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低着头瞧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只看了半边脸,白女敕的肌肤长长的睫毛,高挺着的小巧鼻子,红润的嘴唇,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心里便知这位定是在骆镇东跟前最受宠的那位乔姨娘,据说那时骆镇东为了这位小姨娘没少下了功夫,真真的验证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语,直把何氏气的睡了三天三夜。
乔姨娘微微的抬起头,眉眼皆是卑微不安,极轻极轻的叫了声,“二女乃女乃。”
只这一眼,江意澜便觉得心头微跳,登时被她的娇柔可怜勾的心底一软,果然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莫说是男人,就是她也有几分被吸引住了。
因了心底对何氏的厌恶,便对这女子更多了几分同情,很偏执的便想着定是何氏在难为人,江意澜心底虽是厌恶何氏,可眼下却不得不低眉顺眼,躬身道,“母亲,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事您慢慢的说,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这大爷二爷才刚走,您若气坏了身子,做媳妇的可怎么跟爷交代。”
提起自己两个颇为争气的儿子,何氏面色稍稍平缓些,眉眼却抬得更高,心下不由傲了几分,语带深意的叹息一声,“是啊,我是该好好保重身子,免得让两个儿子忧心挂念,老爷也说呢,这两个儿子最是孝顺乖巧,只恨不得一日一日的守在我身边呢。”
跪在地上的乔姨娘明显的身形颤了颤,头低的更深,她再受宠,终究是个无后的人,哪个又能为她忧心挂念呢?
江意澜笑了笑,“母亲,您说的甚是,两位爷对您都极为孝顺,所以您才更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何氏稍稍平和的脸上忽然又生出一丝厌恶来,目光轻飘飘的从江意澜面上划过,陡然冷冽,“乔姨娘,你心里可是不服?”
乔姨娘身子一抖,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意,“夫人,婢妾不敢,婢妾心服口服。”
何氏蓦地站起身,朝前夸了一步,微微弯腰,一巴掌扇在乔姨娘脸上,狠狠的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再去勾引爷们啊,靠个脸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又怎么样?没有肚子照样不行。”
乔姨娘被打的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吃痛的捂着半边脸,眼泪齐刷刷落下来,却一声不敢吭。
何氏在心里冷笑一声,眼角斜向江意澜,心底冷笑,眉目间流露着一股深深的厌恶,“意澜,她犯了这样大的错你说我应该处置她呢?”
江意澜早已猜出何氏的目的,何氏拿着小妾出气,却让她做坏人,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真是一箭双雕啊,她自不会做那出力不讨好的坏人,她眼角微斜,忽的瞧见门帘动了动,心头微动,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微微带了哭腔,“母亲,您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您可要保重好身子。”
她倏然下跪,何氏惊了一跳,随即又明白过来,还以为江意澜是害怕了,当下心头微喜,自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慢声细语的道,“老2媳妇,你跪下做什么?是让你说怎么处置而已。”顿了顿又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正好你也跪下了,犯了错总是要挨罚的,你便转过身去掌嘴二十吧。”
乔姨娘吓得低声惊呼,“夫人,夫人饶命啊……”
江意澜心道何氏果然心狠,一开口就是掌嘴二十,二十下还不把乔姨娘那如花似玉的小脸给毁了?不单单如此,乔姨娘的脸毁了,骆镇东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若知是她打的,这笔账还不得算在自己身上?
她心念微动,跪在地上,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母亲,请您莫要动气。”
何氏不耐烦了,沉声道,“江意澜,我的话你是不听了吗?”。
江意澜只管深深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却不住的朝门边晃荡,暗暗盘算着门外之人还能再稳住多久。
何氏的恼怒再也遮掩不住,尽数摆在脸上,声音也尖细起来,“江意澜,你……”
“够了……”一声沉呼,门帘挑动,骆镇东阴沉着脸走进来,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微微发颤的乔姨娘身上,蓦地收缩。
何氏见他忽然进来,吃了一惊,锐利的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可她明明看到老爷出门了,而且还专门问了老爷跟前伺候的人,怎么老爷忽然一下子就回来了呢?
骆镇东收回目光转向何氏,顿时变得阴沉冷冽,脸色铁青,一连声的道,“好好好。”
何氏身子一颤,面上讪讪的带着一丝惧意,却又碍于在场的人,强自撑着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老爷……”
骆镇东收回冰冷的目光,再也不看她一眼,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话,陡然提高了音量,“来人,把何妈妈拉下去,掌嘴二十。”
原本沉默站在一旁的何妈妈顿时吓得两腿哆嗦着跪在地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何氏见骆镇东看也不看她一眼,竟直接拿了何妈妈问罪,丝毫情面也不留给她,简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气怒交加,急红了眼,“老爷,你这是什么道理?何妈妈有什么错?为何要掌嘴二十?即使您要罚要打,是不是也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老爷……”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她?”骆镇东咬着牙厉声沉呼,径自打断何氏的话,“我没把她赶出去已经给你留了面子,如果不是看她好歹也跟了你半辈子,决计不会再留着她。”
何妈妈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也半仰着头问道,“老爷,奴婢犯了什么错?还请老爷明示。”
骆镇东猛的瞪向她,声声逼问,“大夫人今天所做之事,你非但不拦着劝着,还在这里陪着听着,你这样的妈妈留着何用?只会躲在夫人身后出坏主意,你说,该不该罚?来人,快拉下去。”
门外进来两个婆子,作势要把何妈妈拉走。
何妈妈吓得面色苍白,朝何氏猛磕头,“夫人啊,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何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骆镇东竟会如此不给她留面子,当着小妾儿媳妇的面居然这么处置何妈妈,心里头的怨气更浓,一股脑儿的喷出来,“老爷,就因为我把你的宠妾叫过来问几句话,你便要处置我的陪嫁妈妈么?若是这般的话,也罢,归根到底是我的错,错不在她身上,您放她,打我吧。”
骆镇东冷冷的哼了两声,“你别以为我是不敢动你,玉溪玉湛他们都出征了,我是为了他们还给你留点面子,你最好好自为之。拉下去,掌嘴二十。谁若再求情,再加二十。”
何氏气的浑身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与何妈妈抱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喊道,“好,你们要拉就把我也拉走吧。”
骆镇东见她如此这般不懂规矩,愈发生气,指着屋里两个丫头喝道,“还不快把夫人拉开。”
俩丫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个也不敢出手去拉何氏,可又不敢违背骆镇东的命令,前思后想最终还是走到何氏跟前,似是咬着牙将她从何妈妈身边拉开。
何氏哭天喊地的终究无奈,眼睁睁的看着何妈妈被拉出去,她则瘫坐在椅上气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声哭泣。
骆镇东见她闹得不成样子,心里头愈发厌恶,他原不会做出当着妾室儿媳的面责罚她的事,可谁知她竟这样不知轻重居然当着江意澜的面教训乔姨娘,岂不是把耳光子扇在他脸上?
一想到江意澜还在这里,骆镇东脸上就不免有些火辣辣的,脸上讪讪的阴沉着个脸。
他抬头看了看乔姨娘与江意澜,轻声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乔姨娘已在地上跪了大半天,膝盖酸痛,两条腿早已酸麻的站不起来。
江意澜半站起身,稍稍伸手搀了乔姨娘一下,乔姨娘趁机借着力站起身来,回过头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骆镇东看在眼里,自是对江意澜多出一分好感,再去看乔姨娘时,目里全是怜爱。
乔姨娘却并不因为骆镇东来给自己撑腰而沾沾自喜,只管低着头默不作声,瘦弱的身子似是被粘在当下一般动也不动。
骆镇东似是低低的叹息一声,心口的愤怒被他生生压下去,似是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他心里。
何氏还在低低哭泣,江意澜屈膝行礼,“父亲,媳妇先告退了,您陪母亲说说话吧。”
听她这么说,骆镇东顿时松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江意澜转身顺便扯了扯乔姨娘的袖子,乔姨娘立时会意,朝骆镇东福福身子跟着江意澜出了屋门。
两人刚走出门来,就听见骆镇东压抑着的怒吼声爆发出来,“你,你,都是你干的好事。”
何氏的低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江意澜搀住月笼的手,疾步走出院子,这才长长的舒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