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笑吟吟地走过来,看见我,好似十分诧异,挑高细细的柳叶眉,“小哥儿也在?”
我蹲在地上拱了拱手,“见过梅娘子。”
梅三娘轻轻一撇嘴角,这个小动作,有的人做来矫情,有的人做来妖娆,她做出来却是娇俏自然,仿似这个动作就是专为她准备的一般,“梁厨头,这可就怨不得我说你偏心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与这俊俏小哥儿躲起来偷偷模模吃东西。”
梁大满笑得满脸堆褶,十分享受这种
情骂俏,不过碍于我在,不得不收敛几分,“三娘说哪里话,我是在跟吴兄学煮汤。”
“你梁厨头还用跟人学煮汤?这话骗别人信,我是不信。”梅三娘纤腰款摆,走了几步,红裙下露出鸳鸯戏水的绣花鞋,伸出食指在梁大满脑门上一点,“你那点小心思,我都知道。”
梁大满回头望望我,略有些尴尬。
我专注的看着炭火上的鹿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梁大满捉住梅三娘的手指,讨饶道,“好三娘,这话胡说不得,我和吴兄清清白白,你再说下去,吴兄当了真,可就害苦我了。”
梅三娘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比她的模样更动人几分。“要我不说也行,这镬里的东西该有我一份。”
梁大满有些迟疑,见我没有动静,只得道,“三娘,你平日要什么都行,这镬里煮的是给骠姚校尉补身的汤,若给了你,校尉怪罪下来,老头子和吴兄都要被杖责。”
梅三娘撅了小嘴,“你就是小气,舍不得,你不给我,我自问这位小哥儿。”
她婷婷袅袅的走到我面前,“小哥儿,我来了半日,你就与我说了一句话,可是不把我梅三娘看在眼里?”
人找上门来,我不能再视而不见,咳了两声,“岂敢,梅娘子美貌如花,有梅娘子在,满室留香,蓬荜生辉。”
她抿着嘴道,“我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就问你,我要向你讨一碗汤,你给是不给?”
我权衡了一下利弊,少几块肉骠姚校尉不会知道,被这位梅三娘找到借口却是大大不妙,骠姚校尉远在天边,梅三娘子近在眼前,我先解了近忧再谈远虑。
“自是可以,料想骠姚校尉也吃不了,他若是知道分给了梅三娘子,想必也会觉得与美人共食,不甚荣幸。”我嬉皮笑脸,试图扭转被调戏的局面。
梅三娘子目不转睛看着我,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我和梁大满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这小哥儿,真是有趣。”她吃吃笑着,伸手在我脸上拧了一拧,“放心,我不要你的汤,我是逗你玩儿。我怎么舍得,让你被校尉惩罚呢?”
唔,我又被调戏了。
我咧咧嘴,她越发开心,用帕子捂着嘴,哈哈笑着跑出去了。
梁大满对我摇摇头,“女人都想些什么,真不明白。”
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虽是女人,一样也不明白。
梁大满又道,“我看,梅三娘八成是看上你了。”
他话音里有些醋意,我呛了两口。
镬里的鸡汤调了小火,咕嘟嘟的冒着泡,金黄色的汤泛着浓郁的香气,一看就很有食欲。
我估模着火候差不多,撤了柴禾,梁大满端了鼎来,我一一盛满,剩下的留在镬里。
梁大满搓搓手,盯着剩下的鸡汤,喉头耸动。
我知道他肚里
什么主意,笑了笑,“这些剩下的,骠姚校尉也不会再吃,劳烦梁兄倒了。”
他诧异地看我,我对他点点头,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咧着嘴道,“好,好,照吴兄吩咐的去做。”
我端着鼎准备出门,梁大满帮我撩了帘子,帐篷外梁小满还在说,周围多了四五个女看客,梁小满说的越发起劲,面皮涨得闪闪发光,“……卫大将军一箭射出去,正中那白狐的后腿,白狐吃痛,往前狂跑,众人沿着血迹追上去,却断了线索,那白狐就不见了……”
一个青衣女子插话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白狐还成了精不成?”
梁小满一拍大腿,“嗨,青娘,还真叫你说中了,白狐就是成了精,从前有个地方叫做青丘,那里的狐狸都是精怪,常常化作人形出来害人。”
梅三娘捂着嘴,咯咯地笑,“小满子,你又来骗人,一只狐狸,你非说它是妖精。它要知道你这么惦记它,没准晚上就化成个美人儿,上插了只箭,过来看你。”
梅三娘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几个女子闹成一团,梁小满说到兴头上,被她
断,悻悻道,“我看你就是个小狐狸精。”
一个厨子道,“狐狸
不着也没什么关系,我听说它的肉是骚的,吃不得。”
他旁边一人道,“狐狸肉吃不得,狐狸皮却是上品,若是只没有杂毛的白狐,就更了不得了。”
我看看梁大满,梁大满对我解释道,“听说今天卫大将军射到一只白狐,可惜被那狡猾的东西跑了。”
我应了一声,踏出门来,几个女子看见我,笑着去推梅三娘,“看看,你的心上人儿来了。”
梅三娘落落大方,冲我招了招手,“小哥儿,你说那狐狸化成了人,是不是跟你一样俊俏?”
看热闹的人们都哄笑起来。
我淡淡道,“再俊俏也俊俏不过梅三娘去。”
这句话说出来,出乎我的意料,她面上居然红了一红,几个女子不肯放过她,厮闹做一堆。
“三娘,你心上人夸你长得美。”
梁小满挠挠头,“奇了,这疯女子也会脸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个厨子看看我,嘟囔道,“这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有什么好的?中看不中用。”
我僵着脸皮,趁乱端着鼎径自离开。一个圆脸厨子涎着脸笑,伸手要来拦我,“小哥儿,三娘子看上了你,是你福气,你怎么也不过去跟她说一说话,就这么走了?”
梁大满窜出来,敲了他一记,“净胡闹,快给我回去。耽误了骠姚校尉的事儿,你担得起?”
我走得远了,还听见几个女人尖而细的声音在后面追着。
“三娘,你那心上人走了,你怎么不追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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