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阳春二月,春寒料峭,江意澜仍旧每天一大早便木雪园请安,老夫人的神色也依旧淡淡的,不冷不热,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只听骆妈妈与江意澜说笑。
但她们都看得出老夫人的精神好多了,骆妈妈笑的很开心,“二女乃女乃,老夫人现在晚上睡的可踏实呢,偶尔醒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疼的厉害了,老夫人这会可是二女乃女乃赢了。”
老夫人挺挺脖子,“那是太医的药用得好。哪里是吃了几顿素菜就好了的。”
江意澜便轻轻笑,“那祖母说我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骆妈妈摇着头加了一句,“唉,只怕二女乃女乃要输了呢。”
老夫人抬头朝外望了望,开口道,“昨儿个天气不错,今儿个应该也不差,等会子出去走走。”
骆妈妈欣喜若狂,老夫人已经很久未出房门了,她多次提议出去走走,老夫人都不肯,这回居然自己提出来了,喜得连着拍手,“好,好,等吃过早饭,暖和一些了咱们就出去。”
老夫人目光依旧望着门外,稍显冷淡的道,“丫头,不用回去了。等会陪我出去走走。”
骆妈妈江意澜二人都惊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江意澜自是满口应下,留在木雪园用饭。
又过了一会子,骆玉蝉姐妹来了,见她在,都觉惊诧,目光极其不友好,又过了一会子,何氏带着岳氏也一起来了。
大家一同行过礼,骆玉函笑嘻嘻的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玉函可还惦记着您这里的素菜呢。”
老夫人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个小丫头,光知道吃我的喝我的,回头我跟郡主说,说郡主苛待你了。”
“不依不依。”骆玉函撒着娇在老夫人身上蹭,她可是郡主的心头肉,在这武骆侯府里,谁不高看她一眼?
“祖母,我们姐妹光顾着在您这里蹭饭,可别把祖母给吃穷了,回头再扣咱们的月银。”说话的是骆玉蝉,微微笑着,落落大方,一句话惹得一屋子人都哈哈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骆玉娴开口,“祖母,今儿个我们都商量好了,谁也不许在您这里蹭饭吃,不过咱们可有件事央求您,只怕祖母不愿意呢。”
骆玉娴是个机灵的,虽不得主母陶氏欢喜,在众姐妹中间却是有几分人缘的。
老夫人微眯着眼笑着看她,“二丫头,又有什么弯弯想把我老太婆绕进去啊?”
骆玉娴嘟嘟嘴,“祖母,瞧您说的,我们的那些弯弯绕还能瞒过您的火眼金睛去啊?”
一屋子人又是一阵哈哈笑,一派温馨。
趴在老夫人肩上的骆玉函接过话来,“祖母,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几个小馋虫吧,若是我们再天天赖在您这里吃饭,只怕就把您给烦死了,所以我们姐妹想出个好办法,我们都派个人来您院里的小厨上,跟沈妈妈学学这套手艺。祖母准不准呢?”
江意澜心里一动,这姐妹几个还真是会算计的,每个都送人过来,明着是来学做菜了,私下里弯弯绕多着呢,如果老夫人答应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木雪园里的一举一动她们都了如指掌,如果老夫人拒绝了呢?只怕又要把这一条加在自己身上,正好因此判断出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
她能想到这些,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的,老夫人目光闪烁,在几个孙女身上来回扫视一圈,面色如常,呵呵笑起来,伸手揽了揽骆玉函,“你们这几个丫头,算计完我老婆子,又来算计我的后厨了,还真想把我这后厨给吃光啊。”
骆玉函嗤嗤笑,“祖母,她们可还都来给您当免费的苦力呢,您看看这厨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白干活的,岂不沾我们的便宜了?”
老夫人又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就你小嘴会说。那好吧,你们就选个送过来吧,骆妈妈,把她们都安排在后厨上,给沈妈妈打个下手吧。”
骆妈妈笑着应下来。
姐妹几个又陪着老夫人说笑一阵才起身告辞,何氏带着岳氏也起身告辞,见江意澜仍旧站在一旁,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遂道,“姐妹们都走了,你还不走?”
江意澜朝何氏福身行礼,老夫人接过话来替她回答,“我留了她一起吃饭。”
何氏面色诧异,却也不敢多说,朝老夫人福身行礼便带着岳氏走了,出了木雪园的大门,气的直跺脚,“哼,瞧那个小样张狂的,还以为真得老太太欢心了,不就留吃一顿饭吗,还以为自己真抱上侯府大腿了,呸,真是个没眼见的,看她有个什么能耐。”
岳氏小心翼翼的陪着,低声劝慰,“母亲何苦跟她计较,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只不过走的眼前路罢了,您在祖母跟前多年,祖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最器重您的。”
何氏面色稍稍缓和些,不过嘴上却有些不服,“什么器重不器重的,你父亲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侯爷了,可是你瞧瞧你祖母,有要把侯府大权交给我的意思吗?明明自个儿身子不行了,还非巴着大权不放。”
岳氏笑了笑,“母亲何须着急,您现在是侯爷夫人,名正言顺的侯府当家主母,祖母到底年纪大了,还能当几日?您就再清闲几日,只怕日后您想闲着都时间了呢。”
一想到做了当家主母之后的情形,何氏的心登时跳了几跳,眉眼都舒展开了。
岳氏知道说进何氏心坎里了,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暗暗嘲笑她是否有那个能耐。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一同走远了。
老夫人似乎有些疲累,斜着身子躺在床上。
骆妈妈上前半跪在床边,两手隔着被子给老夫人揉捏两腿。
江意澜忙上前,学着骆妈**样子半跪在床侧,“骆妈妈,您去瞧瞧早饭怎么样了,我帮祖母揉揉。”
骆妈妈笑着看看她,点点头,“有劳二女乃女乃了,我去去就来。”
老夫人眼角余光扫在她脸上,神色清淡,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饭菜端上来,江意澜扶着老夫人下床用饭,一桌子都是素食,老夫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上挂着一丝淡笑。
骆妈妈很开心,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江意澜笑着应和。
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着,老夫人兀自用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用过饭后老夫人就要出门,骆妈妈忙劝住了,“哎呦我的老太太,您这会子急的,才刚吃过饭,外头天冷得很,怎么也要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再出去。”
老夫人微微皱眉,啐了一口,“你个老东西,我不出门的时候,你总一句有一句叨叨个没晚非让我出门,现在我自己要出门了,你又拦着,你只当着拿捏着老婆子玩呢。”
骆妈妈呵呵笑,“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个胆啊。”
江意澜也笑了笑,轻声道,“祖母,这会子太阳还没出来,等会外头艳阳高照,那时候再出去,暖洋洋的多舒服呀。”
老夫人默不作声,却也不再提立马出去的事了。
停了一会子,骆玉湛来了,老夫人微皱的眉角瞬间舒展开了,嗔怒道,“你还知道来看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老婆子呢。”
骆玉湛瞟了一眼江意澜,笑嘻嘻的走到床边紧挨着老夫人坐下,“如此说来,祖母定是想我想的很咯?”
老夫人白他一眼,“我才没功夫想个白眼狼。”
骆玉湛沉沉眉,“祖母,白眼狼?那敢情好啊,谁敢来欺负祖母,我这只狼一定第一个上去把他撕了。湛儿定是一只专门保护祖母的白眼狼。”
老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嘴角微撇,“哼,又来哄我开心的吧?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没跟着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闹乱子吧?”
骆玉湛故意不悦的皱了皱眉,“瞧祖母说的,世威是狐朋狗友吗?您孙儿是那闹乱子的人吗?”。
老夫人点点头,“世威还算个好孩子,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也该收收心了,在外头结交朋友是好事,且不可学一身坏毛病。”抬头看了看江意澜,忽然开口道,“意澜,对待男人,该手狠的时候就该手狠,若一味惯着,早晚把男人惯坏。”
江意澜愕然,在她看来,最娇惯骆玉湛的就是老夫人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声回道,“祖母放心,二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的。二爷在您跟前长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二爷心里明镜儿似的。”
一句话既夸了骆玉湛又捎带上了老夫人,骆玉湛心有分寸,那可全都是老夫人教导有方的结果。
果然老夫人嘴角动了动,露出一抹很满意的微笑。
骆玉湛也抬头看了看江意澜。
老夫人摆摆手,“意澜,你也坐下吧,你们两个正好陪我说说话。”
骆妈妈搬了椅子过来,江意澜侧着身子半坐在椅子角上,大多都安静的听骆玉湛与老夫人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