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冬藏向来浅眠,听到落雪声不久,她也醒了。
透过窗子便可看到外头银装素裹的院子,她忙不迭起身,裹着被子推开了窗,瞬间幽幽淡淡的梅香传入鼻间,白皑皑的雪铺在檐角,这雪景恍若仙境,百看不厌。
前世她生在亚热带国家,要赏雪还要专程飞到国外,穿来大宁朝,她觉得最好的就是能够尽情的赏雪,其余生活上的不便利都适应了,且她已认清了这就是个封建社会,没有人权可言,此刻她的身分就是个再卑微不过的下人,不是钟点工,钟点工还有人权有薪酬,可她的性命却拿捏在主子手中。
她只能谨守本分,将分内的差事做好,每日才能吃饱饭,有张能伸平腿的床,能睡个安稳觉,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这会儿看了下雪景,时辰差不多了,她便洗漱更衣,跟其他粗使丫鬟一块儿去主院洒扫庭院。
粗使丫鬟的差事包括扫庭院落叶、抹桌椅、浇花喂鱼,府里的浆洗缝补有另外的洗衣妇做,掌家的大夫人爱洁,她们只管将府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不可以让大夫人看到半点灰尘。
冬藏还挺喜欢这份差事的,不必动脑,纯粹体力活,虽然是粗茶淡饭,但要吃多少没有限制,肯定吃得饱,下人房虽然小,但都是单人房,保有隐私权,每个月六钱月银,四季衣裳也是主子提供,她没出过府,没见过沈府外的人,所以没得比较,但她觉得这状况已经很好了,沈家是书香世家,不来苛刻下人那一套。
“冬藏,告诉妳哟,我昨晚作了个美梦。”在扫庭院时,秋收笑嘻嘻的说着。
她们这些丫鬟的名字都是主人家赐的,有秋收冬藏,也有春耕夏耘、花落花开和梅兰竹菊,原先叫什么也不记得了,至于姓什么,既然卖身到了沈家,自然是从主子的姓,姓沈。
“什么美梦?”冬藏浅浅一笑。“妳真好,天天有美事入梦。”
她和秋收是好姊妹,两人就住隔壁房,她穿来就一直和秋收在一起了,两个人一起做事、一起吃饭,有时也到对方的房里挤一张床,叽叽喳喳的说心事。
秋收因为家里穷,被卖给人牙子,辗转被沈府买进来做丫鬟,她这身体的原主也是,打从原主有记忆起就在沈府做粗使丫鬟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我梦见我成了夫人。”秋收咯咯一笑。“有好多丫鬟伺候我,给我揉肩和搥腿,可舒服了。”
冬藏噗哧一笑,“妳说的是二老爷吧?二老爷才有丫鬟这样揉肩搥腿的。”
沈家的夫人们都是不好享受的,不会使唤丫鬟揉肩搥腿,只有不大正经的二老爷会让小丫鬟揉肩搥腿,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偏偏二夫人管不住丈夫,倒霉的就是丫鬟。
她只庆幸她们是在大房做事,不是在二房做事,大老爷眼里只有书,不管其他事,从来分不清楚她们这些丫鬟谁是谁。
沈家曾经风光过,出过一位得到帝王器重的阁老和一位尚书大人,在京城举足轻重,权贵也争相结交,可是随着他们致仕,渐渐的就落魄了,到了这一辈,沈家的嫡子沈大老爷和庶子沈二老爷、沈三老爷、沈四老爷都在科举上无所斩获,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却又有书香门第的矜持,放不段去寻求别的出路,经年累月坐吃山空,导致手头不济,诸事拮据,全靠大夫人的娘家金援,才得以维持大户人家的体面。
这一日的洒扫结束后,冬藏与秋收一块儿被管事的吴嬷嬷叫了过去,两人都有些紧张。
“冬藏,妳觉得吴嬷嬷找咱们做什么?”秋收面上惶惶不安,她知道自己比较笨,因此很担心自己不经意间做错了什么。
冬藏摇了摇头,颦眉道:“我想不出来,不过妳别吓自己,先听吴嬷嬷怎么说吧!”
吴嬷嬷管着府里上下所有的丫鬟,哪个丫鬟到哪个院子都是吴嬷嬷安排的,她不是随便安排的,都会让丫鬟做自己拿手的事,因此大家都很信任敬重吴嬷嬷。
“秋丫头、冬丫头,妳们做事勤快积极,又是安分的,秋丫头调到老夫人院子里,伺候老夫人,多陪老夫人说说话,冬丫头调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当差,好好伺候大少爷,让大少爷可以专心读书。”
听完吴嬷嬷的调派,秋收喜出望外,“嬷嬷,您说的是真的吗?”
冬藏却是深感吴嬷嬷真是观察入微,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说话,又常愁容满面,而秋收话多,又没心眼,脑子里一堆天马行空的想法,肯定能给老夫人解闷。
而她自己,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要出头,连自己会读写字的事情都不敢暴露,就怕引人注意,只谨守本分的做自己的事,更因为没有爬床拚上位的心思,不愿意被收房当妾,不像其他丫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引少爷老爷注意,吴嬷嬷想必也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将她派往大少爷的院子。
“大夫人给妳们这个机会,不要有别的想法,只管把分内的事做好,谨言慎行。”吴嬷嬷叮嘱,特意多看了秋收一眼,“我是看着妳们长大的,知道妳们的品性,只要没有非分之想,日后自然会给妳们配个上进的小厮,让妳们好好嫁人,升上来做管事娘子指日可待。”
冬藏明白吴嬷嬷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秋收在丫鬟里算是标致的,身材窈窕,但共事许久,她知道秋收毫无心眼,就是一个只懂苦干实干的傻妞,吴嬷嬷的担心是多余的。
“多谢嬷嬷的教诲,我们一定谨记在心!”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吴嬷嬷就让她们回去收拾东西了。
“冬儿,咱们走运了!”秋收很兴奋,告退后就拉着冬藏在主院的回廊讨论了起来。
“怎么说?”冬藏没有走运的感觉,她熟悉主院的人事物,还是想留在主院做事,而且听到吴嬷嬷说日后给她们配个小厮,成了她的隐忧,她不想被随意婚配,还是要在那之前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才好,只是攒够银子谈何容易,就算月银不花半分也难以办到……
秋收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在梦中,叽叽喳喳的说道:“听说老夫人那里有很多好吃的零嘴糕点,四季鲜果都是最好的,我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肯定多少赏点吃的给我!”
冬藏有些啼笑皆非。“妳就想到这个啊?”
“不说我,妳也很好啊!大少爷从来不责备下人,连说句重话都不会,澄霁轩可说是府里最安静的院子了。”
后来两人才知道,伺候老夫人的秋菊居然一连三天打碎了杯盏,三次都吓到有心疾的老夫人,老夫人很不高兴,这才把秋菊换掉,补上了秋收,而原先伺候大少爷的丫鬟红叶做事稳健,但却不幸染了严重风寒,大夫人深怕把病气过给大少爷,影响了大少爷读书,这才换掉红叶,补上冬藏。
冬藏搬到了澄霁轩,大少爷的小厮孟安来跟她讲规矩,孟安伺候大少爷很久了,身上不免有些老油条的气息。
“大少爷专心读书,妳只要小心不发出声响吵到大少爷读书就行了,大少爷一年四季喝热茶,所以茶水的温度要格外留心。”
沈家的大少爷名唤沈寂之,有举人功名在身,被寄予厚望,受到沈家人的看重,身上也背负了振兴沈家的重担,若是来年能高中,沈家就有希望回到过去的荣景。
于是,换了工作的头一个月,冬藏谨记孟安的交代,把自己变成一个小透明,在大少爷就寝后才去书房抹灰尘,时时留心换上热茶水——当然都是在大少爷暂时离开书房去透气时才进书房更换茶水,不敢有一丁儿声响打扰到大少爷。
伺候用膳、更衣洗漱、磨墨陪读都是孟安的事,她的活虽然不像在主院时的重,但肯定是要耳聪目明、手脚利落。
直到有一日孟安吃坏了肚子,不停的跑茅房,把冬藏叫到书房里伺候,顶替他磨墨。
“妳不用怕,我已经跟大少爷说过了,妳就好好磨墨就行,不要多话……哎呀!疼死我了,我顶不住了,妳快进去吧!”
孟安一脸的憋不住,一说完就又抱着肚子去茅房了,冬藏深吸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回进到有大少爷本人在的书房,平时来时都是无人的,她只认真的打扫……呃,好吧,还有看书。
书房里的藏书并非都是正经八百的四书五经和策论试题,也有大宁风采录、大宁山水游、人事杂记、人物传记、搜罗天下美食的飨宴游记等等,有时她看得津津有味,忘却时间,也没人会来催她。
她感觉在澄霁轩的时光好像特别宁静。
冬藏垂眸进了书房,神色恭敬,没敢多看坐在案桌后的大少爷半眼,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书房,此时却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空气好像很稀薄,她手脚都不知要放哪里了。
她先恭敬的福身问安,“奴婢见过大少爷。”
“嗯。”沈寂之淡淡的说道:“磨墨吧。”
“是。”冬藏依然低着眼眸,一刻都不敢分神乱看。
她只有学生时代磨过墨,回想着技巧把墨垂直立在砚上,顺时钟维持同一方向慢磨,见磨出了没起泡的细致墨汁,她唇角微微上扬,暂时忘记了紧张情绪。
沈寂之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轻不重的开口问道:“妳学过磨墨?”
冬藏心头一跳,惊讶抬眸,本能的停下了动作,视线对上了那说话之人时,她的神情更是明显一愣。
原来大少爷长这样呀……
他的五官明晰,身上是月白衣衫,此时手持着书卷,透着一股书香世家的雍容与文雅,并不像其他人说的会叫人分毫不敢生出亲近的念头,他是在问她话没错,也确实问倒了她,但他的语气并非是严厉的。
“有没有学过是那么难的问题吗?”沈寂之看着她,她的神色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彷佛他说了什么重话。
这个丫鬟并没有做什么,甚至可以说她刻意的不做什么,他会注意到她也是偶然——他要找一本书,而那本书旁边的《梨山游记》不小心碰掉了,他拾了起来,随意翻了翻,这才发现有人看过。
因此他把几本同类型的书也拿下来检查,发现都有人动过。
他不动声色,观察了半个月,发现他写的策论也被看过,便注意到了这个名叫冬藏的丫鬟,她总是能让他手边的热茶保持温热,却又能轻巧的避开他,她打扫书房的手法也很细致,绝不会动他的物品,若是前一日他离开时,书卷是翻到了某页搁在桌面,那么隔天也必然是一样的状况,不过桌面一定已经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灰尘。
府里不少丫鬟都想做半个主子过轻松日子,想吸引主子注意,她倒是不同,努力让自己像是不存在一样不说,如今被他注意到了,更像是把他当洪水猛兽。
沈寂之的目光沉着,冬藏心里却很慌,还有些冒冷汗。
原主的身分是沈府的粗使丫鬟,没必要学磨墨,所以她不应该学过,她这是露馅了,明明再三叮嘱过自己要小心再小心,却在磨墨这种小事上运用了本能……
她还没回答,沈寂之又徐声问道:“妳觉得我写的策论如何?”
冬藏睁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眉目清润的他,他怎么会这样问呢?
“妳不是把我的策论看了三遍吗?”沈寂之深目如海,沉静问道:“既会看了三遍,定然不会毫无感想,说说妳的感想。”
冬藏微张着嘴,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内心惴惴不安。
他怎么知道她看了他的策论?又怎么知道她看了三遍?她都有物归原处啊……
沈寂之的目光落在她惊慌失措的秀容上,淡然地说道:“纸张被翻了一次和一百次是不同的,孟安只识几个基本的字,不可能会看,这院子里其他的嬷嬷不识字,会看的只有妳了。”
太夸张了吧!连那么细微的差异他都能察觉?
虽然很怀疑他是在诈她,冬藏仍是紧张得润了润唇,心跳若擂鼓。
在大夫人的安排下,澄霁轩的人事格外的精简,小厮只有孟安,丫鬟只有一个,其他做杂事的都是嬷嬷,如此排除之下确实只有她一个嫌犯。
所以她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可是说她是穿越而来的,更像瞎话啊……
沈寂之看着她气息微促的慌惧样子,嘴角一弯,“我不是在逼妳,我只是好奇而已,妳不需要告诉我妳是怎么学会识字的,妳只要告诉我,妳觉得我的策论写得如何。”
他这是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了,冬藏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想了想才大着胆子说道:“若是少爷的策论能被看见,提出的意见能被采用,是大宁百姓之福。”
事实上,她觉得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她并没有藉此机会大加逢迎拍马,她说的评论已是最高的赞誉了,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
沈寂之的目光笼罩住她,“妳既然识字,怎么甘于只做粗使丫鬟?”
以她识字的程度,做一等丫鬟都有资格,也能到账房做事,这些差事都比粗使丫鬟轻松许多,除非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识字。
冬藏的心脏不规则的乱跳起来,她想了会儿,忐忑小声说道:“奴婢生平无大志,喜欢不必动脑子的差事。”
沈寂之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心里的某根弦被牵动了,他不禁目光闪动。
他换了个话题,“适才妳磨墨时手极稳,像是长年做某件事练就而成。”
冬藏不由震惊了,他简直观察入微!
确实,她的手很稳,因为前世她是调香师,只要手稳,调香时便不会出纰漏,这也是她自豪的能力。
可是来到香道盛行的大宁朝,她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别说调香了,她连香器和香料都没机会接触,因此她想也没敢想自己能够再调香。
她以为沈寂之会再追问些什么,但没有,他只是说出了他的看法,并没有要她回答。
冬藏大大的松了口气,而孟安也在这时回来了,她连忙退了出去。
这一日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晚上,冬藏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沿有片刻的失神,心脏彷佛还在狂跳。
她听说大少爷惜字如金,不轻易开口,有时一日说不到三句话,他今天倒是开了好几次口,虽然每一句都让她心惊肉跳,但也打破了她以为大少爷是闷葫芦的主观想法。
今日她也才一睹大少爷容貌,他是那种芝兰玉树的好看,月白衣衫格外的适合他,他身上有种深邃的气质,之前她就听说大少爷生得俊,今日一看,确实配得上俊这个字……
要命,她在想什么呀?
她仓促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现在的她,不是调香师,只是奴婢。
翌日,冬藏的差事有所不同了,是孟安来告诉她的。
“以后大少爷写字时,妳就负责在书房伺候,用膳也是妳伺候。”
孟安乐得轻松,他本来就是个懒小子,如今只要伺候主子洗漱和早晨更衣就行,真是便宜他了。
冬藏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不安地问道:“为、为什么呀?”
孟安咧嘴一笑。“大少爷好像觉得妳墨磨得好,比我好很多,所以让妳去磨墨,顺道伺候用膳。”
平常他最怕磨墨了,跟罚站似的,主子有时练字一个时辰,或者写文章一个时辰,实在叫人吃不消,如今这苦差事落到冬藏头上,他觉得自己太走运了,没想到拉肚子还能有这种好事降临在他身上。
于是,冬藏开始了近身伺候沈寂之,孟安很是机灵,见她伺候得好,从来没失误过,便将伺候主子的事都交给她了,自己常开小差。
这日,孟安直到过了晚膳才回来,给冬藏带了一包雪花糖,笑嘻嘻的说道:“赌马赢了点钱,改天再赢钱,到时买芝麻糖给妳。”
他觉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给点好处,冬藏便也不会跟他计较谁做的事多,谁做的事少了。
冬藏并不计较伺候大少爷的差事都落在她头上,她只是很羡慕孟安能出去。
“孟安,你能跟我说说外头是怎么样的吗?”
孟安很惊讶。“怎么,妳没出去过啊?”
冬藏早想好了答案。“可能有吧!在我小时候,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孟安一个拍额,恍然大悟,“妳原先是粗使丫鬟嘛,难怪没出过府,大夫人出门也不会带妳是吧?”
冬藏笑了笑。“确实是如此,轮不到我。”
孟安耸耸肩。“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天子脚下嘛,就是人多铺子多,新鲜的玩意儿也多,还有贵人多,一块牌匾落下来,能砸中三个王爷。”
冬藏很捧场的一笑。“原来京城有这么多王爷啊。”
孟安觉得她没见过世面,便说得起劲,“我告诉妳,京里最近盛行焚香夜聊,好多茶坊都做起了这门生意,姑娘家尤其喜欢这套,都约在茶坊雅间里办香席。”
大宁朝民风听起来好似颇为开放?姑娘家能在茶坊里夜聊品香,女子肯定在这个朝代是不会被拘着的。
想到这,她好奇的追问道:“姑娘们现在都盛行用什么香呀?”
孟安一愣,搔了搔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要是妳想知道,我出去时再去茶坊打听一下。”
冬藏眸子闪动着,由衷地道:“我真羡慕你能随时出去。”再好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需要时时小心自己言行的内宅,她也会想要出去透透气,看看府外的世界。
“所以,妳想出府去看看吗?”
两人在廊下闲聊,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声让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沈寂之不知道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孟安有些手足无措。“大、大少爷……”
主子看似眼里只有书,但不会不知道他最近常往外跑,他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把差事都丢给冬藏,主子可能会不高兴他这么偷懒。
冬藏也没想到这个时间沈寂之会来这里,通常晚膳后他都要读书一个时辰才会歇息,现在应该是他读书的时间。
“大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他有事要她做。
“没有吩咐。”沈寂之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再次问道:“妳想出府看看?”
冬藏垂下了眸子,规规矩矩地道:“奴婢不敢。”
沈寂之看了她片刻,冬藏被他看得心脏乱跳,觉得自己要遭殃了,她终究得罪大少爷了。
“明日午后,妳出去买宝香斋的招牌糕点。”沈寂之给了错愕的冬藏一锭银子,又扫了孟安一眼。“明日你到书房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