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能睡！不可以让自己睡着，绝对不行……
可是她好想睡，真的好想睡，她的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了……
秦芊芊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闭着眼的她感知不到冷热，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坐起身，发现自个儿身处在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闇黑中。
这是哪里？自己该不会又被韩士嫣拖进另一个意识空间吧？不行，她不能傻傻地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止不住浑身颤抖的秦芊芊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开始漫无目的地奔跑。
她也不晓得要跑去哪里，只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停下来，一旦停下就会被抓住！
朦胧的迷雾在四周无声涌动，宛如一个无边无际的虚幻空间，秦芊芊发现她所身处的世界是完全静止的，极度诡异。
她想呼救却不敢，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引来韩士嫣的注意。
为什么她要活得那么憋屈？谁能来告诉她，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会牵扯上这么诡谲玄妙的事情？
一滴委屈又气愤的泪珠不小心挤出眼眶，被秦芊芊用力抹去。
寂静的世界中突然响起一抹清脆的嗓音——
“原来你躲在这个老鼠洞。”
秦芊芊心头一凛，彷佛看见一直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究还是狠狠落了下来，劈向她的脑袋。
韩士嫣的声音在幽黑中悠闲响起，宛如逗弄老鼠的猫儿般游刃有余，让秦芊芊不由得心头火起。
“咦，莫非你身边有人帮你？居然有人能够帮助你挡住我的魇神术，企图让你的魂魄暂时躲过我的掠捕，好让你得到一点喘息的时间趁机恢复元气。”
韩士嫣的自言自语让秦芊芊一头雾水，有人在帮她？不可能啊，她根本不认识什么高人。
下一秒，就听见韩士嫣响起的笑声里充满自信，“别白费力气了，不管你找了什么帮手都没有用的！你瞧，我现在不又找到你了吗？”
可能是被欺压得太久，不服输的勇气迅速在秦芊芊的胸口堆积，“别得意的太早，你只是找到我，并没有把我关在你的身体里！”
“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吗？对付你这种蝼蚁，我时时刻刻都能轻易碾压你。”
“蝼蚁？我如果像你说的这么没有价值，你绑我做什么？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到底为什么要对我穷追猛打？”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需要任何人。”韩士嫣口气一顿，隐隐愤恨，“可是我发现尽管我努力多年，却依旧盼不到一个子嗣，经过高人指点这才知道如果要真正完成我的心愿，必须先找到一个亲人来代替我承受他人生生世世的诅咒，否则就算我用尽方法努力生出儿子传承血脉，我辈子孙也世世代代都逃不过男丁容易早逝的命运。”
“而我就是那个倒霉鬼？”秦芊芊低头看着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不已的双手，她说不清楚自个儿此刻究竟是害怕还是愤怒。“还有，你说谁跟你是亲人？你是不是怪物当久了，空虚寂寞觉得冷才到处认亲戚？”
韩士嫣咬牙切齿，“你前世曾经承诺要保护我的，不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要你实践你的诺言！”
“前世？神经病，唬谁呢？别搞得跟江湖骗术一样，家门口滚来一颗大石头都说是前世有缘。一定是你自己杀孽太重才惹来这么恶毒的诅咒，凭什么要我来替你承担？”
妈的，她豁出去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自己的命几乎是捏在韩士嫣的手里，她还有什么好损失的？
“像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本来就该绝子绝孙，我真不敢想象再来一个跟你一样靠异能杀人的恶魔，这个世界会乱成什么模样！”
这番话彷佛戳到了韩士嫣的痛处，她的声音刹那拔尖，“你胆敢对我说这种话？是你逼我的，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本来就打算杀了我，别说得好像是你临时起意——”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正当她们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凭空冒出的低沉男声硬生生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男人的嗓音里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却让秦芊芊惊讶地倒退了好几步。
韩士嫣更是震惊高喊，“是谁？居然还有人能瞒着我闯进这里？”
她表现出的惊愕模样惹得秦芊芊心里一阵恐慌，她根本不知道男子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只能惴惴不安地紧握双手，仰望虚无的四周。
事实上自从被牵扯进这种无法以科学逻辑判断的世界里，她只觉得自己的无知与无能让她脆弱得宛如蝼蚁，死生都凭人拿捏。
突然，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轻扬中带着明显的挑衅，“黑心肠的魔女还真会颠倒是非，明明就是你闯进我三哥的地盘，竟然一副质问的口气。”
“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快走吧。”
“秦芊芊，你果然找了帮手来帮你！我告诉你，没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只是白费功夫，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好啦，你们女人就是罗唆。”
男子不知道做了什么，整个空间顿时化为完全的死寂，韩士嫣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也在刹那间消音。
寂静持续着，秦芊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直抬起头不安地张望着，却根本不晓得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她不开口，男子也不出声。
过了片刻，秦芊芊自言自语，“难道他已经走了？”
“她当然走了，倒是你，准备在这里耗多久？”
秦芊芊吓了一跳，他还在！
“枉费我三哥特地辟出一个结界想让你好好休息，你不乖乖睡觉，到处乱跑干么？还拖累我四处找你。”
结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醒来之后以为自己又被韩士嫣抓了，想趁她还没发现之前想办法离开——”
“想办法？就凭你？你连睡一觉都要别人出手帮忙，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秦芊芊足足愣了几秒才意识到男子话语里的嘲讽，他、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讲话有必要这么毒吗？
她吸口气准备不服气地回嘴，就听见男子继续连珠炮的说下去。
“你自己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你的小命就捏在那个黑心魔女的手掌心，只要她再用力掐个三寸，你那颗稻草脑袋马上就跟你的脖子分家了。”
“你说够了没有？”
“哟！脾气挺大的。”
男子的嗓音隐隐含笑，显然是想起了方才她不甘示弱地和韩士嫣的激烈争执。
秦芊芊悄悄握拳，“我受够了，我答应自己绝对不要再随随便便的任人欺负，就算要死，我也要撑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刻！”
“不是我要打击你，可是我实在怀疑，你能够做什么？”
“难道你要我洗好脖子等她掐吗？”
“我说你啊，就不能耐着性子听人把话说完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你到底是谁？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另一个韩士嫣。”
男子终于按捺不住脾气了，“真是会被你气死，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有个黑心神经病想要你的命，你就真的以为自己的命很值钱吗？话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吵啊，你到底要不要出来？”
秦芊芊望了望四周，强势的口气瞬间虚软了下来，“我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现在说话就不大声了，刚才不是还喊着要来鱼死网破那一套？”
“你说话一定这么毒吗？我看你的心肠跟韩士嫣一样黑！”
“我走了。”
秦芊芊咬着唇，忍住差点月兑口而出挽留他的示弱字眼。
令人不安的死寂再度笼罩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或许已经过了半小时……秦芊芊缓缓地软坐在地，浑身的力气彷佛在这一瞬间从身体抽离。
“呜……哇啊——”放声大哭的冲动来得太突然，灼热的泪水狠狠刺痛了秦芊芊的双眼，她用力地伸手敲打疼痛欲裂的心窝，搥了一下又一下，彷佛这么做可以借此吐出胸口的压抑与不安，“呜呜……咳咳！”
一声投降似的叹息蓦地响起，“好了，你别哭了。”
“咳、咳——”
“都叫你别哭了，哭得这么惨，你还没被黑心魔女掐死就已先在这里把自己弄死了。”
“滚开！”
“注意你的措辞，还没有人胆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神经病，有多远滚多远！”
“你出来。”
突然间，秦芊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正企图把她拖往某处，强烈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放声尖叫，“不要碰我！”
拉扯的力道来自四面八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抵抗，接着，她所站的位置开始旋转，她就好似身处在龙卷风的中心。
“居然还不想出来？你到底想在结界里面待多久？”
语气不爽的男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不是在虚无的空间里，而是从秦芊芊的头顶上方清晰传来。
吓了一跳的她倏地睁开眼，霍然起身，谁知惨剧在下一秒发生——
“沃草！”
疼痛的感觉从秦芊芊的头顶爆开，她吃痛地伸手揉了揉，隐约听见身旁爆起一串激动的咒骂，转头望过去，当场愣住。
精英男？
不敢置信的秦芊芊睁大了眼睛，胸臆间顿时盈满惊喜，她甚至欣喜地想要扑身上前环抱他。
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模样，眼前这个人就如同她记忆中的那般俊美出色。
只是当秦芊芊看见他紧蹙的眉心和满脸的嫌弃与不悦，她的心口没来由地猛地瑟缩，原想张口和他相认的冲动就像遇见太阳的朝露，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成了什么鬼模样，当初在生活谷底之际遇见精英男，虽然相处短暂，她却备受鼓励，还因此重拾自信。
可是如今再见，她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落魄狼狈，这叫她怎么有脸开心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强烈的羞愧几乎压得秦芊芊抬不起头，她下意识回避眼前这张自己曾不只一次偷偷想念的帅气俊脸，手指微缩揪起自己的衣角，“……你是谁啊？”
叶焰生紧紧皱起那一张清秀的白皙俊脸，双手捧着下颚的他痛得不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你居然用头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也不想想是谁替你赶跑黑心魔女，还不计前嫌的把你从结界里面拉出来，你把我撞到牙齿顶住脑门对你有什么好处？沃草，舌头差点没被你废了！”
他……他原来是这样爆竹般的脾气吗？记忆中精英男成熟干练的模样，果然只是业务上的伪装吧。
秦芊芊提醒自己，既然选择了互不认识，那就好好装下去，反正他也未必会记得自己这种没有记忆闪光点的鲁蛇女。
“你到底是谁？”
叶焰生居高临下地睇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放下自己抚颔的手，“肯定不是想吃你豆腐的色鬼。”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该不会忘了你在咖啡厅昏死的事情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把你扛回来吗？”
咖啡厅昏死？扛回来？噫！这么说她被“捡尸”了？
秦芊芊下意识地伸手摀紧衣领的领口，戒备地盯着他。
叶焰生愣了一下，旋即没好气地嗤笑，“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去年收过的一只鬼倒是跟你长得很像。”
秦芊芊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却不知怎地直觉地确信此刻的自己是安全的。
有了这种认知的她开始拥有观察环境的心情，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虽然不是全然的中国风，但是她触目所见的是铺着锦绸软垫的太师椅，低调朴实的木制桌几上摆放着轻烟袅袅的香炉，坠着流苏的软榻旁边还挂了一对别具风情的朱红描金灯笼。
这里到底是哪里？好像有种错坠时空的感觉，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大男孩穿着随兴的Ｔ恤和牛仔裤，秦芊芊真的要以为自己掉进哪个时间缝隙了。
“这里是望玥馆。”
秦芊芊眨眼看他，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又好像很陌生？
他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没听过？”
她摇头，看到这杯水才发现自己口渴了，急切地将水杯捧到嘴边仰头牛饮。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三哥的？”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芊芊捏握着杯子，迟疑地抬头看他。如果再开口跟他要杯水喝，会不会太失礼？
“你这个时候就懂得跟我客气了？刚才在结界里面对我大呼小叫，又差点把我的门牙撞到脑门里，怎么就不见你觉得不好意思？”
叶焰生从她面前转身走开，再回来，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琉璃水瓶，沉默地放在她旁边。
秦芊芊低着头，默默接受他的好意。
其实她曾不只一次偷偷幻想过再次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场景，然而无论她脑海中排练过多少种可能，眼前这种无疑是最糟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