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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被押进了天牢,不消半日,消息已经从后宫之中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中的官宦人家。
伴君如伴虎,上官婉儿平日里是多么地圣宠加身,而如今只是一道圣旨,便让一个阉人关进了天牢,朝堂上的事情果真是瞬息万变,而富贵荣华不过是刹那云烟。多数世人愚钝,总也勘不破这盛衰荣宠的规律。
在被押送的途中,上官婉儿求见女皇,不过,不知是赵邦国未曾禀报,还是女皇余怒未消,她一直都被关在天牢之中,不得召见。
很快便入夜了,洛阳城笼罩在一片夜幕之下,各个宫殿开始掌灯,不过天牢里却没有掌灯一说,守牢的狱卒知晓上官婉儿的身份,例外地在她的牢房之中点上了一小节蜡烛。
阴湿寒冷的天牢,一盏孤灯,素裳女子嘴角轻扬,枯坐在地上,心中自嘲:我与这天牢还真是有缘分啊,无论是长安的,还是洛阳的,我都呆过,真是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还是少女的上官婉儿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只身一人行至天牢,只为了去见那个绝世妖媚却又遭到整个大唐所有人唾弃的男子,多少年过去,她还记得,那一晚,他在她的耳边无不凄凉地说道:“全天下只有你肯相信我吧!”经历了那么多,算尽了天下,她却算不到自己费尽了所有力气经营的一段感情却无疾而终,他甚至没留下离开的原因……
让人感叹!
让人唏嘘!
就这么枯坐着,上官婉儿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陡然才发现,原来自己得到的东西很多,失去的也不在少数,总的说来,她的人生似乎还真有点可悲呢。她的眼角有些疼,仰起头,不愿让即将奔出眼眶的泪珠滚落,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再去想了么,为什么又想哭?
他,还好么?
若雪,也还好么?
忽地,烛光暗了暗,上官婉儿伸出右手,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根簪子来,轻轻拨动了一下烛心,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上官大人真是好兴致,即使是身陷囹圄,依旧是风度不改呢!”牢门外,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话里带着满满的嘲弄之意。
上官婉儿未曾回头,依旧用簪子随意地将烛心挑了挑,牢房之中的光线更见明亮了,她清清嗓子,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开口说道,“说起好兴致,谁也比不上沈御医啊,这个时辰,沈御医不是应该在龙榻上承欢么,怎会到这么一个阴冷潮湿的天牢来?”
此刻,站在牢门之外的,不是别人,却是女皇的心尖子——御医沈南醪。
“贱人!”沈南醪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推开已经被打开了的牢门,冲了进来。
上官婉儿不闪不躲,原地站起身来,转身正面迎上盛怒的沈南醪。
“你可知,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要杀了你?”此刻的沈南醪双眼通红,伸出双手,狠狠卡住上官婉儿的脖子,嘴里吐出的热气喷在上官婉儿的脸上,“若没有你的设计,我们沈家何至于此!”
“哈哈哈哈……”迎上沈南醪狰狞的脸,上官婉儿并无惧,反而笑得猖狂,“人性如此,你的哥哥们可是很乐意你侍奉女皇呢,要知道,你们沈家的荣光在你爹逝去之后,早就散得一干二净,若是没了我,你们沈家哪里来的机会重新打入洛阳城中的士族?”
“你……你好不知耻!”沈南醪手上的力道加大,他胸中的怒火烧得正旺,连带着他手掌变得非常灼热,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上官婉儿的血管里,这让上官婉儿明白:这时的沈南醪到底是有多愤怒!
“知耻……知耻的人……在这宫里不都死了千遍万遍了么?”呼吸有些不顺,但上官婉儿仍旧倔强地不肯服软,面对沈南醪,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沈……沈御医,您又有多知耻?”
“上官婉儿,你就不怕我真的掐死你?”沈南醪咬着牙,一张白净的脸此刻已经狰狞得如同鬼魅,他已是怒极,若非还有最后的理智,他早就将上官婉儿给掐死在当场。
“咳咳……咳……”上官婉儿的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终于咳嗽起来,但她仍旧带着讥笑,看着沈南醪,“你……你不敢……”
“哈哈哈哈哈……”沈南醪怒极反笑,“我——不敢?我不敢?”沈南醪忽然松开了卡在上官婉儿脖子上的手,笑得极其讽刺,“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上官婉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驱除刚刚因为窒息而产生的不适感,让生命力慢慢地回到自己的体内。
“你回答我!”沈南醪伸出一只手,狠狠拽住上官婉儿的右手腕儿,恶声恶气地吼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上官婉儿嗤笑,“凭你的聪明才智,难道想不到?”
“你——你——果真是蛇蝎心肠!”沈南醪一把甩开上官婉儿,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她一个不慎,扑倒在地。
“那又如何?”上官婉儿咬着牙,“与你何干呢?”
“我们……”沈南醪看着上官婉儿此刻的狼狈相,又想到自己的境地,忽然语气一软,蹲子,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扶她,“我们非要如此么?”
“到现在才来说这样的话,难道不嫌迟了?”上官婉儿不去接沈南醪的手,而是自己伸出右手,将自己撑起来,慢慢站起,骄傲地回答,“好好地当你的面首,绝不插手朝廷的事情,你们沈家自可以富贵荣华无限荣光,可怪只怪,你居然将污水往太平公主的身上泼,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我上官婉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让你们沈家人全部陪葬!”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沈南醪气得浑身发抖,“皇上的性格诡谲多变,难道你以为单凭我的一面之词就能扳倒宠冠大周的太平公主,上官婉儿,枉你聪明一世,我看你是糊涂一时?”
闻言,上官婉儿眼中精光一闪,脑海中陡然清晰:原来是这样!原来女皇的意思是……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太平公主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沈御医费心了!”尽管心中已经明了,但上官婉儿的面上却不露声色,依旧是冷着脸对着沈南醪,“夜深了,沈御医还是回去吧,若没了您,陛下可是难以入眠呢!”
“你……你……你……”沈南醪气得浑身发抖,一连说了三个‘你’,却最终说不出话来,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去。
上官婉儿看着沈南醪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叹了一句:卿本佳人……
忽地,沈南醪顿住,停在原地。
“沈御医还有何指教?”上官婉儿开口。
“今日,赵邦国在女皇面前哭诉,说你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他威逼利诱,让他放你进公主府!”虽不情愿,但沈南醪还是开口提醒道,“赵邦国没安好心!”
“多谢沈御医的关心,”上官婉儿的嘴角轻轻往上扬起,“沈御医只消伺候好了皇上边上,其余的,便不在沈御医的关心范围。”
“哼!好心没好报!”沈南醪恨恨地说了一句,便甩袖而去。
“我是不是毁了一个善良的人呢?”看着沈南醪的背影,这一次,上官婉儿低低地说出了声,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多想了,这个世上哪里又有什么好人,不过是坏的程度有深浅罢了……”
送走了沈南醪,上官婉儿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于是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开始慢慢地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想要理清楚各方势力的动向,也许是今日实在太累,不知不觉,她便真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甜甜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之后,她的梦便彻底断了,而人已经深陷入昏迷当中。
次日,女皇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被告知:昨天夜里,皇城中的天牢被劫了,而被劫走的犯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昨日才关押的执笔女官——上官婉儿!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女皇震怒,亲自下旨:北衙禁军由武承嗣与武三思率领,在洛阳城内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一定要找出上官婉儿的踪影!
一时之间,洛阳城中风声鹤唳,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那个人称内阁宰相的上官婉儿居然在天牢中被劫走了!
而就在整个洛阳城的人都在因为上官婉儿的失踪而变得骚动不安的时候,另一个极坏的消息通过驻守在公主府外的羽林卫传到了女皇的耳朵里,那便是——身怀六甲的太平公主因为昨日大内总管赵邦国的强行闯入而动了胎气,今日一早便月复痛不止,还没等到住在公主府中的御医到达房间,公主已经昏迷了过去,现在,情形危急,生死不知!
女皇听完,当即将赵邦国给削了职,扔进了天牢里。
带着沈南醪,女皇的御驾朝公主府赶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