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膳过后,冬藏便拿着沈寂之给她的一锭银子出府去买糕点,但她不敢多做停留,问清了宝香斋的位置,买了招牌蜜松酥便匆匆回府。
沈寂之看到她这么快回来,有些讶异,“你只买了点心就回来?”
“嗯!”冬藏连忙把油纸包打开来。“少爷尝尝,这是刚出炉的蜜松酥,还温着呢,我一路跑回来的。”
沈寂之瞪着那糕点好半晌,终于勉为其难的拿了一块。
“如何?好吃吗?”冬藏眼也不敢眨的看着他的反应。“我问店家,店家说这是他们的招牌,卖得最好。”
沈寂之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你明天再去买。”
冬藏一愣。“明天还要买?”
沈寂之表情有些不对劲,却说道:“你慢慢买,不必赶着回来。”
冬藏担心的看着他。“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寂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事,我要读书了,你出去吧!”
冬藏出了书房,孟安正巧走了过来,看到她也是同样惊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糕点他这是以己度人,自己每回开小差都一、两个时辰才回来,见冬藏快去快回着实惊讶。
“拿给少爷了。”冬藏道。
孟安盯着她看。“少爷吃了吗?”
宝香斋是专做甜食的点心坊,所以她买的肯定是甜食,他到现在还搞不懂主子怎么会叫冬藏去买甜食。
冬藏点了点头。“少爷吃了,还让我明天再去买。”
“明天还要买?”孟安瞪直了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主子怎么突然吃起甜食来了?
冬藏又道:“少爷还让我慢慢买,不必赶着回来。”
“原来如此……”孟安这才恍然大悟。“少爷这是让你到处走走,到处逛逛,不必急着回来。”
冬藏一愣,错愕的看着孟安,这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这样没错!”不等她反应过来,孟安就口沫横飞的说道:“京城的点心坊很多,但宝香斋在最热闹的崇义坊上,四通八达,什么铺子都有,还有呀,我跟你说的茶坊也都聚集在那里,你每间茶坊都去逛逛再去买点心回来很顺路。”
他很刻意的朝冬藏眨眼睛。“既然是少爷的意思,你就不要辜负少爷的一番好意,少爷肯定是看你平时伺候得周到,这才特别成全你的心愿,明天你就好好逛逛再回来,少爷那儿我会伺候,你就不必挂心了!”
察觉大少爷对冬藏的关照,孟安不禁揣测他看中了冬藏,想到对方可能会变成少爷的房里人,语气便多了几分殷勤和热切。
他又想,红叶在澄霁轩伺候了两年都没被关照过,他以为主子天性寡淡,不近,搞了半天,原来主子是看不上红叶呀!
冬藏虽然觉得孟安的眼神有些暧昧,但隔日第二回上街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听从孟安的建议,慢下脚步,逛了起来。
大宁朝崇尚风雅,点茶、焚香极为盛行,加上吃的文化、酒的文化都有其独特之处,大街小巷之间有许多的小茶肆、小书坊和各式各样的香铺,冬藏自己一个人不敢进去大铺面,也不敢去人潮众多的茶楼,但小香铺已令她逛得津津有味。
她在外逗留了一个时辰,才去宝香斋买了点心,打道回府,沈寂之没问什么,只让她放下点心。
之后,沈寂之每隔几日便派她出去买点心,她也因此有了逛街的机会,秋收很羡慕她,常托她买些胭脂水粉,她们的月银虽然不多,但买些胭脂水粉还是够的,冬藏自己的月银则都用在了买香器和香料上头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发现她伺候沈寂之的时间变得更多了,孟安似乎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的差事都交给她,连早晨给沈寂之更衣的活也交给她,孟安只剩伺候沈寂之沐浴。
不过,只要沈寂之派她出去买点心,孟安还是会主动出现的,其余时间便皮皮的,不是躲在房里补眠就是溜出府去赌马,把小厮的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这日,沈寂之要练习一气呵成的答题能力,不许任何人打扰,因此她在门外守着,他还给了她一本名川游记看,还让她搬张凳子,所以不致于无聊也不会太累,只是那本游记实在写得太精采了,她看游记看得入迷,浑然忘却了自己在守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冷不防传来的尖锐质问,冬藏吓得差点摔了书,连忙站起来,“表、表小姐!”
来人名叫章秦珊,是沈大夫人章氏的侄女。
章氏的娘家在京城旁边的青州,是青州首富,盐行粮行的生意都做,且有绵密的人脉,沈家如今便是依靠章家才得以度日。
章秦珊一年里有八、九个月会住在沈府,是府里的娇客,说是陪伴章氏,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为了沈寂之而来,章家给了那么多金银,将来沈寂之恐怕免不了以身相许来“报恩”。
“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章秦珊眯起眼,上下打量眼前的丫鬟。“谁让你守门还坐着?而且你还看书,你看得懂吗?”
冬藏不敢说书是沈寂之给她的,也不敢替自己辩白,更加不敢说自己看得懂,只连忙低头认错,“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表小姐饶恕奴婢!”
章秦珊还算满意她认错的态度,不再追究了,抬起下巴说道:“表哥在里头吧?我来送补汤给表哥,是我亲手炖的。”
章秦珊身后的丫鬟绿吟端着托盘,上头搁着白瓷汤盅。
冬藏为难道:“表小姐,大少爷在练习答题,吩咐过这两个时辰不许任何人打扰……”
章秦珊不高兴的说道:“我不是任何人!”
冬藏润了润唇,赔小心的说道:“这样吧表小姐,若是大少爷得空了,奴婢马上去通知您……”
章秦珊一脸的不耐烦。“补汤要趁热喝,你懂不懂?”
冬藏硬着头皮说道:“那么请表小姐将补汤交给奴婢,大少爷要喝时,奴婢再温热。”
章秦珊脸色沉下来。“我现在就要进去!”
冬藏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敢得罪章秦珊,更加不敢放章秦珊进去打扰了沈寂之。
沈寂之或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的声音有些紧绷的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章秦珊胜利的扫了冬藏一眼,“表哥让我进去呢!”
冬藏原本就只是奉命行事才拦着,其实很怕与章秦珊起冲突,听见沈寂之的吩咐,她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让开。
章秦珊神气活现的领着绿吟进去了,而冬藏看着书房的门阖上:心里慌慌乱乱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自己连个门都守不好,若是孟安肯定有别的方法治章秦珊,不会像她这样笨嘴拙舌又胆小无用,还要沈寂之亲自出面。
没多久,章秦珊便出来了,她满脸的笑意,好像很满意似的,冬藏不知道沈寂之对章秦珊说了什么,不过显然很合章秦珊的意。
章秦珊走后,书房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冬藏不敢进去问,她继续守门,只是不敢再坐着了,也没心情看书,怕沈寂之因为她守门不力而不高兴,也怕章秦珊会把她看书的事跟别人说,越怕越是心焦。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终于,沈寂之再度开口了——
“进来吧!”
冬藏如释重负,连忙进去。
书房里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多余的食物气味,只有墨香和书香。
她下意识的看了那盅补汤一眼,难道他还没有喝吗?表小姐不就是因为要他趁热喝才与她在门口僵持不下又不肯离开的吗?怎么如愿送进来了,却没有看着他喝?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解的偷偷抬眸,谁知道沈寂之正在看着她,她当下心里一个咯噔,整个人被抓包的僵住。
沈寂之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神很沉,“以后若再有同样的事,你便在门口大声请示我,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原来可以这样啊!冬藏连忙点头,“奴婢明白了。”
室内静了静,沈寂之深目如渊,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又再度开口道:“我告诉表小姐,书是我让你拿着看的,为了训练你的定力。”
冬藏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垂下了睫毛,小声说道:“多谢大少爷。”
她明明很感激他,却不知如何表达,毕竟他是主,她是婢,有分际要守,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为一个简单的谢字。
沈寂之倒是不在意她如何表达感谢,只淡淡的问道:“孟安说你出府只买了香料和香器,你会调香?”
冬藏讶异的抬眸,孟安怎么会跟沈寂之说这个?
她也不是特意跟孟安说,是她上次回来时正好遇到孟安,见她拎了东西,孟安没事问起她买了什么,她顺口答了而已。
姑娘家买些香料和香器也很平常吧,沈寂之怎么就联想到了她会调香呢?
她忐忑不安,避重就轻的说道:“奴婢对调香有一点兴趣。”
沈寂之这么维护她,还给她很多次出府的机会,她不想骗他,不想睁眼说瞎话,说自己只是买好玩的。
突然之间,她发现沈寂之在看她的手,眼底有一丝难辨的神情,她瞬间有些自卑,本能的藏起了手。
这不是一双调香的于,她的手太粗糙了,与前世的她有着天壤之别,前世的她,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沈寂之收回目光,没事般淡淡地说道:“把那盅汤端出去倒了。”
他连喝都不喝,冬藏很是讶异,却不敢多问,不敢揣测他的想法,大气不敢喘的端着托盘出去了。
这一夜,冬藏少见的失眠了,想到章秦珊不讲道理硬是要闯的样子,又想到沈寂之削薄的唇,还有他深邃的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做为一个全家上下寄予厚望的人,很累吧?压力很大吧?她都不敢想像,若是她背负着与他同样大的压力,她要怎么过日子?
她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直到夜半累极才睡去,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想了沈寂之整个晚上。
☆☆☆
翌日,沈寂之表示要去书坊买几本书。
孟安瞪直了眼,大少爷这是多久没出过门了?天要下红雨了吗?怎么突然要出门?
“少爷要找什么书,写下来,小的去帮您跑腿便是,您的时间宝贵,读书紧要,可不能让买书这种小事耽搁了。”他狗腿的说道。
沈寂之置若罔闻,淡淡的吩咐,“让冬藏随行伺候。”
孟安这下才恍然大悟,他有够迟钝!主子原来不是要买书,是想和冬藏出去走走啊!
看来主子对冬藏确实有意,他要不要把这件事禀告大夫人呢?别人家的公子十四五岁就会有通房,毕竟哪个少年不?可偏偏大少爷身边一直很清净,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大夫人若是知道大少爷有中意的丫鬟,也会放下心中大石,可能会赏他几块银子也不一定。
孟安越想越兴奋,决定再观察一阵子,确定了主子的心意便要偷偷去禀告大夫人!他心急火燎的去通知冬藏,“少爷要出府买书,让你一起去!”
冬藏一时没反应过来。“少爷要出府?”
自从她来澄霁轩,没见沈寂之岀门过,除了例行的请安和全家用膳的日子,沈寂之总是在寝房和书房两点一线,要透气只在澄霁轩的院子里。
孟安忽然说道:“你打扮得漂亮点。”
冬藏莫名其妙的看着孟安。“为什么要打扮?”
孟安不好明讲,又怕她不打扮,便瞪着眼睛说道:“难道你想让大少爷没面子,带个不修边幅的丫鬟出门,丢沈家的脸?”
冬藏被他讲得只好稍微打扮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算打扮,她的衣裳都差不多,都是灰扑扑的旧衣,只是换了一件比较不旧的湖色衣裙,又打散了辫子重新编过,看上去整齐些,她没有半件首饰,也没有胭脂水粉,只能这样了。
三个人出了府,沈寂之并没有特别看她一眼,倒是她偷偷盯着他看,看得移不开眼。
他墨发高束,里面穿月白色锦袍,外罩黑色斗篷,虽然简简单单的,却显得身长玉立,还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气。
以前她在主院时,常见到府里的二少爷沈为之,他冬天总是一袭高调的绣绿纹紫长袍,金色发冠还垂着冠带,于里四季摇着折扇,怕人不知道他风流似的,但他那样费心的装扮却没有眼前的沈寂之来的吸引人。
“你走前头一点,走到少爷身边去。”孟安小声说道。
“为什么?”冬藏一脸的莫名其妙,下人不都是跟在主子身后吗?
“地上滑,若是少爷走不稳跌倒了,你可以扶一把。”
冬藏不解的看着他。“那应该你去吧?你力气比我大,我扶不住少爷。”孟安恨铁不成钢,只好作罢。
临安书肆到了,东家认识沈寂之,上前来招呼,东家本身有秀才功名,沈寂之和他有共通话题。
孟安百无聊赖的候着,冬藏不敢随意走动,但眼珠子忍不住到处看,这里的书好多,有些书她还挺想看的,比方那本《东游列传》和《天下饕飨》,内容肯定有趣……
“这是你头回来书坊吧?你肯定觉得每本书长得都一样。”孟安低声道:“你再忍忍,少爷大约再看半个时辰就会走。”
冬藏笑了笑。“能出府已经很好了,在书坊里待着也很好。”
孟安忽然有点明白主子为什么中意冬藏了,她虽然不是沈府丫鬟里最漂亮的,可是她说的话让听的人舒服,而且她的样子很自在,没有半点别扭。
他忍不住说道:“冬藏,你不能否认你到澄霁轩之后,我很照顾你吧?”
冬藏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到很照顾她,但也没找过她麻烦,虽有点贪小便宜,但为人还挺爽快的,不会耍心眼。
孟安挑了挑眉毛。“那你可别忘了我对你的好,将来有机会要提携提携我。”
冬藏一愣。“我哪有资格提携你?我只是个二等丫鬟。”
她以前是三等粗使丫鬟,到澄霁轩后,成了二等丫鬟,月银也有提升。
孟安不由分说地道:“反正你记得到时别忘了我就是。”
冬藏以为他说的是她成了一等大丫鬟之后,不过她觉得就算自己成了一等大丫鬟,也没提携别人的能力,何况她一点也不想升为一等大丫鬟,那责任太大了,她不想那么累。
最后,沈寂之除了买自己要看的书,又挑了十几本杂书,有方方面面的技术书和通俗话本,反正孟安只识得几个字,不知道他买了什么,不会罗嗦,他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没特别避开孟安。
厚厚一堆书,提着也重,沈寂之便请东家派人先送回沈府了。
“去香市吧!”离开书坊之后,雪停了,沈寂之说道。
“香市吗?”孟安讶异,但他很快联想到前几日他跟主子说过冬藏出府只买了香器和香料,想必去香市也是为了冬藏。
男人喜欢一个姑娘,上心是正常的,就像他喜欢在东街上卖桃子酥的玉娘一样,假装喜欢吃桃子酥,常去跟她买,就可以跟她说上几句话,再时不时送她点胭脂水粉,讨她开心。
哎呀,原来主子和他没有什么不同嘛,男人追求喜欢的姑娘都是一样的!
三人信步到了香市,冬藏顿时有大开眼界之感,连绵不绝的香铺,各种香品应有尽有,香丸、香珠、香饼、佩香、熏衣香、软香、印香,各种薰香材料,还有许多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她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简直令人流连忘返。
逛了几间铺面之后,她发现这个朝代的香铺已经有客制化,量身订做的选项,还有专门制作印香的商家,显然调香、制香产业已经很发达。
“少爷,都来到香市了,一定要去馥馨堂吧?”孟安机灵的提议,又对冬藏说道:“馥馨堂是京里最富丽堂皇的香铺,卖的都是上等货色,还有各种自制的花露,若是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敢进去,有少爷同行,伙计也不敢怠慢你。”
沈寂之不置可否,他的方向确实是往馥馨堂没错。
三人到了馥馨堂,冬藏抬眸,暗自赞叹确实华美,以她丫鬟的身分又加上阮囊羞涩,真会望而却步。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着沈寂之,他怎么总是能完成她的心愿呢?
孟安发现了她的视线定在主子身上,便悄声说道:“我告诉你,沈家虽然没落了,但咱们大少爷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有许多官家千金仰慕,也有不在乎沈家落魄,前来主动说亲的,只是少爷要专心备考,都推了。”
孟安这话让冬藏一秒回到了现实。
沈寂之是主子,她是奴婢,他的婚配对象不是官家千金就是商家千金,例如爱慕他的章秦珊,而她永远只是一个奴婢而已,不要有多余的想法,不然受伤的只有她……
“喂!冬藏,你在干么,发什么呆?”
听到孟安的催促,她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连忙跟上他们,进了馥馨堂。
一进铺里,冬藏便感受到一阵暖意和香气,地上架着炭盆,燃着香炭,一股燃香特有的芬芳充盈鼻息之间,香味不浓不淡。
华堂之中,木质横梁挂满香袋、林林总总的香具,木雕屏风区隔出多个空间,窗外可见庭院中株株腊梅,静中见美,许多衣饰华美的姑娘在闻香挑选,招呼客人的婢女都很清秀,介绍各种香品,言语间毫不强迫,让人觉得很舒适,很放松。
冬藏沉溺在其间,忽见一名身穿靛紫锦袍,眉目周正的公子朝他们走了过来,行进间还故意揉了揉眼睛。
“我有没有看错?”孙珩笑睇着沈寂之。“你不是在准备春闱,连我生辰酒宴都当没那回事吗?你怎么会来逛香市?”
沈寂之也没料到会在馥馨堂碰到孙珩,他难以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面颊竟微微烫热。
孙珩看得稀奇不已,“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沈寂之不答反问道:“你呢?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孙珩笑了笑。“我这阵子才知道,这里的东家是我远房表姊,我娘打发我过来问候一声。”
沈寂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孙珩搓着下巴,打量着沈寂之,却对旁边的孟安问道:“孟安,你家少爷怎么会在百忙之中来这里,一定有理由对吧?你主子可不是一个会逛香铺的人。”
孟安打着哈哈,却是对冬藏介绍道:“冬藏,这位是朝阳侯世子,快见过世子爷。”
冬藏福身,“奴婢向世子请安。”
“这位是?”孙珩这才发现冬藏跟他们是同行的,从穿着打扮上看起来就是个丫鬟,但是沈寂之出门带丫鬟?这简直比天崩地裂还要令他吃惊。
孟安连忙说道:“世子爷,她是服侍我家少爷的丫鬟,叫做冬藏。”
孙珩正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们三人,一名笑吟吟的妇人过来了,头上簪朵石榴花,很是美艳大方。
美妇人首先被沈寂之的天人之姿吸引了,毫不避讳,看得眼也不眨,笑吟吟问道:“阿珩,这几位如何称呼?是你的熟人?”
“这位是我的好友沈寂之,另外两位是他的家仆。”因为不重要,孙珩略过名字不提,随即又对沈寂之说道:“这位是我表姊,馥馨堂的东家,白鸣芳,白掌柜。”
沈家在京城籍籍无名,说沈家的大少爷也没人知道是哪个沈家,提沈家祖上的风光又像在对比如今的衰落,因此他索性不提。
“原来是沈公子。”白鸣芳是生意人,颇为精明,听孙珩如此介绍,便知道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京城贵人多,眼前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偏偏不是,太可惜了。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冬藏身上,极为好奇的问道:“小姑娘用的是什么香呀?”适才她一靠近,便嗅到一阵独特的香气,是她从来没闻过的香味,香远益清,闻着很舒心。
冬藏没料到白鸣芳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才说道:“不是什么名品,只是我随便调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叫白掌柜见笑了。”
白鸣芳却很是惊讶,“随便调的就这么独特,若是特地调的,岂不让大家惊为天人?”
冬藏更是怔愣,却又暗暗喜悦,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这里算什么等级,也不知其他人的实力为何,但白掌柜此言显然是肯定她。
“表姊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孙珩笑着说道。
“我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白鸣芳直言不讳的说起了她近日的苦恼,“我们的大师傅被彩香铺挖走了,能与之媲美的师傅实在难寻,让我心烦不已,有独特的香方才能在香铺林立的京城立足,若是有人才,劳烦帮我引荐引荐,感激不尽。”
她是颇为欣赏眼前小姑娘用的香,可她是沈家的丫鬟,是奴籍,她若请一个丫鬟担任馥馨堂的调香师也太不成体统了,旁人会怎么看她馥馨堂?
况且小姑娘自己都说了,是随便调的,可能真的是凑巧调出了这般特殊的香气罢了,有没有能力调出一样的香或者开发出新的香方都很难说。
“有这种事?”孙珩奇道:“彩香铺不是才开没多久,怎么就有本事抢了馥馨堂的大师傅?”
白鸣芳咳声叹气,“要论薪酬,我可以给得更好,可他们使出了美男计呀,彩香铺的少东家刻意接近,大师傅就这样被拐走了,听说亲事都定了,她不会回来了。”
孙珩失笑道:“这是美人难过美男关吗?”
白鸣芳白他一眼,啐道:“馥馨堂的大伙儿都知道大师傅调得一手好香,这身才华让她光彩夺目,可论长相是平平无奇,还很高觥,比你还高,不是所有人都能不看皮相看才情的,以前我都担心她太高会嫁不掉。”
孟安一个拍额,“哎呀!白掌柜这么一说,小的就想起来了!小的曾在赛马场看到一位俊雅的贵公子挽着一位长脸、嘴角有颗痣的高挑姑娘,那姑娘比那公子高了半个头,两个人你侬我侬的都快叠在一块儿了!”
白鸣芳毫不在意形象的哈哈大笑,“小哥形容的太精准了,就是她没错!”
冬藏听到这里,便有些意动,大宁朝的调香师如此吃香,还要出动美男计挖角,真是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那位大师傅的实力如何,但她认为自己身为现代调香师,还取得了调香师的国际证书,总有些调香的灵感与其他人不同,这便足以让她调出的香气拥有独特性,应该能够引起顾客的青睐,要靠调香赚钱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是沈府的丫鬟,要找到机会做这门生意,或是出府帮别的铺子调香赚外快都有难度……
但再难她也要努力,她实在不愿被配给小厮,小厮与丫鬟的结合,生的孩子就成了府里的家生子,世世代代为奴为仆,命运永远操控在主子手里。
她真没办法想像自己和小厮过日子,也不愿意孩子永远低人一等,不能自由选择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如果能不嫁,她也想一直待在沈府,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或者如果是嫁给心仪之人,那肯定也不同了,就像秋收偷偷喜欢打理马廐的小厮,要是能两情相悦……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看着沈寂之。
他侧脸如玉,而在这满室奢华与香气之中,叫人生出天人下凡之感。
蓦地,她的眸子和沈寂之的眸子不经意的对上了,她立即回避的低下头,心跳快得如飞纵在林间的小鹿。
要命!她为什么要去看他啊?
“冬藏。”
沈寂之突然开了口,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他身上彷佛有一股魔力,能吸引众人,让本来在谈笑的他们自然而然的安静下来。
冬藏也不例外,尤其她还是被点名的,她心跳加快的抬起眸来,揣测着他点名她做什么,不会是问她为什么要偷看他吧?
沈寂之淡淡地道:“你去为祖母挑几样香品,祖母喜欢淡雅的,不喜浓郁。”
冬藏这才松了口气。“是。”
孟安稍稍挨近身子,小声道:“慢慢挑,少爷这是给你时间逛逛,不着急。”
闻言,意识到沈寂之对她的用心,她耳朵都红了,微低下头,匆匆去挑选香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