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哥哥答应给我的字呢?写了吗?”。严林在他耳边,低声问。
“嗯。”
“在哪?给我看看。”
钰昊还是扭着头,极不自然地伸出一个指头,往靠床头的小柜子方向指了指,低声道,“我给你拿来。”
他想趁机逃跑的意图被严林看穿了。
严林抱住他,狠狠亲了两记,“不敢劳动哥哥,我拿就好。”
亲自去拿了小柜子上的白色卷轴,生怕钰昊不见了似的回到原来的位置,一手搂着钰昊,一手把卷轴在厚褥上放了,在两人眼前缓缓摊开,轻轻笑道,“让我瞧瞧哥哥写了什么,这是难得的彩头,可不能随便敷衍,有一个笔画写得不好,也要重来的……”边说,边垂眼去看展开的卷轴,脸上的笑容猛地凝住了。
钰昊确实没有敷衍,一笔一画都写得很用心。
上好的宣纸,白底黑字,自上而下,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圣人不仁。
钰昊察觉身边的人骤然一僵,心脏不由自主就微微一缩,转过脸看着严林,疑惑又不安地问,“写得不入眼么?”
严林沉默着。
钰昊看见他这模样,一股莫名其妙的畏惧就泛了起来,四肢不听使唤似的想往里逃。严林牢牢钳住他的腰,手臂仿佛铁铸似的,死死盯着那幅字,不一会,又缓缓展开一个浅笑,问钰昊,“哥哥的字,当然是好的。不过怎么就挑了这一句来写呢?”
钰昊半信半疑地打量他片刻,下巴才朝着摆在一边的那本书示意般的扬了一下,道,“不知道写什么好,随手翻了翻,挑一句就写上了。你要是不喜欢这句,我挑《孟子》里的,再给你写一幅?”
严林失笑,“才不要《孟子》那些酸溜溜的东西。必罚哥哥重写一幅,就要佳偶天成这四个字。”
钰昊窘得要命,低头道,“又胡说八道。”
这样一搅和,惧意却不翼而飞了。他看着严林把卷轴收起来搁在一边,忍不住问,“我可以去看母妃吗?你昨日答应过的。”
央求的目光,小心翼翼瞅着严林。
新昊君的脸上,又出现了常有的,那种钰昊瞧不懂的复杂表情。
严林沉默着,眼看着钰昊的憧憬越来越明显,信心却因为他的沉默而越来越动摇,央求之意越来越悲切,才捉弄够了似的莞尔一笑,“我可是昊君,一言九鼎的。”
钰昊原本有些担忧的眼睛,顿时愉快的明亮起来。
“现在可以?”
“嗯。”严林微笑道,“去吧。路上风大,哥哥,小心点了。”
钰昊感激涕零,连忙换衣服出门。
严林亲笔写了一张纸条命人带过去,让侍卫们给钰昊放行,见钰昊急切地想要出门,又把钰昊唤住,上下打量一番,模模他身上的衣服,觉得还可以,又去捏披风的厚度,随口道,“太单薄了,该换件厚的。来人,弄件毛领子厚实的来。”
钰昊一身穿戴整齐,不但不冷,还觉得有点闷热,刚要婉拒,早有内侍双手递了一件厚的上来。
他脾气温和,想了想不应这个时候和严林过不去,接过来默默换了。
严林这才挥挥手,“去吧。”
钰昊见他这样和善,瞧他的眼神也比往常改了许多,圆润的眼睛瞅了他一下,竟似有些不舍,两人静静对望片刻,钰昊才转头去了。
到了门外,失去地龙和热炕的庇护,迎面就窜来一股寒气把他浑身上下给裹了。
钰昊仿佛从暖炉旁猛地跌入了冰窟窿,冻得一阵乱颤,呼出口的气都是白雾雾的。
这才知道房里房外真是天差地别,幸亏严林想的周到,要他换了件厚的才出来,不然真要冻病了。
常在小跑着追过来,笑着行礼道,“昊君君主吩咐了,由小的护送钰昊君主过去。暖轿已经备好,就等在门外。唉哟,这天冷得厉害,恐怕又有一场好雪了。”
钰昊抬头看看,果然阴沉沉,随时都会翻脸似的。
他心焦去见丽妃,也不太理会天气,拢着厚厚的披风就往殿门外走,上了暖轿,看着景物一路移动,穿宫越院。
离开一段日子,从小在这长大的钰昊觉得庞大复杂的王宫陌生了不少,景致虽然没多大改变,可已物是人非。
如今去看母妃,也不再是往日熟悉的那条路。
他在轿中,看着内侍们把他抬往陌生的方向,路弯弯曲曲,越走越偏,轿子外面也不再有自己的亲随,只有一个常在搓手呵气地跟着,身不由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边感叹着,暖轿已经停在一个荒僻得吓人的宫殿前门。殿门上昔日挂牌匾的地方空着,门上猩红的漆多年来冻裂了,东掉一块西掉一块,沿着墙边一溜过的枯死的荒草,说不出的死气沉沉。
只有门外几个持剑凶恶的王宫侍卫,才令人联想到里面还住着活人。
这就是冷宫了。
钰昊只扫一眼,已难过得几乎泪下,母亲昔日荣华富贵,暖玉红香,锦衣玉食,多少人排着队奉承,如今竟关到这里。
常在见他脸色黯然,不敢多嘴,先上前向守卫的侍卫头子打个招呼,公事公办,亮出当今昊君亲写的放行条。
交涉好了,才过来向出了轿子的钰昊请示,“都说好了,君主这就进去吗?”。
钰昊唯恐一开口,就泄了哭音,默默点了点头,朝第一次见到的冷宫里面走。
宫里规矩多,丽妃是被打发到冷宫中的妃嫔,常在这没关系的内侍身份,是不能面见的,跟着钰昊到了殿门前,他就被侍卫们拦住了,只能在门外等着。
冷宫采用了和体仁宫一样的制度,里头侍卫分了几重,一层一层,各有职守,绝不许有一丝弄混。
入了殿门,里进又是另一群侍卫。
大概也看过了先递进来的昊君手书,侍卫并没有刁难,请钰昊在大本子上勾了个名,解释道,“这是个最怕出乱子的地方,不管谁进出,都要签字画押的。里外规矩严,我也不便带路,君主请自行进去吧。”打个手势,请钰昊往里走。
钰昊一个人进去,过了最外头的廊子,才隐约看出这里的格局和一般宫殿也差不多,只是荒芜凄凉多了。
越往里走,越没人气,如了鬼域一般,阴森森。
雕梁画栋,褪色残旧起来,原来更显惨不忍睹。
钰昊独自走了一阵,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主房一点人烟都没有,不知丽妃究竟在哪。他看着远近重叠的破烂屋檐,心里酸酸的,踌躇了一会,继续一间一间去寻,眼角看见什么东西动了动,觅着方向寻了过来。
一间不起眼的侧厢门外,有个穿布裙的女人正弯着腰起炉子,被炉里涌出来的一阵黑烟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钰昊悄悄走过去,搬着脖子仔细瞅了片刻,低声试着唤道,“清怡?”
那背影一僵,猛地弹了起来转身,凝了半晌,才确认了似的道,“君主来了。”低缓的语调,掩不住的激动,说了这么四字,空气中绷得紧紧的弦,仿佛呜咽着似的慢慢松开了。
清怡是丽妃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丽妃入宫,第一个分到身边侍候的就是她,看着丽妃得宠、受孕、生下钰昊、差点成为天下之母,又看着丽妃一头栽倒,二十多年下来,一天也没离过丽妃。
钰昊是被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熟悉亲昵得不能和外人比。
两人一照面,居然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当年今日,只余唏嘘,千万愁绪被勾起来,只是刹那间的事。
愣了一会神,清怡才吐了一口气,低声问,“君主来探望娘娘吗?”。
钰昊黯然地点点头,问,“还好吗?”。
清怡挤出个苦笑,“这些事……怎么好得起来?不过娘娘身子暂时还挺得住。”慈爱地端详钰昊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叹道,“上次见到君主时,君主还是昊君身份……唉。”
当日钰昊被废,历代处置得雷厉风行,不动则己,一动就掀了全局,一日几道圣旨,废钰昊,发落丽妃,打压宋家。
帝王手掌一翻,压下来力愈千钧。母子骨肉连面都没有见上,就一个关了冷宫,一个押往封地,见不得面,连通个报平安的书信,都惹出了大祸,导致钰昊进了应印院。
想起历代的无情,钰昊就不由心惊。
他不想多说,叹了口气问,“在哪?我想向她老人家请安。”
“君主请跟我来。”
清怡把他领进一个不远的厢房,到了门外,指着里头,“娘娘在里面,君主请自行进去吧。”转回去继续弄她的炉子。
钰昊跨过矮矮门槛,心情既焦切,又有些胆怯,越快见到母亲,越不禁生出些无端的畏惧,象怕见到什么不忍心的惨事。
这厢房还算大,里面阴沉沉,窗上不知模了纸还是挂了吊毯,纵使在大晴天,也未必能透进光来。
钰昊一边走,一边努力朝里头看,进了黑闷闷的地方,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站在原地懵了一会,眼角一跳,才骤然发现一个窈窕单薄的人影就坐在右手边的软椅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