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送到武骆侯府的时候,江意澜正坐在椅上发呆,秋痕拿着绣花样子在描花,月笼从外头急匆匆奔进来,低声道,“女乃女乃,宫里来人了,老爷们跟几位爷都出去接旨了。”
她身形微微一颤,皇上果然要派武骆侯府出战,来的还真快,只是不知道这次都派谁去了。
一时间,她觉得有些焦躁,朝月笼摆了摆手,“再去打听着,有什么消息就赶紧回来禀告。”
月笼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自上次亲眼看见那队商家归来时的落魄与劫后重生的神情,她心里对打仗亦多了几分忌讳,再不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每每听到一些边关的消息,心都会莫名的揪在一起,现下即使主子不吩咐她去打听着,她亦会时刻关注着。
秋痕微微抬头,见江意澜兀自发呆,却不知她在想什么,亦猜不出那圣旨所为何来,但仍是劝道,“女乃女乃,你别担心,应该没事的,指不定是好事呢。”
江意澜回过神来,才觉出手脚冰凉,“秋痕,给我倒杯热茶来。”
秋痕这才发现女乃女乃脸色稍显苍白,忙应了声起身出去,端了热茶进来,倒了茶两手奉上去。
江意澜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口唇才微觉出些温度,定定神才道,“等等吧,一会便知晓了。”
果然不一会功夫,月笼从外头匆忙进来,禀道,“女乃女乃,是要府里派人去边关打仗呢。”迟疑片刻,又道,“二爷也在其中。”
其实江意澜早就猜到应该有他了,作为武骆侯府的第三代,骆玉溪骆玉湛出征都责无旁贷,但这消息一旦经证实,她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安,甚至慌乱起来。
她霍的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几步,忽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呢?这个时代的练武人,上战场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她不过想着能在这里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干嘛劳神费力的为别人的事担忧呢?不值得,也没理由啊。
她转了身又坐在椅上,端了热茶放在嘴边,看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小茶叶,心禁不住抖了抖。
“女乃女乃啊。”薛姨娘撩着帘子进来,苦着一张脸,“女乃女乃,咱们二爷要出去打仗了,您说……”
江意澜定定心神,看她一眼,“坐下说会子话吧。”
薛姨娘依着椅子半坐下,秋痕上前倒了茶,拿着绣花样子走出去,只留了月笼在一旁伺候。
薛姨娘哪有心情喝茶,一心都在骆玉湛身上,心心念着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回来,那她岂不是白白留在这落青堂了。
江意澜抿着嘴喝了口茶,轻轻放在桌上,缓声道,“老侯爷刚去了,咱们原是守孝,可皇上还是下了圣旨,这说明皇上仍对咱们侯府器重,这也是一件好事,再说国难当头,人人都当出一份力的,更何况咱们武骆侯府一向战绩显赫,这种时候,怎能缩头?”
薛姨娘噎的说不出来,一双眼滴溜溜的偷偷在江意澜脸上转,企图寻出些异样来,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来,遂转了目光,讪讪道,“婢妾不是那意思,只是二爷,二爷的身体……”
江意澜陡的提高了音量,厉声道,“薛姨娘,二爷的身体怎么了?二爷的身体可是好好的呢。”望向薛姨娘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利光。
薛姨娘从未见她如此模样过,吓得一惊,登时醒过神来,二爷的病那可是男人最忌讳的病,怎可挂在嘴边就说出来了?这要让二爷听见了,还不拔了她的皮,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白了脸,“女乃女乃,婢妾,婢妾说错话了,二爷……二爷身子好的很,好的很。”
江意澜瞪了她一眼,软硬兼施,“你也要管好自己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却是不能说,今儿个你是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让外人听了传出去,不知道又被传成什么样子。”
薛姨娘慌乱的点点头,忙转了话题,“女乃女乃,二爷这就要去打仗了,咱们应该为二爷准备点什么啊?”
江意澜倒未想到这里,被她这么一问,反而问住了,遂皱了皱眉角,“等二爷回来再说吧,行军打仗的,也不一定能用着咱们准备,军营里该是备好的。”
薛姨娘见她不再提方才的话题,心下暗暗松口气,又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再没心情说下去,便起身告辞,前脚才刚出门,人又退回来,笑呵呵道,“女乃女乃,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婢妾,婢妾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点您那是婢妾的荣幸。”
江意澜还奇怪呢,这是来的哪一出,说着都走了怎么又返回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正纳闷着,骆玉湛挑帘进来了,她顿时明白了,定是薛姨娘出门瞧见骆玉湛来了,所以才返身退了回来,遂笑道,“有事自会叫你的。”
薛姨娘侧过身,扭着盈盈一握腰肢朝骆玉湛福身行礼,“二爷。”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骆玉湛看她一眼,面上瞧不出什么,但眼角却带着明显的厌恶,递个眼色给江意澜,似是在问她怎么在这里,赶紧打发出去。
江意澜却只做没瞧见,她才不做那现成得罪人的事呢,正主在这里不发话,她干嘛做那不讨好的坏人,所以她笑着起身,“二爷。”
骆玉湛见他不理会自己眼色,无奈的翻翻白眼,干咳两声,“薛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薛姨娘愣了愣,随即笑道,“也没什么事,来女乃女乃这里说说话。”
骆玉湛便道,“既然没事,那你先去吧,我有事要跟女乃女乃商量。”
薛姨娘心里不悦,但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依旧笑得灿烂,“那婢妾先告退了。”依旧扭着纤细的腰肢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出门去。
骆玉湛在江意澜方才坐着的椅上坐下,端起她方才喝过的茶喝了一大口。
江意澜皱着眉上前道,“二爷,那是我的。”
骆玉湛却提起茶壶,“你的就你的,喝光了再倒。”说着就倒满了一壶。
江意澜干瞪眼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忽然觉得此时的骆玉湛倒像是个小孩子,在耍赖皮。
骆玉湛抬头看她一眼,“你都知道了?”
江意澜在他对面坐下,“知道什么了?”
“圣旨到了。果然是武骆侯府。”骆玉湛面色忽的变得有些阴冷,嘴角紧紧抿着。
江意澜知他心头不悦,遂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一早。”
江意澜吓了一跳,“这么快?”
骆玉湛脸上带着些疲惫,“那边已经等不及了,这次入侵来势汹汹,大有要灭掉桂朝的气势。”
“原来的时候就一直没察觉到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打起来了,总要有个引子引起来的吧。”江意澜顺着思路分析着。
骆玉湛闷着头分析,“大平国与桂朝一向相安无事,而周边的一些小国家对桂朝是不敢有非分之想的,这次却是大平国挑起的头。”
江意澜不做声,继续听他往下说。
“大平国换了新帝,是所有皇子里最不可能继承大业的五皇子,他一向与世无争,没想到最后却得了皇位。”骆玉湛苦笑一声,“更令人惊讶的是得了皇位就去征讨其他国家,他最先攻打的并不是桂朝,而是另外一个与桂朝差不多的国家鲜国,最后才转战攻打桂朝。”
江意澜见他停下后不再往下说了,便又问道,“只是想侵占别人的国土吗?”。
骆玉湛缓缓摇头,“那边送来的消息很少,具体情形却是不知道的,这点倒是奇怪的。”
江意澜也点了点头,“既是如此,看来对方是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不然不会一点消息泄不出来的。爷,二叔回来了吗?”。
“暂时不回来了,可能直接去边关了。”骆玉湛知她要问肖妈**事,“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会儿全都被打仗的事搅和了,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这事。”
江意澜看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咱们顾不上,不代表皇上不顾着咱们。”
骆玉湛似是很惊奇,“你也想到了?”
江意澜苦笑了笑,她已经被卷进来了,想不到的话只会害死自己。
骆玉湛脸色愈发沉重,“所以,我们走后,你要更加小心,我担心皇上会有所举动。”
江意澜吃了一惊,“现在正是用咱们的时候,难道……”
骆玉湛冷声一笑,“一切都是未知,小心为妙。”
江意澜的心顿时沉到湖底,凉了半透。
骆玉湛见她面色稍显苍白,心底一软,伸手抚在她按在桌上的手背上,轻拍了拍,“放心,我们走之前都会安排好的。”
江意澜胡乱的点了点头,却并不能将心头的惊疑去掉,呆愣了半晌,才想起说肖妈妈屋里大弓印记的事,骆玉湛听了,脸色愈发沉重,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
江意澜心里更加无底,又怔怔的愣了半晌,唤了秋痕过来,“咱们府里哪里存书最多?”
秋痕便道,“府里喜欢读书的就数四老爷了,女乃女乃是想看书吗?不如女乃女乃先去二爷书房里瞧瞧。四老爷那边只怕不妥。”
江意澜想了想也觉得去郡主阁不太方便,遂道,“那便去二爷书房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