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郎本欲独自去官学探询,二妞非得要跟了去做尾巴,心想,这回有大哥领着,也许就能混进去,不再被门房的老头拒之门外,她对里边可是充满好奇,很想知道古代的学校是何模样。
两人到了官学大门外,里边已经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与门房的老头说明来意,他打量了大郎一眼,留下一句“在门口等着”,就转身而去。
一小会儿,老头回到门房,与大郎指了个地方,让他自个寻了去,还是把二妞拦在外边,气得她直跳脚,心里痛骂这万恶的旧社会,性别歧视忒严重。
大郎要二妞先回家,她好生不愿,说要在官学对面的洪记书铺等,只得随她去。
这个书铺的小伙计跟二妞很熟,她没少在他那打听官学的情况。
“洪小哥儿,在忙哩”,二妞进了铺子,很是热络的与柜台里边打算盘的伙计打了个招呼。
洪记书铺不大,入门就是一个柜台,柜台过去是摆放文房四宝的架子,另外两边墙都是书架,四书五经类的居多,也有些闲散书,只是没有话本小说。官学附近只他一家书铺,想想就知道背景雄厚的很。
与二妞相熟的伙计洪大宝,心地不错,可惜是个话唠,偏跟他一块看这个点的另一个伙计,是个新来的,只是一味的死干活,平时无聊烦闷的很,总不能老是去隔壁铺子里唠嗑吧,被掌柜逮着了还不得揭他层皮。
二妞第一天进来搭话时,对他下足功夫的溜须拍马,直把个人哄得找不着北。
洪大宝是这家书铺东家的同姓旁亲,据他说,洪家的老太爷是告老还乡的官家老爷,以前在京里做过大官的。
洪大宝在书铺算是顶了半个掌柜,洪家在茂山县有好些产业,这里只是个小店,正儿八经的掌柜隔三差五才过来查个帐什么的,平时都是他领了另一个伙计在店里忙活。
见二妞进门来,洪大宝把胡乱拨动着玩的算盘往边上一推。
“不忙,现在这会没下学呢,有啥好忙的,早就瞭见你了,今儿跟你一块来的就是你大哥吧,我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二妞自来熟的拉过椅子,在柜台前边坐下,就像洪大宝说的,现在店里没人,她坐着也不碍事,大哥这一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呢,一直站着,还不得把腿给站麻去。
“正是哩,我大哥进去要一会儿才能出来,看门的老头死活不让我跟进去。”
“早跟你说了,那老头子犟的很,不会放你一个丫头进去的,偏不信,吃到苦头了吧。”
二妞撇撇嘴,她今天出门也没抱多大希望。
“我见你家店前摆设了张桌子,以前没有过啊,是要把东西摆外边去卖不成?”
“不是,好好的我折腾那做啥,是个书生在这摆的摊子,平时给人写写状子,写写书信什么的,以前就在了,只是这两三个月一直没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不今儿才来,刚摆下张桌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前边街口右拐就是县老爷的衙门,来告状的很多人都不识字,状子是在衙门附近找人替写下的。
“呵呵,就让他这么摆再前边,不怕挡了你家生意吗?”
二妞没话找话,瞎侃呗,反正是耗时间。
洪大宝道,“是个穷书生,过来摆摊赚点纸墨钱,不知怎么攀上了我们东家,东家发了话,我们这些跑腿的还有不让摆不成,不过,那书生脾气怪着呢。”
这下可是找着话头了,二妞跟他很是八卦一番,从书生一直说到天边去,另一伙计全然充耳不闻,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也没停过。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二妞到后来只是看着洪大宝唾沫横飞,血盆大口一张一合不停动,她是连答话的精气都没了。
二妞望眼欲穿,总算见着了大郎的久违的身影,差点要热泪盈眶,与还在絮絮叨叨的洪大伙计打了声招呼,直奔救星而去。
“大哥,怎么样,说了什么时候可以入学了吗?”二妞刚停下脚步,就迫不及待地拉了大郎的袖子,问道,因为跑得急,脸颊还微微泛红。
大郎温文一笑,“咱边走边说,娘在家可是要等着急了。”
官学里有专门的学务管办,处理学里入学束脩等问题,由官府指派,算是半个衙门的人。
大郎今天见的就是姓周的学办,他先是问了大郎一些情况,就要他也做一回入学考试。
大郎以前只用树枝在地上比划,还没真正握过笔呢,周学办只好拿出测试用的试题,口头考究了他一番。
大郎认得好些字,却没正经读过圣人文章,能写字可不会使毛笔,以前没遇到过这般情况,周学办直言,他在分班的问题上得是很为难。
官学里把学生分了甲乙丙三等级,初学者为丙等,有点底子后就升为乙等,再往上就是甲等了,甲等的学生基本都是奔着考功名去的。
“哥,那最后是把你排在哪个等级”,丙等都是些初开蒙的孩童,二妞早就知道,她不希望把大哥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分成丙等,整日跟些懵懂孩童坐在一个课堂里,这对他会产生很大的心里负担的。
“嗯,周学办说,按我的情况应该是要分在丙等的,可年龄上却有些不合适,他倒是能帮着跟授课的先生说说情,只是这样把我排进去,会拖累班上授课的进度,那就需要先生课外多加指点,才能不连累其他学生,所以……所以……要多交点额外的束脩”,说到最后,大郎基本只是喉咙里鼓动几下,声音都埋在口腔里。
二妞后边听不太清,不过心里明白,意思是说要收点插班费了,这额外的费用多半是进了学办自个手里的吧,官学里每年的束脩是二两半钱银子,她不信他要的插班费能多过这些去。
“大哥,咱给就是,我打听过了,官学里对丙等的学生只是教授些常用的几个字,没得要在里边去浪费时间,咱今年先交上一回,等明年不就是同别人的一样了吗。”
“二妞,光是束脩就要二两半钱的银子,这又要多交出一两来,够咱家吃用好久了,要不还是让二郎他们去吧,反正年纪差不多,分成丙级也没什么”,他这话说得可不复昨日拒绝时那般铿锵有力。
今天入了官学的大门,才发觉里边别有洞天,就是扑面而来的气息都显得格外新鲜,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是那样悦耳动听,透过木窗看到的一个个书案边攒动的身影,都让他神往不已,脑海里不禁一次又一次勾勒着自个坐在案前的画面。
“大哥,这帐咱要这么来算,你看要是送了二哥来,他先入丙级至少要读一年,咱家就要花二两半钱的银子吧,这些东西原本就会,算是白学了一年,三哥又要学一遍,这一共就多花去了五两银子,两人才能升入乙等,要是让你来学,多花一两银子,就进了乙等,学到的东西还能教给二哥他们,等他们也进学时,可以直接上乙等,这不是就省下了四两银子,还省了一年的时间,这样买卖咱做的划算着呢。”
大郎被二妞一两银子五两银子的早就绕晕了去,本来心底已是崩塌了一角,二妞算是给了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她这一连串话砸下来,大郎很轻易的就缴械投降。
回到家里,大郎把路上对着二妞说过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姜氏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从存钱的罐子里,取出五两银子全给了大郎,让他吃过午饭后,就去把入学的事办了,要用到的书籍、笔墨纸砚什么的,也一并买回家来,顺带给二郎三郎也捎上一份。
大郎第一次揣着这么些银子出门,心里很是忐忑,亏得二妞下午又跟了来,还拉上了四郎,说是要带他出门溜溜弯,这两个小人儿虽顶不了大用,不过大郎有人陪着一路说说笑笑的,心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二妞这回可不敢再送上门去,由着洪大宝对她实施口水轰炸,只是牵着四郎在衙门所在的这条街上闲逛,这里不是闹市区,街上的人并不多,大郎办完事出来找他们也方便的很。
等了大半个时辰,大郎就寻来了,交银子很快,只是拜见授业先生花了点时间,出来时先生给了他一张字签,上边是大郎要用到的书籍,一大串的书名,二妞看了,只觉得头痛,读书在什么年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妞领了大郎去的洪记书铺,不说附近只此一家,凭着与洪大宝的交情,也要照顾他的生意才是,以后还是要打交道的。
这书铺价格是定死的,洪大宝没办法给二妞按便宜的算,要不账上就没法解释了,不过他在文房四宝上,尽给他们推荐那些物美价廉的东西,二妞这才知道,这些纸呀墨啊的,里边还有这么些学问。
洪大宝又把店里存下的有些破损的宣纸都搬出来,全卖给了他们,这些便宜的很,大郎几个都是初用毛笔写字,没得要花大价钱买些好纸回去练手。
东西太多,四郎是个空跑腿的,只好先抱了部分回去,大郎领着二郎三郎又出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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