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是谁?骆少煊瞪着一位由中年男子挽臂牵进来,穿着雪白新娘服的女人。那张脸明显不是骆熙彤,肤色微黑,五官没有骆熙彤精致漂亮,年纪看起来跟骆熙彤差不多,倒是气质相仿,是一种在她身边,身心就会觉得安宁平静的感觉。
不是吧?既然是他的梦,为什么新娘不是骆熙彤,而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面孔?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蹦出一段话——
这是温雅娴,他的新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爷爷硬把这女孩嫁给他。
他大吃一惊,不明白怎么又跑出这样的讯息。
男人将新娘的手牵至骆少煊面前,但他仍呆愣着迟迟未动作,而那个头盖婚纱的新娘抬起头来看向他,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带有“果然是你”的意思。
“新郎。”牧师咳了两声,“请牵新娘的手。”
骆少煊神情仓皇的看了牧师一眼。
这不是骆熙彤!他才不要跟一个陌生女人结婚!如果梦无法随心所欲,那他就——
“我不要跟她结婚!”他直接扔了手套就往外走。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新娘静静的看着他离去,接着问她父亲,“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不行!”温家要翻身就靠这次的联姻了,温父自然不肯答应。
下方观礼区有名长相充满威严的老人家对牧师道:“请把婚礼完成。”接着叫了身边一名年轻男子,“伯寒,你去代替你哥把婚礼完成。”
“我?”骆伯寒诧异指着自己。
“去!”
“好吧!”骆伯寒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看着眼前,为了报恩替哥哥娶来的新娘,不免对她有些同情。
明明是当年温家对爷爷有救命之恩,才以迎娶对方女儿当孙媳妇做为报答的方式,可却是配给在外声名狼藉、放荡不羁的花心老哥,她的长相端庄文静,想必个性也是差不多,绝对镇不住哥哥的,瞧,现在不就被扔在婚礼礼堂,连面子都不给。
真可怜。他对即将成为嫂子的温雅娴一掬同情之泪。
新娘看着代替哥哥来完婚的骆伯寒,在心里暗叹口气,就算多了点曲折,还是逃不过啊——
这就是穿书的命运吧。
☆☆☆
骆熙彤很快地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从温家派过来,为她穿新娘服的女仆十分八卦鸡婆,不用问就自己滔滔不绝的说起小道消息,要她嫁过来温家之后得多多照顾自己,因为她的丈夫是个花心风流的公子哥,外头女人无数,她恐怕会沦落独守空闺。
骆熙彤在听到女仆叫她的“名字”时,就隐约觉得熟悉了,再听到女仆说起未婚夫的故事,还在她的询问下,纳闷的回说,“就是骆家的骆少煊大少爷啊”,心头立刻明白了。
她竟然身处于当年大学同学安小缇所写的小说里了!
记得那是在安小缇第一次见到骆少煊的时候,对其外貌身形惊为天人。
“我一定要用他当男主角写一本小说!”安小缇兴致勃勃,与她同为宿舍室友的骆熙彤表现兴趣缺缺。
当时的骆熙彤正翻阅着手上的推理小说,这本书的作者本身也是化工出身,因此书里使用了大量的化工知识,让她十分入迷。
“熙彤熙彤!”安小缇很没礼貌的打断她看书的情绪,“跟我说,你哥交过几个女朋友。”
“他不是我哥。”
“你们同姓耶。”骆又不是常见的姓氏。
“同姓又不代表有血缘关系。”
“那他为什么叫你妹?”
“因为他没有妹妹。”
安小缇立刻明白了,“原来他是妹控。”
骆熙彤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怪人了,但安小缇的脑回路更奇怪。
“管他是不是你哥,先跟我说他交过几个女朋友,女生都长怎样?他个性怎样……”坐在对面床上的安小缇问了一堆问题,手拿着笔记本抄录,俨然问案的刑警。
“他没交过女朋友。”骆熙彤在她终于停顿喘口气喝口水的时候,回答她问题。
“欸!”安小缇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长那个样子耶,又高又帅,怎可能没交过女朋友!”
骆熙彤想了下,“交女朋友就没有被倒追的好处了。”她记得骆少煊是这么说的。
“什么?渣男!”安小缇露出看到蟑螂的眼神。
骆熙彤思考了一会儿,“可他也没骗过谁,应该还不到渣男的地步。”
“不管不管。”安小缇下了床。“我要设定他是公子,身边有一狗票女人,每天在不同女人的怀里过夜。”
安小缇是跟骆少煊有仇吗?干嘛把好好一个人设定为渣男?骆熙彤哭笑不得。
“然后他因为家里的关系娶了一个文静的女孩当老婆……嗯……给他个白月光好了!让他婚后才遇到自己的白月光,于是抛家弃子跟白月光在一起。”
“太狗血了。”
“现在流行狗血好不好!狗血才是经典!”安小缇理直气壮。
“那那个老婆怎么办?”
“老婆喔……被逼离婚之后失踪了,五年之后华丽归来复仇。”
“他不是男主角吧?”
“对啊,他是男配,男主角是老婆失踪时帮助她的男人,富可敌国,在全球商界翻云覆雨,就连美国总统都怕他……”
狗血!太狗血了!骆熙彤直摇头。而且安小缇刚才说要让他当男主,现在怎么变男配了?她毫不掩饰地打了个甚觉无聊的呵欠,继续看她的推理小说。
安小缇写完故事之后,不仅逼她阅读,还要说出心得。老实说,对狗血爱情小说无感的她只看两页就看不下去了,但基于友情,她还是勉强看完,认真的她甚至写了长达十页的心得报告。
她的老实让安小缇崩溃了。
“我才不信我写得有这么烂呢!”安小缇火大的嚷,“是你的喜好美感与人不同!”她举例指控,“像你身边有那样的大帅哥,竟然对他没有半点动心的感觉,你有问题!”
“……”幸亏她早就习惯安小缇的口无遮拦,才没跟她翻脸。
反正她跟安小缇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一下就会没事般地跑来跟她说话了。
不服的安小缇把她的狗血大作丢上网路,没想到竟然回响还不错?!
难道真是她喜好有问题?骆熙彤反省了三秒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这该不会是现世报吧?她把安小缇的作品批评成一文不值,所以现在让她穿书当悲情女主了?可是对她来说,丈夫夜不归营,正合她意啊,他如果找着他的白月光,跟她离婚另娶,她也无所谓啊。
唉,若要穿书,怎么不让她当个路人甲就好,这样她就可以安静地过日子,她真怕照这样下去,半年后,她会如书里所写,被人推下河,辗转被男主救起,变成超级有钱人跑回来复仇。
复仇这种事太累了,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也许她可以跟“骆少煊”打个商量,平和的离婚,平和地放她回家,平和的过完这一生。
世界和平。
哈雷路亚。
☆☆☆
离开结婚礼堂的骆少煊跳上自己开来的跑车,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处晃,这里的人大都讲中文,问他们这里是哪里,都说是A市,还说这里是台湾。
台湾哪来的A市!他这个梦的设定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身为社牛的他,即便是陌生人也能很快的热络起来,套出消息。
梦中的他是个公子,女人无数个,每天晚上都睡在不同的温柔乡里,骆家是A市第一大财阀,这间城市的公共建设几乎都与骆家有关,他是家中孙子辈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跟他的个性就不同了,正直诚恳,虽然不是老实木讷的人,至少名声比他好太多了。
为什么他会在梦中让自己当个坏男人呢?他更不是花心的公子,他很专情的,从小到大就只喜欢一个女孩,偏那个女孩跟木头一样,丝毫不了解他的心。
一转眼天黑了,他找了间酒馆吃晚饭,不少人认出他来,更有不少女人往他身上靠,乳量惊人的胸乳直接往他身上蹭。
恶心死了!最讨厌陌生女人对他动手动脚了。
他在现实生活中不乏被女人吃豆腐的经验,但他一向圆滑的闪开,既然这是梦,就不用顾虑人际关系,因此他很直接的一一推开,请她们别往他身上黏。
大家都以为他心情不好,因为他今天要娶一个可能见不到两次面的女人,且听说性格无聊到爆,长得也不怎样,因此未跟他计较,有人端酒过来跟他共饮,也被他拒绝了。
“我有开车不能喝酒。”他桌上摆放的是气泡水。
来者哈哈大笑,“骆少何时如此注重交通规则了?你不是说,车子撞烂再换一台就好、撞死人赔钱就好的吗?整个A市可以说是你骆家的,你想干啥就干啥。”
骆少煊嘴角抽搐了两下,越发觉得这个梦太奇怪了,谁会在梦中把自己设定成烂人的?还是说,这是他的潜意识,其实他就是想当一个花花大少,不守交通规则,任意妄为,不把钱当钱,连人命都轻贱的坏蛋?骆少煊顿时觉得眼前的饭索然无味,放下餐具就离开了。
离开餐馆之后也不晓得要去哪,这个地方太陌生,不像他熟悉的台北、读过书的新竹、当过兵的屏东,最后他决定回“家”。
骆家位于市区,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是个突兀的存在,占地广阔,有千坪花园,房子是两层楼建筑,使用了大量实木,大气中不失华丽,带有美式传统复古感。
一打开大门,就看到骆家大家长——爷爷骆元军面对着大门,坐在前厅的正中央,表情严厉地瞪着他,好像早就猜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呃……”这人是谁?当这么想的时候,答案就浮现在他眼前了。
骆元军,骆家财阀的创始人,骆少煊的爷爷,在骆家是权威性的存在,也是骆少煊唯一怀有惧意的家长,即便如此,他还是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丝毫不愿担起继承家业的责任,只想获得继承的好处。
咦?为何又有文字出现了?骆少煊纳闷。刚才他在闹区开着车四处逛,找人闲谈打听,获取资讯消息的时候,就没有奇怪的文字出现。
当他再望向站在爷爷旁边的男子,眼前浮现——
骆伯寒,是骆少煊的弟弟,一个诚恳实在的年轻人,小他两岁,今年二十四,目前就读博士班,很喜欢哥哥,可是哥哥在长大后不知为何把他当空气,这让他很苦恼,一心想亲近哥哥,却不得其门而入。
呃……太神奇了,当他看着人的时候就会自动出现介绍词是怎回事?
他再看着站在骆伯寒后方,跟莓莓一样仆人打扮的女孩——啥都没出现。
怪了,为什么这女孩没有“说明文字”?他很纳闷。
骆元军后方还站着一个男人,穿着西装,骆少煊双眸盯向他——
吴管家,已在骆家服务三十年,原本是骆元军的随身男仆,对骆元军忠心耿耿。
这太神奇了吧?好像在玩游戏啊。不过这人物介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莫非是杂鱼就没有?只有重要或主要角色才有说明文字出现?骆少煊推测。
“你竟敢丢下新娘跑走!”骆元军手上的拐杖往地面狠狠一敲。
“我又不想跟她结婚。”骆少煊没好气。
“这不是你能作主的!”骆元军怒道,“我叫你弟帮你完婚了。”
“啊?”还可以这样的?
“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给我收心,好好经营家族事业,不要一天到晚给我惹麻烦,只会在女人堆里打滚!”
骆元军的目的就是希望借由结婚,让孙子的个性变得沉稳,否则庞大的骆氏家业,怎么放心让他跟骆伯寒一块儿继承!
他原本有个独生子,在骆少煊十岁时因为空难与妻子一起过世了,于是他接手扶养两名孙子,怪异的是,这两人都是他亲手带大的,怎么个性大相迳庭,骆少煊甚至成了纨裤子弟,只会饮酒作乐,不事生产?
骆少煊跟骆伯寒这两个孙子对他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骆少煊资质不如骆伯寒,那就让骆少煊辅佐骆伯寒,一起继承家业,偏这个长孙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一再地让他失望,要是结婚还是无法让骆少煊个性改变,那至少生个孙子,让他重新培养也行。
闻言,骆少煊深深地叹气。是不是他身体状况没好转就不会离开这个奇怪的梦清醒过来?他该不会成为植物人了吧?如果成为植物人,不就要在这梦中困一辈子?
“哥,嫂子在房间里等你。”骆伯寒对兄长道。
骆少煊好想转身就离开,但他还是迈起无奈的脚步,绕过骆爷爷,缓缓踏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