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昊从容的站直身体,迎上前去。
原来预计的行程还有大半,还要去探望二皇子的儿子,却被这么凭空扰断,一行人打道回京。
钰昊翻着手里的账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浮气燥。撩开车帘,暮春的微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身上浓浓的倦意。
二皇子的手拂过钰昊鬓边的一绺头发,低声问:“要不要停车你休息一会儿?”
钰昊轻轻摇头,忽然说:“又是四月了?”
他轻声一笑:“怎么叫又是?年年不都有四月?”
他一个字也没有问过,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钰昊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他不问,当然很好,难道钰昊还盼着他来问,那一天的上午钰昊和白石在一起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么?
“也不是,钰昊就是想,四月里要做的事情太多。”
二皇子吁了口气,把折子一扔:“谁说不是一样一样都得办。”
松松往锦褥中靠过去,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钰昊却有点畏寒。二皇子笑钰昊把日子又过回去了,可是一面也紧着让太医来请脉,只是说气虚脾弱,用汤药。
钰昊不爱喝,送一碗上来就倒一碗。二皇子没法子,让人改奉丸药。
宫里一切照旧,不过也有点不同。他们不在宫里头的时候,太后搬回宫来,说是想念太御池的荷花,回来赏一赏。天知道荷叶都还没有露角,荷花从哪里观起?
其实老太太想赏荷,钰昊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不过跟老太太一起回来的几个女人,可不是回来赏花的吧?
太后很是识趣,钰昊没找他去算当年他一把火要把钰昊烧死的帐,他也绝不求着钰昊每天晨昏定省请安问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虽然目标只有一个,不过他已经年老力衰,抢不抢得过钰昊,真的很难说。
钰昊翻翻看菜牌:“这都谁啊,给太后能上这么油荤的菜人上了年纪得多多的保养,忌油荤。”
底下御膳监的头儿忙说:“小的该死,小的忒没有眼力,刚当差不晓事,多承皇后千岁教导小的。”
回头又呈的单子上开出全是青菜豆腐白菜豆芽干笋酸菜丁儿,不知道太后老人家吃的是不是挺清心爽利的,钰昊一笑:“回来钰昊宫里也吃这个。”
那个太监立记得点头哈腰:“是是,小的记下了。”
小乐替钰昊把茶换过,轻声吩咐:“回来钰昊给你张单子,照单子做菜。”
唔,是啊,豆腐用火腿焙过的,白菜是高汤煮的,干笋喝饱了荤油,酸菜丁儿海米黄花菜水发过油……小乐最知道钰昊口味。
不过太后那里嘛……既然他自己都说了现在是清心养性,那这些花招儿是肯定看不上的。
喝了一口茶,水稍有些热,不留神倒了丝气儿,一下子呛起来。
钰昊捂着嘴伏在案上咳嗽,手一松开,又见满掌殷红。
还真是……三天两头缠上了钰昊了。不过既然最权威的太医都说没大碍,自然是没大碍。
钰昊看看左右,拿起茶漱了一口,剩下的茶倒了洗手,可惜了上好的新茶,全喂了高脚描金痰盂。
小乐回来,默不做声又换上新茶。
二皇子这些天也忙得很,两个人累的象两条癞狗,晚上抱着枕头一起睡,早上再拖着身体爬起来去上朝上工。
可怜的皇帝,钰昊还能偷个闲,他却没办法罢工。
许是太累,也可能是天热起来,钰昊常恍惚,做事的效率落下不少,时常睡午觉。
怪不得都说春困夏乏秋打盹。把笔扔下,钰昊伸个懒腰,小乐机灵的凑上来:“千岁歇一会儿吧。”
钰昊点个头,指指案上的一撂文书:“这些先发出去。剩下的钰昊起来再看。”
他答应一声,先服侍钰昊月兑了外袍,就在西边偏殿的暖榻上躺下。虽然天已经热起来,但是因为钰昊总觉得脚下冷,暖榻还是照旧的,没有停下。
头一挨上枕头,眼皮就象抹了胶一样粘在一起,扯都扯不开。
地上铺着厚的毡毯,绵密的吸去了所有的声音,窗子关着,春风透不进来。
心里还模糊想着该办的事,晚上还有……
又想到有一个早晨的太阳,晒得人身上发暖……为什么现在总觉得冷呢……
“千岁醒了么?”
钰昊含糊不清唔一声:“怎么?”
“该用晚膳了,奴才服侍您起身可好?”
已经这么晚了?钰昊在枕上转头向窗上看,果然已经薄暮金红,答应了一声:“起吧。”
身体依旧疲乏,好象这漫长的午睡丝毫没有给钰昊放松以及应该补充的体力。
晚膳用到一半时二皇子才回来,外袍一月兑,来不及换衣,过来端起钰昊的汤,咕咚喝了一大口。汤浓香滑,他眉宇间有浓浓的疲倦,却不显得颓丧。底下伺候的人慌忙给他布好碗筷铺下座椅,他却对钰昊这碗汤情有独钟,一斜身在钰昊坐的梨木椅里挤出点空子坐下,仰头把汤喝完。
“那个是什么?”
钰昊看一眼,笑说:“那是寸骨肉。”
他张张嘴,用手比划一下,毫无皇帝的形象可言。
钰昊笑着,亲自伸出筷去夹了片肉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吃了,一双眼流光溢彩:“好象……不是肉吧?”
钰昊笑:“自然不是,这是豆腐做的,难得御厨好刀功好手艺,豆腐咬出肉味来一点不难,可里面的油皮脆骨居然也做的口感十足,和真的寸骨肉一样,这就难得了。”
二皇子呵呵一笑,道:“好,赏。”
钰昊又夹了一块豆腐肉给他:“皇上心情倒好,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嗯,西北新开出两万亩良田,又安置了流民,又拓荒开疆,自然要大大开心。”
钰昊笑:“倒是件好事。给皇上倒杯酒来,让他好好喝一杯。”
酒很快端上来,也是烫好的。这些原本都是天天在预备,不管上头的人是不是要喝,御厨总是每样东西都会预备。比如太后……
说起来太后,钰昊咭一声笑。
二皇子抹抹唇边的酒渍,低头问:“笑什么?钰昊样子粗鲁不雅?”
钰昊一边摇头一边忍笑,很是辛苦:“不是为你,是太后……”
他好象有些紧张,立刻问:“太后怎么了?”
钰昊笑着挥手:“小乐你跟皇上说。”
二皇子的目光移过去,小乐脸上微微涨红,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说话。
钰昊笑着伏在他在肩上:“好啦,他没胆子说,钰昊跟你讲。太后今天晚上不知道饭吃得香不香,钰昊正等着人回来报呢。”
话音未落,就有人进来了,利索的行礼问安,躬身回道:“太后娘娘晚膳已毕,进了一碗粥,两块点心。”
二皇子狐疑地看看钰昊,钰昊又看看他。
没错啊,套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不知道太后今天晚上的菜吃得香不香。
收拾了,精神不济也没有看折子。备了香汤洗浴,钰昊只沾了点水皮儿就起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站在水里更觉得手脚发软,心里慌慌的没有底。
榻上烧得暖热,二皇子不久也宽衣上来,低声说了句:“太热了点吧……”
钰昊茫然的信手推他:“嫌热你别处去睡……”
他的手熟门熟路伸进钰昊的内衫里来。床上很热,他的身体一样的热。
扑天卷地的热浪打过来,钰昊战栗着闭起了眼。
身周似乎全是水,找不到身体的重量,空气稀薄。身体被巨*卷着起伏摇撼,上一记得像是要被甩出去,下一记得却又被拉了回来。
钰昊的体力不够,还没有到达浪头的巅峰,已经晕了过去。也不是真的晕,不过是身体在体力透支时的一种半昏迷状态,还隐隐的能听见声音,身体也还是有着知觉,只是四肢不听使唤,头重体乏,动弹不了。
还是知道身外事的,他替钰昊做的事一一都知道,拿热的湿巾来替钰昊抹净身体,换了一件中衣,哺茶水给钰昊。
“小章?”
钰昊无力出声,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钰昊希望……你快乐。”钰昊想向他笑一笑,可是嘴角费了很大力才动了一动,微微弯起。
他的内力以钰昊现在的眼光看并不算是太了不起,不过注入体内仍然让人精神大增,钰昊睁开眼,微笑说:“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他顿了一下,苦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伶俐。”
“那要说你自己了……每次一打什么主意,就狠的非同一般……”脸上微微有些发烧,钰昊咽下半句话不说,问道:“老实招了吧,别让钰昊费精神。”
他声音低下来:“你这两天精神很不好……”
钰昊打断他:“太医都没有说什么,许是太累了——你到底是说不说,不说钰昊就睡了。”
他很困难的吁一口气:“小竟,后天又要选一批才侍入宫。”
钰昊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哦,选呗。”
他停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多数时候不过是一种政治牵制……钰昊不会喜欢他们中间任何一个。”
钰昊打着精神说:“嘴别这么硬,说不定其中就有那惊才绝艳的,你现在把话说满了,回来后悔,钰昊可要笑的。”
他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狠狠揉钰昊几把,钰昊放松身体,任自己跌入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