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新春第一天,二妞抱着才到手的压岁钱,歪着脑袋围着大郎绕了一圈再绕一圈又绕一圈,把大郎的脸上快绕出两朵红云来了。
“你这丫头,年初一就调皮捣蛋,还想讨个彩头,捣蛋一整年不成,不许再闹你大哥”,姜氏出声主持公道,要是嘴角的笑意抹去就更公道了。
“嘻嘻”,二妞见好就收,过来缠住姜氏的胳膊笑道,“娘,大哥第一次束发,人家看着稀罕嘛。”
郑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等大郎生辰那天,才过了年就按十五岁来算,郑大虎早上亲自给大郎束的发,从这天起,大郎算是彻底月兑离总角小童的行列正是步入少年。
束着发的大郎算不得玉面如冠的小郎,却也别有的英姿勃发,少了梳着总角带出来的稚气,二妞半是调侃,半是真觉着好看,才使点小坏满足下自个体内亢奋的调皮因子。
姜氏抚着二妞的细发,眼睛看向大郎,眉宇间亦尽是欢喜,颇有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满足。
才用过早饭,常贵夫妻二人就领着两个孩子来给主家磕头,姜氏赏了吉利后就打发他们回果园里去了,这几天镇上的铺子歇业,用不着送货,常贵两口子又是做粗活的人,家里的事基本用不上他们,姜氏索性这几天也不让常贵家的来院里听使唤,当是给放了大假。
大年初一是孩子一年中最翘首以待的日子,在这一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街串巷,讨得各种各样的零嘴,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作两个揖再说两句吉祥喜庆的话,而不是像平日里,为了半角糖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最后得到的也不是那半角糖而是上的两巴掌,也只有在这一天,村里再吝啬的妇人都得忍着心绞痛在多给点和少给点之间徘徊,遗憾的是在扫荡别人家的同时,自家免不了要被别人扫荡了去,果真是有得必有失,这笔烂帐理不清。
郑家作为台西村首屈一指的好人家,在这一天里当然不让的要成为重点光顾对象,年前就多少双童真的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呢,只是郑家才搬过来一年,原本四郎还由水生领着在村里转转,后来上了学堂,也不常出门了,除了丁家的水生和囡囡,郑家少有孩子关顾,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郑家神秘得很,三寸小儿哪敢轻易闯入,有的专门绕道从郑家门前走过好几回,就是没敢进去。
“咦,奎子,你们咋不进去?”给自己爷爷嬷嬷叔叔伯伯家拜完年的水生,领着几个堂兄弟堂姐妹,正要往郑家去,碰上了站在郑家墙角那,直望着郑家的门不进去也不走的一伙人。
“嘿嘿,水生哥,咱们跟着你一块进去,成不?”奎子用手抓抓脑袋,傻笑着道。
“看你们怂的,跟我走吧。”
水生挺了挺没二两肉的小胸板,领着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的大帮子人,呼啦啦就进了郑家的门,等出来的时候还捎带着四郎,开始了新的征程。
这一伙人算是给别人壮了胆,一传二二传三的,郑家热闹起来。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姜氏是个最大方不过的人,别人家是两根手指论个挑着给,她是单手抓嫌不够,愣是用双手来捧,见到哪瘦骨伶仃的,还得再添一回,乐得上门来的小崽子多作好几个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二妞瞅瞅自个的败家老娘和时不时帮着老娘败家的大姐,又瞅瞅一边与大郎说着话,一边用眼珠子漏出的光盯着自己那败家媳妇还一个劲傻笑的妻控老爹,左不过没她的事,扯着哥哥们上后院里捉麻雀玩去了,这是熟练工种,食不果月复的那些年,冬天在雪地里用箩筐罩麻雀是主要的肉食来源,现在那几缕牙缝也塞不住的肉当然是不放在眼里了,纯属找个乐子。
年初二,正儿八经的回娘家的日子,当然,出嫁的女儿不一定非要在这天回娘家,不过是种可守可不守的习俗,只是今年特殊,姜氏才认回亲人,少不得要带着还没进过徐家门的儿子女儿走一回,二妞作为必不可少的拖油瓶,自是要被随身携带出门,以前是没姥娘家可以去,现在有了便宜姥娘,她又不想捡这便宜,但这便宜不捡还不行,这事没地方说理。
姜氏早就把徐家各房的情况给几个孩子讲过,作为唯一光顾过徐家的郑家小辈,大郎也尽职尽责的补充了不少内容,大致的心里都有个底。
二妞模模脖子上戴着的璎珞,又晃晃手腕上的金镯,平素她嫌累赘,基本是不带首饰的,只是今天特殊,不带倒显得不庄重了,古今审美观相差甚大,在她看来,古人所谓好的着装打扮纯属暴发户思想,可叹如今她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瞅瞅吧,她才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圭女圭,镯子头簪耳坠项圈样样俱全,看看这手镯,尽然一手一个,本来她还想着,空下一只手来好带别人送的见面礼,书里不是常提到,古人给见面礼时动不动就送金镯玉镯什么的吗?可娘亲大人不许,硬是给她套上了明灿灿的两个,大姐才是带了一个羊脂玉镯好不,到她这了就得带两,还是金光璀璨那类型的,偏心眼儿。
出门前在铜镜里照了又照,好吧,她也承认,自己这年纪这模样往金光灿烂里打扮只显喜庆却不恶俗,大姐那样也更能散发少女含苞待放的娇媚,娘亲大人的眼光却是老道,只是自己这样一幅金女圭女圭模样出门,倍感压力,若是掉上一样,偌大的徐府她上哪找去,都是血汗钱哩,丢了还不心疼死她,金子银子就该压成金条打成金佛然后抱着睡觉才安全。
二妞又俗气了,可是坐在马车里着实无聊的紧,娘亲大人在沉思,其他几人也跟着缄默不语,她只好发散思维来消磨时光。
望眼欲穿的终于进了城,大街上的人比往日里少了许多,在二妞的胡思乱想中,郑家的马车顺顺当当的到了徐府门前。
二妞忙收心敛神改换坐姿,该装的时候她也不含糊,往姜氏那看去,得回一个微笑,于是咧了咧嘴,专注着外边的动静。
作为女眷,姜氏带着两个女儿是不能出车厢去的。
郑家的马车才停下来,已有管事的出来迎上,郑大虎好歹来过几回,不是那面儿生的。
车没有在外边多做停留,从侧门缓缓的进了徐府,吱哩哇啦的走了一阵,要换小轿了,二妞心里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刻意张望,平视着进了由仆妇撩起的轿门,这次可是独自一人了,外边啥情况也不知道,把她抬出去买了都行。
抬轿子的人极具业务素质,轿起得稳当,走起来也不摇不晃的,很不错。
二妞用手指轻轻滑过坐下的锦垫,再瞅瞅轿帘上质朴中泛出的光泽,徐家到底是以清贵之名显赫,可不是又清又贵嘛
在里边至少呆了约半刻钟,轿子才落了地,二妞明白,这是到了所谓的内宅了。
从轿子里出来,没见着她爹还有她大哥的身影,应该是早被人领走了,唉,拜个年都要让他们‘骨肉分离’,万恶的旧社会。
在门边迎她们的除了舅母魏氏,还有一位她该叫五表嫂的人,是大房长子的二儿媳,娘家姓什么二妞不知道,姜氏可能提过,不过二妞只捡几个重要的记住了,其他的人没多在意,反正又不经常来。
那位五表嫂不亲不疏的说了几句常规用语,便不再多言,只魏氏轻轻热热的道长问短好一番,才又把人送上了比刚才的轿子更小巧的暖轿。
听姜氏提到过,在内宅里走动,天热时可以使的滑竿,天凉了可以就使暖轿,当然,愿意不行也没人拦着。
二妞心道,怪不得那些精贵的太太小姐们,动不动就是今天头疼明天脑热的,不是这就是那的可供选择,谁还愿动弹,整个就是一蚁后,走哪抬哪,身体能好才是奇了怪了。
徐家老太爷徐公木那一辈已经分府,如今徐家本宅里住着的,除了徐老太爷,就是老太爷三个嫡出的儿子,徐老太爷年近八十,膝下儿孙满堂,据说二妞的大表哥的儿子都满周岁了,这样算来可是五世同堂,早婚早育最大的好处就体现在这,繁殖速度惊人。
因为太夫人已离世,如今在内宅当着家的是老太爷的长儿媳严氏,二妞她亲姥姥齐氏与严氏平辈,进了徐府后,自当要先去拜见亲姥姥。
在齐氏居住的荣心堂前下了轿,二妞走至大妞的身边,与她并立而行,在衣袖的遮掩下,悄悄的在她掌心挠了挠。
大妞袖子抖了抖,连忙拽紧拳头避过,手掌心最怕痒痒了,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因着这么一招,顿时松缓下来,嗔了妹妹一眼忽而又婉转一笑。
进了正堂,二妞用余光扫过全场,满屋的都是人,不知道自己要拜几个,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