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旧是忙碌的换绷带,洗绷带,赵破奴引着周彤等人来看了一回郭志壮,庞一山的大嗓门震得整个帐篷哗哗响,被我寻了个病人不宜多话的理由,将他们轰了出去。
这几人亲眼见证了大壮的起死回生,现今对我作为医生的话很是信服,为了郭志壮的健康,比刚洗完的布条还要柔顺。
赵破奴领走前仔细观摩了我护理病人的步骤,又对小豆子叮嘱了一番,看顾好我这个新人。
我心知他是怕我逃离了他的眼线,做出些有碍众人健康的事情。
小豆子胸脯拍得通通响,让我与他同睡外面的小帐篷,我听得明白,这个看顾有两层意思,一是照顾,二是监视,赵破奴当着我的面,只能言尽于此,却不知道小豆子是否领悟。
这厮对我始终放心不下,其实我甚是
害,始终本着一颗仁善的医心,勤勉为人。但这些解释了他多半也不信。我自觉十分对不起他,白白叫他操了这么多心,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怀疑。
因我申请要守着病患,周彤把我的铺盖带了过来,我搬去小豆子的帐篷里放下,这个地方虽然狭窄,我却大大舒了一口气,不用再与十六个男人同室共寝,我十分欣慰。
因了这个缘故,我看梁建也分外顺眼,照顾得更勤勉了些。
营地周围野草丛生,我与小豆子
着灯笼出去,拔了许多大黄和车前草回来,煮了一大锅水,将所有人的伤口清洗了一遍。同时为了防止有人重蹈梁建的覆辙,我特意对次危险组的伤员也提供了免费的按摩服务,这些小豆子都帮不上忙,我
发他去洗换下来的布条。
有几人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这些人本就是精壮的战士,只要不感染,恢复的势头一片喜人。
今日营帐里的氛围比昨天轻松了些,大伙儿有精神和力气说话。
陈喜洲脸上的於肿消下去一些,开始有功夫关注我的样貌,“医士的脸是不是与我一样也受了伤?”
我含糊赢了两句,“恩,昨天骑马摔的。”
胸口被划了一刀,险些开膛破肚的孙良在我身后抚掌道,“我今天下午还感叹,吴医士这么好心的人,偏偏生了这么一副皮相,原来是摔的。”
我望定他犹如篾片划开的小眼,郑重反省我的容貌,是不是真的那么丑的让人伤心?
想我老妈老爸好歹也是美女中的美女,俊男中的俊男,我这张脸虽说稀松平常,也曾在哈顿大学里风光过一阵,如今被这位长得像面团的仁兄扼腕叹息,我很是感慨。
对面断了腿的端木禹大笑,“孙二,你莫非是看上了吴医士,惦记着把你家闺女许配给他?”
孙良嘿嘿笑两声,“那又有何不可?我那闺女除了身子弱点,织布造饭都是好手。”
我试图从他面团般的脸庞推断出他闺女的长相,我觉得我若真是个男子,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面团,大约也不会太欢喜。
小豆子恰到好处的从帐篷外伸进头来,“吴大哥已有婚配,他这次出门就是为了给他的妻子采药。”
孙良很是可惜的叹了一声,端木禹拍着没受伤的那条腿道,“孙二你也莫伤心,你那闺女要是嫁不出去,我委屈一下收了也行。”
孙良瞪他一眼,“你想的倒美,我家闺女早有一堆人排着队下聘,轮不到你。”
我在心中揣摩他这句话的可信度,陈喜洲在我手下道,“吴兄这样好心,嫂子一定能康复。”
我擦擦额上的汗珠,干笑一声,为了杜绝面团的希望,姑且委屈凌云假扮我的妻室。
端木禹也不生气,道,“我知道,你就是看上了吴医士的医术,指望着他给你家闺女去治病,你对吴医士说说好话,人嫁不了,病还是可以看得的。”
大约是陈喜洲和郭大壮的康复,给了他们一些
误的引导,误以为我是良医。
我真真切切,只是个半吊子医生。他们能活到现在,不过两个原因,一是本姑娘走了狗屎运,二是陈喜洲和郭大壮走了狗屎运。那边梁建还在昏迷,可惜这一比二的成绩,让他们觉得梁建的昏迷,纯粹是他的人品问题。
孙良很期待地看着我,我只好道,“鄙人不才,承蒙孙兄看得起,改日登门造访,不知令爱患的是什么病?”
孙良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这孩子小的时候,家里穷,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已到及笄之年,却……”
他吞吞吐吐,端木禹道,“你这老儿说话不利索,你家闺女究竟是什么病?好容易遇上吴医士,你也不痛快说出来。”
孙良看看我,我便明白了原因,笑道,“这个多半是营养不良导致发育迟缓,你回去买些黄豆,磨成浆,煮熟后让她日日喝,或许会有效果。”
孙良感激道,“多谢多谢,我一定照办。”
端木禹模模脑袋,迷惑道,“吴医士真是好医术,都不用说出是什么病,就知道怎么去治。”
郭大壮本来在睡觉,被他们吵醒,也道,“吴兄的医术自是不用说,我以为我这次活不了了,又被吴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陈喜洲道,“俺上回受了伤,随行的医士只是给俺包了一包,后面再不见人影,俺那伤口差点烂掉,不像吴兄,日日替俺们换洗。”
“确实如此,我有一个弟兄,就是在战场上划破了手臂,发了几天高烧死了,像陈老弟和郭老弟伤的这样厉害,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端木禹感慨道。
小豆子又探进头来,道,“这算什么?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的马车不是很颠簸?那是吴大哥昨晚特意拿破布裹了马车的轮子。”
陈喜洲用他肿胀的眼睛,百感交集的看着我,长叹道,“吴兄真是个好人。”
周围几人随声附和,于是关于我是个好人的这个论调基本确定,我颇有些汗颜。
我很想低调做人,这话题却总是围着我转悠。
给陈喜洲按摩完,我逃也似的去看梁建,趁着他喝水的当口,我撬开他的牙关,灌了几颗抗菌素下去。又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比中午略低。
大约是我中午偷偷喂他的那几颗抗生素起了作用。
作为一名中医,却在使用抗生素这种东西,我表示很惭愧,立志要提高我的中医实战能力。
因为,药瓶子里,已经不剩几颗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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