父亲四目相对,看着死不瞑目的他眼泪直流。”

“父亲总说可以把自己后背托付给苏继北,没想到他那么信任的人,举刀了断他的生命。不久吴青子与詹秋和进来,他们开始讨论要打开哪个城门引敌军入内。”

“吴青子负责趁乱对先帝**手,詹秋和在二皇子背后捅刀,而苏继北对付你,那些对话令人胆战心惊,当时的我无法理解,他们已经身居高位,为什么还要叛国?国家灭亡,他们会沦为亡国奴啊!”

“他们离开后,我尾随其后到处寻找哥哥们,但是一个都找不到,我想找皇上拆穿阴谋,但皇上也不见了,我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久城门大开,敌军大批进入,城里到处起火,人们纷纷在我眼前倒下……”

吞下哽咽,他说不下去了,那天于他是个恶梦,他愿意倾尽所有来换取那天不曾发生,但是没办法……那天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生命里。

“多年来,你有找到证据吗?”

“没有。”

他刻意跟在苏继北身后。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他常说:“爹娘哥哥都死了,我的亲人只有叔叔了。”

他跟着苏继北学武功、学兵法,他待在武安侯府的时间比在敬平侯府都多,他利用苏继北那点微薄的罪恶感赖在他身旁,想方设法找证据,但是——一无所获。

“别沮丧,他们把尾巴收拾得太干净,当年与此事相关之人都死了,连族亲好友,稍微沾上一点微末的人都死绝。”

“无毒不丈夫?”卓离眼底布满阴霾。

“詹秋和的儿子孙子,是你下的手?”连九弦问。

“是,岭南意外得到的毒物,极为稀有,鲜少人知晓,连太医都误诊为恶疾。”

詹家祖辈有人死状与他们部分雷同,因此詹秋和认定是祖辈传下的恶疾。

这算英雄所见略同?找不到直接证据就曲线夺命,终归不能让坏人一世平安?“詹席炎的事你别插手,他还有用处。”

“行,但詹东益我不会松手。”

“不必,消息会很快传回来,北狄有心南犯,詹东益会被北狄大将杀死。”

“北狄为什么这么做?想挑起战争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盘棋他花了数年功夫才布成,下一步,他将夺走苏继北手上的虎符。

“这几年北狄内乱连年,国力薄弱,就算打仗也不会选择现在。并且北疆守将是刘泰山,他是苏继北的人。”

“苏继北背叛你父亲,便认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把背叛当成家常便饭,因此他多疑,对刘泰山不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见缝插针的地方太多,加上京城与北疆相隔千里,要制造误会矛盾很容易,早在几年前刘泰山就另投新主。”

“谁?王爷您吗?”

“是。我允诺他,一旦北狄消灭,便许他世袭侯爵,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怎能控得住?这些年他对北狄的挑衅从未少过,甚至步步进逼,北狄连年干旱,牛羊死伤无数,此刻正是北伐最佳时机。”

“但苏继北立场坚定,他不愿意打仗,宁可当缩头乌龟也不出兵。”

“是,一旦发生战争,除非苏继北亲自领兵,否则虎符就得交给旁人,他好不容易争来的东西怎肯轻易交出去?更何况你真以为他有本事带兵作战?当年若非你父亲处处维护,他能年纪轻轻就升为五品将军?”

“父亲养了头白眼狼。”卓离忿忿不平。

“苏继北长年仰人鼻息,学得一身看人脸色的好本领,卓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谁喊他一声大哥,他就非要罩到底。”

“所以刘泰山为挑起战争,不惜弄死詹东益?”

一封信、寥寥数语,连九弦没有出谋划策,只是轻轻点拨,刘泰山就把事情办得完美无缺,这个人好用!

“没错,詹秋和心胸狭隘、睚皆必报,儿子死在北狄人手中,定要灭北狄为儿子报仇,到时苏继北不想打仗也得打,而刘泰山手中的兵太少,必定要动用苏继北手上的十万大军,最后他终得将兵权交出去。这些年你总缠着苏继北,在他面前露过本事的对吗?”

“露过,但他会将虎符交给我?”卓离很怀疑。

“我盘算过,如今能带兵打仗的人区指可数,你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

卓离明白,将军没有虎符等同老虎没有牙,届时苏继北不足为惧,连九弦方方面面都算准了。

这样非常好,父亲母亲哥哥们的仇,终于有机会得报。

与连九弦对视,卓离犹豫再三后问:“苏未秧是苏继北的独生女,王爷为什么愿意娶她?”

“为什么不?苏继北有罪,罪不及子女,何况苏未秧有才有貌,这么好的女子何必便宜他人。”话说到最后,他的口气中带上两分挑衅。

语毕,连九弦细审卓离,他眼底有波澜、有愁绪,有许多不明感情,所以他也喜欢苏未秧?

如果是这样……对不起了,他可以给爵位、给官职、给尽所有好处,唯独苏未秧,不给!

将话题拉回来,连九弦问:“如何,你能接下虎符,走一趟边关,灭北狄、重整军队,将大连朝军权握在手里吗?”

连九弦在卓离眼底看见坚毅韧性,而卓离在连九弦眼底找到自信笃定,一点头,两人确认了结盟关系。

“王爷赏识,卓离定竭尽全力。”他抱拳。

“本王承诺,当年为一己之私枉送上万性命之人,必遭报应。”他拍上卓离肩膀。

卓离笑着、连九弦也笑,此刻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孤单。

“走一趟王府,把妡儿接回来吧。”此话一出,连九弦自己都觉得好笑。本打算把王府后院当成测试题,测验苏未秧有几分本事,没想到现在舍不得了,一出手,姜锦虹没啦,再出手,连卓妡都不留。

“她不会肯的。”她是个让人头痛的妹妹。

“你要出征,她自然要守着侯府,这是身为卓氏女的本分。”

“难道王爷看不出来,卓妡并未将王爷当成兄长对待。”

“我只能是她的兄长。”同样的话,卓妡听不进去,他相信卓离可以。

“明白,我会过去。”

一点头,友谊瞬间产生,他们相信彼此,也认定彼此。

☆☆☆

又被堵在院子口,李嬷嬷的眼光依旧严厉中带着鄙夷,她对苏未秧说话口气冷淡、态度恶劣,让人怀疑她才是侯府真正的主子。

“小姐很快就要出阁,还是待在屋里修身养性,别总出去招惹麻烦。”

过去苏未秧初来乍到,失去所有记忆,在啥都不知的情况下当然要唯唯诺诺、乖巧安静,于是默认下李嬷嬷的强势。

但是现在……对不起啊,她已经充分理解——谁更需要谁。

谈不上绝地大反攻,但她打定主意不做受气包,在身分还能拿到台面上耀武扬威的时候,她干么藏着掖着?

“本小姐撞坏脑袋,啥都不记得了,请问李嬷嬷是什么身分,侯爷夫人?老夫人?还是父亲的侍妾姨娘?”

她居然敢一次两次冲撞自己,她真当自己是侯府嫡女?李嬷嬷沉声道:“老奴自小便伺候侯爷,对侯爷忠心耿耿,侯爷亦对老奴信任有加。”

“再信任有加,奴才也不会变主子,总不能李嬷嬷的忠心耿耿却成了控制主子的武器?啧啧,没想到母亲这一病,后院便乱了章法,搞得奴大欺主,仆人地位远胜嫡出小姐。侯府这么乱,我怎能放心出嫁?还是找个机会与王爷商量,暂且把婚事往后延。”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李嬷嬷恨得直咬牙,这家伙胆子肥啦?“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小姐慎言。”

“要我慎言,嬷嬷先慎行吧,什么身分做什么事,千万别踰越规矩。”

一把推开她,苏未秧迳自往外走,对待恶人不能客气,过度宽容是给自己找气受。

她乐乎乎笑着,以为没了李嬷嬷那只拦路狗就可以顺利通行,不料才离开院子几步就被两个侍卫挡回来。

壮硕的身子像两堵墙,一动不动矗立着,她往左他们便往左,她往右他们便跟着往右,立场和李嬷嬷一致。

现在明白了,李嬷嬷对苏继北确实忠心耿耿,而苏继北也确实对她信任有加。他们立场一致,行动一致,她受困薇蕊院是府里高层的意思。

“让开,我要去见母亲。”她冷下脸孔。

“小姐想见夫人,还是等禀明侯爷后再去。”

“这是我家,那是我母亲,难道我连逛园子、孝顺母亲的自由都没有?”

“夫人病着,小姐马上要出阁,还是别过了病气才好。”侍卫的口气温和但态度坚定,完全没有退开的意思。

“小姐先回房吧,既然老奴的话作不得准,那么有话就等侯爷回来再说。”李嬷嬷尖锐的嗓音像铁片刮过,让人浑身不对劲儿。

苏未秧不想打退堂鼓,但眼下情势由不得她任性,桃心轻扯她衣袖,她只能愤愤转身。

瞪视她的背影,李嬷嬷挑起一丝冷笑,人最傻的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小姐?哼,她高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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