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前,兄弟几个趁着郑大虎去上茅厕的时机,将他拉到西屋里来。
大郎咬牙问道,“爹,咱们要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便宜那帮畜生?”
“是啊,爹,不能这样算了”,三郎立即附和大哥的意见。
蒋府他们进不去,李二九这伙人又躲得无影无踪,泄恨无门,兄弟三个心里早就憋着一团子火,走,是极度愿意的,这样大姐就不在听那些闲言碎语了,可啥也不做就走了,如何甘心去,兄弟几个虽说性格迥异,可都遗传了郑大虎的血性,又有少年之人的冲动,背地里商量好了,走之前先给大姐讨回个公道。
二郎抿了抿嘴,如喃喃自语的低声说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任他家再有权有势,也是血肉之身,一刀下去,还不就是个窟窿”,有些事能忍,有些恨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说得极小声,可屋子里的人听得真真切切,屋子里顿时悄然无声,喘息之声都没有的寂静,二郎的话引得所有人的热血沸腾,连郑大虎都忍不住眼中闪过青光,四郎也是半懂半不懂的跟着点头。
半响过后,大郎沉声说道,“爹,二弟说得对,我们商量过了,先把娘她们送走,咱们去对付那帮王八蛋,不死也打残几个,再走也不迟。”
郑大虎同样这个年纪过来的,看着几人狼崽子似的血气方刚,心里还挺得意,面上却是难得的板下脸来,“我看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解一时之气,却搭上自己的性命,首先就是不孝,李二九这群人虽可恨,也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罢了,咱家最大的仇人是谁,你们应该明白,可现在想报仇泄恨,谈何容易,鸡蛋碰不过石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智者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睡觉”,
郑大虎说完这话,就准备离去,到了门边又转过身来,“你们记住,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个仇怎么报,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老子养了四个儿子,别让人看笑话。”
姜氏一下午的心都是乱糟糟的,她还没想清楚,丈夫已经跟几个孩子讲了离乡的事,她自是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驳了他的话,就等着晚上睡前再跟他说说。
郑大虎从西屋出来,在堂屋里对着隔间站了好一会,才是回东屋去。
“大虎,咱们真要搬到京城那边去吗,要不你在想想,去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见丈夫推门进来,姜氏裹着被子坐起身来。
郑大虎他就知道媳妇肯定要说这个,一晚上都是欲言又止的,月兑了鞋上炕,将她搂在怀里,才是说道,“谨娘,咱们不往京城城里去,只是在附近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你如今是我媳妇,是大郎他们的娘,这事任谁也改变不了,你要是想,我就陪你回去看一看,你不愿意,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他才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姜氏跟以前有什么瓜葛的人,按媳妇的出身,自己如何能配得上,所以在战场上偶遇大舅哥,他只是给了他玉佩,其余的事情没透露一点,只是这些日子,媳妇好几回在梦魇里哭喊着‘母亲’‘哥哥’,他听得分明,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若是住得近了,有一天她想回去看看时,也能方便些,他不希望媳妇带着遗憾跟他埋在一起,只是这些心思他不会去说。
姜氏心里小小的挣扎两下,就被说服了,夫妻二人又决定继续瞒着大郎他们有关姜氏身世的事,才开始说起离开茂山县的具体事情。
举家迁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郑家不说家大业大,两代人下来,零零碎碎的也是积攒了不少过日子的东西。
“大虎,这院子是公公婆婆辛苦一辈子留下来的,是咱家的祖业,不能卖。”
“就你想得周到,倒显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你别打诨,你自己心里不也是这么想得”,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恐怕比对方还了解他自己。
郑大虎不接着话头,“院子让陈大哥他们照看着就行,院里的东西也不用处置了,卖不出几个钱来,说不定哪天就回来,重新在置办还麻烦,那些存放不住的就给陈家吧,京城路途遥远,带不走太多东西,除了衣物,把那些毛皮也带上,还有大郎他们的书。”
“那你看什么时候动身合适,宜早不宜迟”,姜氏怕被蒋府的人知道了,又生事端。
这些日子郑大虎进进出出的,好几回都碰见不认识的人在自家巷子里探头探脑,分明是蒋府派来盯梢的人,也亏得他们用了那么大的心思,“还十来天就过年了,咱们过了年再走,不要出元宵,我听人说过,从咱茂山县去京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去永林县,然后走水路,现在河水都结了冰,肯定不行,另一条是途径东阳县,走的是官道,只是现在大雪封路不好走,据说路上也不太平,咱们自己走太危险,还是先去东阳县,然后找个商队什么的同行才是。”
雇别人的马车怕是不大方便,还容易把事情泄露出去,被蒋府的人知道了,又是一番波折,郑大虎想着还是自家置办上一辆好些,这事还不能自己去办,太招人眼了。
陈家父子几个今年入冬后照常在城外套野兔,如今这事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收获大不如以前,不过总比在家干坐着强,大雪天的别的活也做不了,郑大虎是等到次日晚上,才把陈大河夫妇请到家里来。
听说郑家要搬走,陈家夫妻有些难受,两家比邻这么多年,一直是互相照应着,跟亲兄弟没两样,突然就说要走了,心里虽然明白,这样做是也是逼不得已,可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等到很晚,夫妻二人才是离开郑家。
陈大河在进自家院门前,拉住陈婶悄声说到,“这事先别跟保全他们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在外边说漏了嘴就麻烦了。”
“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陈婶白了他一眼,当她是个缺心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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