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送进来的正是杨武,关妈**远房侄子,江意澜原早就派了茶镜多注意此人,茶镜回禀道此人颇为机灵,为人还算实在,在府里的人缘很好,所以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愿意让他捎买东西。
江意澜寻了个机会让茶镜将此人带进落青堂,但见此人一身灰衣小厮打扮,身材中等,低眉垂首,一进屋便恭恭敬敬朝江意澜叩拜,“见过二女乃女乃。”
因着关妈**关系,江意澜对他并不敢相信,叫他过来也只是想亲自试探下这人的底细,“杨武,那封信是谁给你的呢?”
杨武探子,“二女乃女乃,是外头的人送进来的,那人没说是谁,小人也不知是谁。”
江意澜微微皱了下眉,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很不满意,“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以前见过吗?”。
杨武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二女乃女乃,小人以前没见过那人。”
江意澜轻轻哦了一声,顿了顿,笑问,“杨武,听说你经常帮府里的丫头婆子捎带些东西回来?”
杨武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这样问,却也不敢撒谎,遂坦言道,“有需要的,小人都会帮着点,都是些胭脂水粉的小东西。”
江意澜又问,“关妈妈是你远房的姑母?”
杨武面色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悦,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回道,“回禀女乃女乃,关妈妈是小人的姑母,小人也正是因为姑母的关系才进了侯府,姑母对小人是有恩的。”
竟是这样的回答,江意澜不觉得多看他两眼,他似乎并不忌讳与关妈**关系,回起话来也是理直气壮,在侯府里人缘极好的人绝不会不知道关妈妈在落青堂的意图,而他却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在最后加了一句‘姑母对小人是有恩的’。
江意澜呵呵一笑,“关妈妈是个精明的人,想必你也是个聪明人了。”
杨武立时回道,“小人愚钝,只求能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姑母的精明小人学不来也做不到。”
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关妈妈对他有恩,他不会忘记,但是关妈妈所做的事他却不会苟同,不忘旧恩又懂得其中利害关系,很好。
江意澜淡淡笑了笑,“杨武,辛苦你了,我这里有封信劳你帮我送出去吧。”
杨武恭敬回道,“是。”
江意澜从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月笼,月笼接了递到杨武手里。
杨武看了看那信封,空空如也并无一个字,遂低头询问,“女乃女乃,这信……”
江意澜摆摆手,“信从哪里来的,你再送到哪里去,我相信你能找到地方的。”
杨武弓着身子道,“小人尽量不辜负女乃女乃的期望。女乃女乃若没别的事,小人先告退了。”
江意澜微微点头,“去吧。”
杨武依旧弓着身子倒着转身退出屋门。
月笼疑惑的看着江意澜,“女乃女乃,素日里找他办事都要给赏钱的,您一点也不给么?”
江意澜道,“现在不给他东西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何反应,若直接给了钱,倒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月笼有些担忧,“可那信……”
江意澜撇嘴微笑,“无妨,我自是敢给他,自然不怕他有变。”
话虽如此,月笼仍是存了一丝犹疑,却并不说破,安静的站在一旁。
阳光明媚的上午,小花园里荡漾着丝丝吐绿纳青的清新,老夫人稳稳站在花园正中央,规规矩矩的连着太极拳,她已经练到第二十三式——右蹬脚,嘴里念念有词,“带手起脚,上步穿掌,弓步分手,抱手收脚,蹬脚撑臂。”
骆玉蝉则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正在练第八式,秀眉微皱,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来,她不过练了半个时辰,就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般。
江意澜见她额角冒汗,笑道,“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骆玉蝉却咬咬牙,“不歇了,我赶紧练,跟上祖母的速度,日后就可以跟着祖母练了。”
江意澜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样的,不愧是在武骆侯府的千金,虎门将女啊。”
骆玉蝉白她一眼,“少拿好话来唬我,我练不好还是你教的不好。”
“不练了。”老夫人忽然收势,脸上带着几丝不耐,又似带着一股阴沉。
江意澜忙上前道,“祖母,是不是累了?那就歇一会再练,莫要累坏了身子。”
老夫人拿出锦帕擦擦脸上的汗,面色更加不悦,居然将锦帕狠狠地扔在地上,急躁躁的道,“不练了,也不歇了,回房。”
江意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位老祖宗发的哪门子脾气,怎么忽然间就不耐烦起来了呢?可她到底是不敢怠慢的,忙暗暗朝骆玉蝉招了招手,两人忙着上前搀住老夫人回了木雪园。
老夫人在椅上坐定,早有小丫头端上茶来,老夫人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轻抿一口,忽的将杯子狠狠砸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厉声沉喝,“这么烫的茶,莫不成想烫死我老太婆?”
小丫头吓得双腿哆嗦着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江意澜看一眼骆玉蝉,两人面面相觑,实不知老夫人究竟怎么回事,见她在气头上又不敢多问,只好上前劝解,“祖母,再换一杯便是,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愈发生气,脸上升起一股怒火,狠狠的瞪了瞪两人,倏然起身,沉声道,“早晚被你们气死了。”说着转身去了里间,咣当将门关上了。
骆玉蝉朝地上跪着的小丫头摆摆手,“快起来吧,再去给老夫人换一杯茶送进去,这会试好了温度,千万别再惹着老夫人了。”
下丫头跪在地上给骆玉蝉磕头,“多谢大姑娘。”接着又吞吞吐吐道,“大姑娘,只怕换了茶老夫人也是不如意的。”
江意澜听着这话十分蹊跷,便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丫头苦着一张脸,“二女乃女乃,老夫人最近脾气特别大,奴婢们也是照着老夫人以前的喜好准备,可老夫人似乎改了习惯一般,瞧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必发一顿火,奴婢们也实在无法了。”
江意澜觉得奇怪,老夫人素日里并不是苛刻下人挑三拣四的人,但凡能过去的,她都装作没看见,并不会摆到台面上来惩治。
小丫头似是怕两位主子不相信,又补了一句,“二女乃女乃,您也可以去问沈妈妈,往日里沈妈妈做的那些饭菜最合老夫人的口味,老夫人也极喜欢吃,可最近老夫人总也不满意,每样菜都要沈妈妈重新做重新加料。”
江意澜听着有些不对劲,难道老夫人有什么心事?为何忽然这般急躁起来?“老夫人近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来说过什么话或者送来什么东西之类的?”
她其实是想问问老夫人是否收到骆玉湛他们打仗的消息,是不是那边打仗有了不好的消息,可她又不好直截了当的询问,便问的含蓄了些。
小丫头摇摇头,“这些日子除了咱们府里的,外头的没人来见过老夫人,也并没发生什么事,女乃女乃快想想办法吧,老夫人这么下去对身子可不好,吃不好睡不下的,这可如何是好?”
小丫头正在说着,声音里已带了哭腔,里间的门咣当一声打开,老夫人抬脚出门,对着小丫头恶声道,“贱婢,当着主子的面浑说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承认么?纵容的你们愈发不懂规矩了,我看非要撵出去几个才算好。”
老夫人说了这几句话,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眼也微微闭了眼。
江意澜看的真真切切,吓了一大跳,急忙忙的走上去搀住老夫人,“祖母,一个小丫头,您何必生气,您瞧瞧,气的满面通红的,对您身子可不好。”
骆玉蝉也慌着上前,“祖母,您可静静心,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一个小丫头,犯不上。”说着朝跪在地上的丫头递个眼色,小丫头吓得立时跪着爬到门边,屁滚尿流逃也似的跑了。
老夫人却气的青了脸,用力挣了挣,挣开了两人的搀扶,“快放开我,我这还没死呢,就不听我的话了。一个个都想气死我。”
粗重的呼吸伴着老夫人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江意澜吃惊的看着脾气暴躁的老夫人,陡然发现她脸上的肌肉似乎也微微抽动了几下,一时间,她觉得老夫人似乎很不对劲,一向温和的老夫人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易怒暴躁?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骆玉蝉还在一旁劝着,“您这话怎么说的?二嫂我们也是怕您气坏了身子。祖母,您说您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给您弄来便是,我跟二嫂亲自给您弄来去。”
老夫人却不理会,猛的转身进了里间,又将门咣当一声关上,像极了耍脾气使性子的小孩子。
骆玉蝉很无语的看了看江意澜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意澜望着紧闭的门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