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顿了一顿,他看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地道,“今天一早,又传旨把陈太医立召入宫。”
严林心头一沉。
太医之中,那老态龙钟的陈太医是最得历代信任的,凡是宫内有可能惹出大事的诊脉,必要经这人之手,历代才信得过。
上次严林腿伤被于城告发,历代派来的正是这个陈太医。
这次若不是出了大事,历代怎会一大早就下旨召他进宫?
严林一边想着,一边对已经没别的要禀报的吴才挥挥手,打发他回原处,他瞅一眼历代密闭的房门,一溜内侍人墙似的守在门外,廊下被特许带剑驻宫的侍卫数量也翻了倍,怎么看都是如临大敌的阵势。
他心上象压了一块看不见形状的大石,沉甸甸的难受,面上却还能勉强把持得住,只留着一脸为人子的担忧牵挂。
严雨最藏不住心事,看严林和吴才嘀咕完,赶紧过来问,“严林哥哥,皇上到底怎样了?真的病重了吗?”。
“闭嘴”严林蓦地低喝,不满地盯他一眼,沉声道,“你胡说也不看看地方?皇上正在壮年,我看大概是最近天气严寒冷着了一点,即日就能大好。”
“可……”
“别说话了。太医在里面呢,有什么话,一会等他们出来问过了再说。”
严雨这次还算听话,闭了嘴,闷闷地和哥哥在廊下站着。一连几天的暖冬日过去,今天恰好是个翻脸寒天的日子,天渐渐亮了,北风却越吹越刺骨。严林恍若不觉,垂手默默站着,好像个雕塑似的,严雨皮厚肉粗,倒也真的乖乖和严林一道等着,没再给严林惹祸。
正在熬时间,又有一人径直入了宫门,仿佛因为是一路小跑过来,并没有看四周,到了严林严雨面前,才猛地刹住脚,喘着气,不敢太大声地打招呼,“是昊君君主?严雨哥哥也来了?”
原来是于城。
看来也是刚刚听见消息,换了正装赶过来请安的。
严雨最无心机,和宫廷里谁都混得不错,和于城打个招呼,还伸手搭了搭他肩膀,“好久不见了,五弟。你也赶着过来请安?太医还没出来,我们兄弟先等等吧。”
他其实也多少知道丽妃不但和丽妃不睦,和谨妃也有明争暗斗,但在他眼里,妃子们斗就斗,兄弟却始终是兄弟,也说不上谁好谁不好。
严林见到于城心情就更糟,冷眼看着严雨还傻乎乎和于城接话,差点想踹这个小傻蛋一脚出气。
想是这么想,做却又是另一回事,严林拿出当哥哥的样子,对于城温言道,“这么冷的天,亏你对皇上有这个孝心,还跑着过来了。既然来了,我们一起站着等等吧。”
一边说话,一边暗中盘算等下于城若提起恭立的事,要怎么应付。
大概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严雨,于城没提起恭立这名字,假笑道,“昊君哥哥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孝是百行之首,皇上身体不好,当儿子的自然要立即过来探望一下,连这点孝心都没有,怎么为人子呢?对了,怎么不见钰昊哥哥?他现在不是和昊君哥哥住一处吗?是没得到消息,还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诛心。
皇子不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严有些吃惊,想着钰昊哥哥正倒霉呢,再担上这个不孝大罪可不得了。
刚要开口替钰昊撒谎,说他病了不能来,尚未说话,严林已经看穿他要干什么,果断地截在他前面,轻描淡写道,“钰昊吗?他刚刚从应印院放出来,虽说查不出大罪,毕竟也有做事不谨慎的小过,所以我命他暂时不许离开昊君殿,好好读书反省。”这是把钰昊没来的责任都放自己身上了,一点能寻钰昊过错的空隙都没给这五弟留下。
严林说罢,薄得有些无情的唇轻轻扯着,拉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扫于城一眼。
这位新昊君身上的萧杀之气仿佛与生俱来,众皇子里头没一个人能和他相比,从小就阴森森冷冽冽,连他自己母亲都觉得这孩子阴沉得可以,还不爱说话,不做声的时候,忍不住就疑心他在心底算计着什么可怕的事。
大冷天的,又在廊下顶着风,于城被他令人心悸的浅笑无端惹出脊梁上一阵冷汗,本来还想就着钰昊没来的事再做点文章,话到舌头尖上,都被吓得滑了回去,讪讪道,“原来如此。”
三人便不再交谈,并肩站着等里面消息。
等了片刻,被风吹得都有些发麻了,于城打着哆嗦道,“两位哥哥,这里太冷,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我们进小暖厢等着吧。”
严林点头,体贴地道,“五弟,你身子弱,进小暖厢等吧。”
“那哥哥……”
“我留这里就好。皇上病着,我心里不安,急得里面都在冒汗,入了小暖厢,反而更不好受。”
于城给严林不动声色地戳了一记,脸色难看地抽了几下,不再做声,咬牙继续站着,只是不断跺脚搓手。
好一会,房门才依稀传来一点动静。
格拉一声,门上开出一条缝,所有人的神经都骤地绷紧了。
陈太医疲倦的老脸一出现,严雨和于城就围了上去,轻声而焦急地问,“陈太医,皇上到底如何了?”
“皇上安好?”
“究竟是什么病?”
陈太医似乎累得不想说话了,把松树皮般皱的手轻轻摆了摆,抬头看了走到面前的严林一眼,才动了动唇皮,“昊君君主。”
严林打量他一会,才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陈太医说得份外含糊,“能怎么呢?皇上是天子,身子骨有老天爷照看,我们不过是侍候一下用药进补罢了。药方,微臣已经开好了,各位君主要是请安的话,在门外磕个头就回去吧,金枝玉叶,也请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严林沉吟道,“我进去向皇上请安再走。”
“不。”陈太医缓缓道,“皇上累了,只想和老臣子说说家常,下旨各位皇子都不要打搅,只召王太傅进去。”
这话一出口,众人心脏都蓦地一跳,脸色各有千秋。
父亲生病,绝不会无缘无故不要儿子们探视,这个时候累了,却还要和老臣子说家常,谁相信?
严雨狐疑地瞪着眼睛,看看严林的脸色,想问又不敢随便说话,只能憋着。严林心里也不禁凉飕飕的,去年钰昊被废,第一个征兆就是历代拒绝和昊君面见,今天难道要旧事重演?
可是若要废了自己,总要有个理由,究竟是什么让皇上动了那么天大的怒气?
难道自己和钰昊的事竟……
沉默着,瞬间脑子已经掠过千百个念头,想到宫廷无情,多少前朝惨事历历在目,当年不过被丽妃倒打一耙,皇上轻飘飘一道旨意,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穆嬷嬷就在应印院里遭到审问,活生生死在自己眼前,如今他已是君,站得越高,越不能摔跤,要是有个万一,自己活不成也算了,母亲和他那笨严雨,纤弱的钰昊,不知会如何任人欺辱残害
这么一想,心骤然剧痛,仿佛战场上有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全部毫厘无差地射在靶上。
北风被凝住似的,闷得透不过气来。
严林心乱起来,眼角余光仍不忘扫扫严雨。
孪生严雨虽然粗枝大叶,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眼里竟有一些慌乱,担心地瞅着他。严林朝他从容地笑了笑,“太医都说了,皇上有老天爷护佑,你也不用唬成这个样子。听老太医的话,在门外磕个头,快点回去向母妃禀报一声,也好让她安心。”
严雨欲言又止,讷了一会,想了想,也不敢自作主张,听话地跪下磕头。
于城冻个半死,听了陈太医的话,瞧出点隐隐约约的苗头,乐不可支,只差没把笑脸露出来,赶紧跟着严雨一起跪下,朝着皇上仍然紧闭的房门重磕了两个头,站起来道,“我也回去向母妃说一声才行。”
他离开的背影,比严雨不知快活了多少。
严林对陈太医道,“皇上既然现在不便,我就在这再站站,等皇上好些了,再进去请安。”
陈太医也没什么意见,可有可无道,“那也是君主自己的孝心。微臣先下去了。”朝严林行礼告辞,步子缓慢地出了体仁宫。
王研是忠心耿耿的老臣,在宫里消息也灵通,知道皇上身体不适,一大早就拖着年迈身躯赶到了体仁宫外候着,听了旨意,立即跟着内侍进来。
他跟随历代多年,心焦历代身体,到廊下撞见严林,只是匆匆点个头,闲话一句也没说就进了房。
严林看着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房门打开又关上,都不知心头泛起的是什么滋味。
当年被诬进了应印院,也仅是害怕愤恨而已,却也没有这种心肺要被扯开似的恐惧。难怪人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当了这个昊君,就和时刻踩在薄冰上没什么两样。
眼前体仁宫的内侍和侍卫们都在,一点破绽都不能露,他只能不动声色地默默站着,忍着北风刮在脸上的刺骨的寒痛,尽做一个有德行的昊君的义务。
严林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指挥脑子去回忆钰昊躺在床上,白玉似的身子裹在暖被子里那动人情景,清秀的脸上带着笑,一点防备都没有,和自己偎依而睡,象一头雪白罕见又温驯善良的小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