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愣,顿时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摇摇头道:“不,不是的。皇阿玛倒还不至于如此。不过……”他沉吟着,“索额图一向是太子爷的最大后盾,皇阿玛明知如此还要对他下手,所为何来倒是颇令人费思量啊”
晴鸢顿时便明白了。对胤禛而言,不论康熙交给他什么任务都好,都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最麻烦的还是猜度康熙的心思,对他们这些跟皇帝最为亲近的人而言,并不是完成了任务就行的,还要看是否迎合了康熙的喜好,不然即使做对了也是错,甚至白白赔上大好前途
她便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对他说道:“皇阿玛的心思难测,爷最好还是不要妄加揣摩的好。若是皇阿玛指定爷去做事也就罢了,既然没这么命令,爷便当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免得稍有差错,就是全盘皆输的结局。”
他不由笑了,翻过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只不过虽然不参与,却也不能不早做准备,免得万一有事的时候措手不及。
但他却没打算拿这些事来烦扰晴鸢。男人们的事情女人们是不必要知道、插手的,会跟她说前面那些话,不过是心中实在积压得太多,需要有个宣泄的渠道罢了。而算来算去,能够令他完全信任,说出话来不必有任何负担的,也就只有晴鸢了
晴鸢勉强笑了笑,也知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插手的,不想给胤禛带来太多压力,心中却又难以遏制地沉重,她想了许久,忽然灵光一闪,说道:“爷,不如你有空进宫去问问额娘?额娘成天陪着皇阿玛,应该比我们都懂皇阿玛的心思”
胤禛一愣,顿时也是心中一喜。他原并不与德妃亲近,自幼便习惯了凡事自己琢磨、自己拿主意,所以屡屡忽略了德妃这个强有力的内援。很多事情,他们做儿子的不大明白康熙的心思,可德妃却是服侍了康熙二十余年的人,为人又老谋深算,可以从许多地方猜到些许端倪,至不济,也能告诉他一些值得参考的信息,让他在猜测的时候更多几分把握。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兴奋地狠狠亲了她一下,今晚首次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笑道:“还是我的晴鸢聪明,如此甚好明儿个我就进宫给额娘请安去”
晴鸢见他的心情转好,心中不由也轻松下来,微微一笑道:“妾身见识浅薄,能够为爷贡献一点力量,是妾身的荣幸。”
胤禛也不说话,大约是真的累了,如今一放松下来便觉得睡意上卷,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晴鸢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梦中所见,说不定又一件事情要成为现实,索额图真的垮台了,她的心中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而且太子……
一想起太子那骄横独断的性子,这次索额图若是真的倒台,他又怎会善罢甘休?而他跟自己的关系……
她便有种风暴将临的感觉在心头涌动。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服侍着胤禛穿好衣服,他却并不像往常那样赶着去上差,而是坐了下来,拿着茶碗,沉吟半晌。
“咱们这府里如今能动用的银钱有多少哦?”他突然问道。
晴鸢愣了一下,忍不住错愕——他从来不曾问过这些的啊
思考了一下,她答道:“不多,但也不少,四、五万两总是拿得出来的。”这还是算上了客栈收入后的结果,否则,以他一个贝勒一年两千五百两白银的俸禄,现在四贝勒府早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说出这个数,她自认自己敛财还是有点收获的,然而胤禛却仍旧皱了皱眉头,道:“看起来虽多,实际花用起来却还不是很凑手。你若是有办法,尽量多挣一些吧眼见着以后花钱的日子还多着呢”
晴鸢不由更是惊愕四、五万两银子都还不够用,那得多少才够?而他又有什么大的用途要花那么多钱?
胤禛看着她惊愕的表情,不由就笑开了,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你一向聪明,就猜猜,我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吧”说完,便不再耽搁,抬脚走了出去。
晴鸢送他出了门口,这才转回身来,深深叹了口气。
她又如何不知道胤禛的打算?眼见着太子最大的靠山就要倒台了,太子这回怕是被打击得不小,以后还能不能有以前那样的威势还很难说。对胤禛而言,他所寻求的机会似乎就要到来了,各种各样的打点、收买人心、遍布眼线等等,哪样不需要钱?他的图谋大,自然花销也大,所以才会说四、五万两银子也不够用
她的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了深深的无奈和担忧。那个位子不是那么好争的,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哪怕是皇子也不能例外——不,正因是皇子,所以结局才会更惨烈
她抬头看了看乌云低沉的天空,觉得心情也就像这天空一样,蔓延着无边的阴霾和压抑。
然而不管怎么说,胤禛既然有了吩咐,她就不能不去做。于是她回到屋里,便冥思苦想起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方法来。
梦中郭佳玉的点子有很多,但并不是样样都能适用的。太张扬了不行,难免会引人注目,太超前了也不行,怕是会被人抓住攻击的把柄,既要低调又要赚钱,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她一时之间便钻了牛角尖儿,愁眉不展。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对她说道:“禀主子,几位格格都来了,要给您请安呢。”
晴鸢正是愁云惨雾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应酬那几个妾室?于是便道:“让她们散了吧,就说我略感不适,今儿个就不用请安了。”
小丫鬟不敢多话,急忙应了退了出去。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看了旁边的秋玲一眼,道:“给我备些纸笔。”
秋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多说,急忙出去拿了笔墨纸砚进来,就在炕桌上铺开了,晴鸢埋头写字,她就在一旁研墨。
晴鸢手笔不停,一口气将脑子里面能够记得的赚钱方法都一个个写下来,直到写了满满的三大张纸,才吁了口气,停下手中的笔。
秋玲在一旁看着,睁大了眼睛。她跟随在晴鸢身边,两人情同姐妹,倒也是跟着学了几个字的。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自个儿的学识实在是太浅薄了主子写的那些东西,分明拆开了看一个字一个字都能明白是什么,可怎么合在一起了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看着她一脸的迷蒙,晴鸢不由就苦笑开了。看来这些东西还是有些太过跳月兑,别人看都看不明白,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她叹了口气,便又拿起笔,一个一个将那些不切实际的、不能做的全都划去。
她一个个地看、一个个地想、然后再一个个地划掉,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看完。然而回头一看,她又不由得错愕,竟然是从头到尾都没剩下一个可行的方法
她的脑袋便开始一涨一涨地疼了起来,愣愣坐在桌边,半晌不能言语。
秋玲见了,不由担心地问道:“主子,您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难事儿不能解决吗?要不,等贝勒爷回来您再跟他商量商量?别一个人伤脑筋了,您看看您把自己弄得多累?”
晴鸢苦笑了起来。胤禛若是愿意在这上面动脑筋,也就不会吩咐自己去做了。而且胤禛的本事她知道,论起政务,十个她也比不上一个胤禛。不过如果说到赚钱的方法,不是她自夸,这情形可就完全掉转了过来,十个胤禛也比不上一个她
想必胤禛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直接下达了指令后就甩手走人。所谓术业有专攻,夫妻俩各有所长,他知道与其自己瞎折腾,倒不如让她来做这件事比较有效果。
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起身说道:“这事儿就是贝勒爷交待的,若是我不能做好,岂不是令贝勒爷失望?那他以后还能拿其他的事情给我做么?”
其实她心里倒是不怎么在乎的,若是以后胤禛都不来烦她那是求之不得。然而形势不饶人,他和她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可能在他倒霉之后自己还逍遥无事。既然这样,那她也只好尽心竭力,帮助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一旦成功,便可高枕无忧,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失败然后再搭上自己的好
秋玲便惊讶地看着她道:“难不成主子是在为贝勒爷让您多赚些钱的事情发愁?”
晴鸢看着她,颇为无语。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却犯了糊涂?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愁什么
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的心思。
秋玲看了看她,见她实在是愁眉不展,便壮着胆子,暂时撇开了主仆之分,说道:“主子,依奴婢看,现如今咱们那客栈不是好好儿的么?旁人看着也不知有多羡慕,就算说成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另外的方法呢?”
晴鸢便有些烦躁地说道:“那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