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着事多,偏偏又赶上一个多事的夏天。
皇帝龙体不适,据可靠消息说,是因为天热,内火,得了疮症。其实不算严重,肯定是要不了命的。但问题是,初起痛,起来后痒,溃破之后还流水,皇帝尊贵惯了,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腌臜。
二话不说,避暑去。
去的并不远。就在京城东南不过百余里,就是一处温泉行宫。温泉水中含硫碘和矿物质,又止痒又消炎,再对症不过了。
皇帝要去,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后宫中得有人随行,皇子之中也得有人随驾。
四皇子和七皇子被点了名,得去。
京城里的确是热,高高的城墙圈住了一城的人,也圈住了一城的燠热。外面的风进不来,里面的热也散不出去。比热更难熬的是气息的污浊。城西还好些,据说城南和城北的一些地方,因为污水和污物堆积,天又热,已经臭气熏天,能出去散散也好。
“你要不要去,把儿子也一起带上。”
温泉让潮生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
孩子太小,没有自保的能力。在府里还好,去了行宫,地方和人手都不熟悉,难保万全。
四皇子是万分舍不得老婆孩子的。温泉虽好,可是一个人泡有什么趣?行宫的风景再美,他一样想念阿永的狡黠聪慧和宁儿的软软胖胖。
潮生倒是比他想得开。就算在现代,也不能不让老公去出差,端着别人的饭碗,就得听人家指派。更何况皇帝既是四皇子的老板,也是他爹,去是一定得去的。
“在外头,你自己多当心。”
“我知道,你也一样。”
潮生点了一下头。
“要有什么事儿,就给我送个信儿去,快马小半天也就到了。”
潮生替他拣了两大包行李,一大早把四皇子送走了。
四皇子一走,阿永沮丧了没有半个时辰,就活泛开了,满院子乱窜,活象出笼的猴儿。潮生让他吵得脑袋生疼,可是疼也是疼得很甜蜜。中午李姑姑大显身手,做的小羊肉简直入口即化,吃得阿永肚皮溜圆。小宁儿也饱了口福,他现在能吃比较软烂易消化的东西,李姑姑给他做的是清蒸乳瓜,用勺子挖了吃,一触,那瓜就颤巍巍的抖,女敕得让人不敢碰。
李姑姑的儿子只比宁儿小一个多月,长得壮实,也正是满地乱爬的时候,两个胖小子放一起,一样的大脑门儿,胖身子,看得人心里喜欢得不行。
两个小的爬累了,就挨一起睡着了。李姑姑要把儿子抱走,潮生说:“这屋里有冰,凉快。就让他们在这儿睡吧。”
阿永也睡了,潮生挨着他坐着,翻着手里的一本薄子。那是名册,潮生的指甲在一个人名下划了道痕。
那是春墨。
原来春墨是要出嫁的,可是怎么那样不巧,她订亲的那个男人,去年那场疫症里死了。
于是春墨依旧待在庄子上。她是府里的大丫鬟,庄子上的管事也不敢随意派她做事。可听说这一阵子,春墨信上了佛了,跟几个姑子打得火热。
潮生觉得春墨的事儿真是不顺当。在府里想不通,放到庵里去,总算是想通了愿意嫁人了,结果要嫁的那人又没了。跟姑子们打交道,总不会是想要出家吧?
算了,不去管她。
潮生把册子放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树梢一动不动的,天热,这会儿大晌午的也没有人愿意出来走动,只有树上的蝉还在卖力的叫。
初九是安国公夫人做寿,潮生也去了。因为圣旨还没有明发,所以那位定给了七皇子的姑娘仍旧出来见了宾客。她举止落落大方,旁人若是打趣她,一概当做没听懂,只回以微笑。虽然很老成,但是毕竟年纪还不大,身量不足,眉梢眼角犹带一点稚气。
还是孩子呢,搁在现代,这年纪也就是中学生。可是在这时候,已经是适龄待嫁了,以后和潮生她们可就是妯娌了。
梁氏一直和潮生坐一起,两人不过说几句闲话,梁氏穿着一身香雪纱的衣裳,脸上只薄施脂粉。席上备的是醉海棠,这是一种口感绵软,微微带甜意的酒,她多吃了几杯,脸上泛起一抹红来,眼睛也半眯着。潮生怕她醉了,让人把酒撤了,换了茶来。
梁氏看她一眼:“怕我醉啊?就这么几杯哪会。”
喝醉的人从来都不承认自己醉的,潮生只说:“天热,吃了酒更热了。”
梁氏慢慢点了一下头:“这倒是。”
她今天打量了潮生好几回了,以前并不这样。
潮生先前觉得是不是自己穿戴上不妥贴了,可是更衣的空档照了镜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再一留心,今天偷偷打量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总是在她发现之前,及时转移了视线。
这些人是怎么了?
拜完了寿,快散席时,五皇子妃郑氏过来了。
她穿了一身水红绡纱宫装,衬着一张脸娇艳欲滴。生过孩子后她也丰腴了一些,皮肤女敕得象是可以掐出水来。
“四嫂可是要回去了?”
潮生点头说:“等和大夫人说一声就走。”
安国公夫人已经七十来岁,精神不济已经去歇着了。安国公府里的大小事情,人来客往,都是她的大儿媳妇操持——这位大夫人,也就是七皇子未来的丈母娘了,端的是位精明强干,八面玲珑的人物。
郑氏笑眯眯地说:“我倒想和四嫂一车走,顺道去你们府上串个门。”
不等潮生答应,梁氏已经说:“五弟妹说迟了,我已经说了去他们府里,这一车可坐不下这么多人。”
郑氏不经意的往左右瞟了一眼,这会儿要散席了,出来的人不少。
“是么?倒是巧了。四嫂家的茶好,点心也好,咱们倒可以一道去,顺便说说闲话。我们家那一位昨儿捎了信儿回来,还送了些行宫那边的桃子。”她神情似笑非笑的,显然是话里有话。
潮生才懒得和她打哑谜。郑氏这个人总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她和自己向来不亲近,这会儿突然凑上来——无事献殷勤,肯定没打好算盘。
等出了门上了车,梁氏刚才既然那样说了,现在也就和她同乘了一辆车。郑氏既然说要去喝茶,她的车也跟在后头。
梁氏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潮生干脆说:“二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梁氏看她一眼,点了一下头说:“好吧……我不说,等会儿她也要说,而且还等着看笑话,倒不如我先说,省得她搬弄是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旁人说,诚王他在行宫那边……嗯,有人说他在那边置了个院子,还放了一个人。”
潮生怔了一下,微笑说:“这个啊?我还当什么事呢。”
梁氏看了她一眼。
诚王和王妃伉俪情深,从来没沾惹过什么花花草草的,梁氏本来当潮生必然愤怨动气,可是看来竟然没什么动静。
大概她是不相信吧。
反正说都说了,说一句和十句是一样的。
“我们王爷也听说了,还听说那个姑娘姓吴,年方十六,生得十分美貌,吴家在那里也算殷实的富户……不过我也觉得不大可信,你家那位又不是风流的人,多半是讹传吧。”
梁氏想,要是讹传,也不会传的这么真切,连名姓都有。
诚王妃的确是美貌,可是再美貌,两人也成亲好几年了,儿子都生了两个了,新鲜劲儿总会过去的。这天下的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要相信男人不会生外心,就象让猫不偷腥一样,难得很。
梁氏自己是过来人了。当初她刚过门,就为这个和寿王置气。对潮生,她一直既羡且妒。诚王人俊雅,又体贴,对潮生又很专情。还有一点更重要,潮生已经生了两个儿子。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也存了一分兴灾乐祸的心思。
瞧,潮生也不是那么幸运,男人始终是不会老实的,区别只是早与晚而已。
可是看刚才郑氏那副嘴脸,梁氏心里就瞧不上她。
她肯定是等着想看潮生的热闹——说不定刚才当着众人就想说这件事儿的。
潮生这会儿终于是解惑了。
怪不得刚才席上那些人的神气那么古怪,既偷看她,还小声嘀咕。
大概许多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
可是说实话,潮生并不相信。
四皇子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潮生信得过他。在府里头,美貌的丫鬟并不是没有。再往前,在宫里的时候,美貌的宫人也有。可是四皇子从来没动过什么旁的心思。他原来是皇子,现在是王爷,只要他愿意,什么美人没有呢?至于大老远跑到京城外边去和人勾勾搭搭吗?
“多谢二嫂把这事儿告诉我。”
“嗯,我是不信的,你也放宽心。要不去个信问一声?这世上本没的事儿,让人一传两传的也会传走样,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潮生答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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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洗完缩水了=。=想要穿上它,估计我得减下五斤才行……
这星期事情真多,大橙子感冒,他女乃女乃也感冒。表弟要结婚,老爹出差,老公也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