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肉还算鲜女敕,比前几天吃的獐子糙肉好嚼多了,我很快就吃完了一块鹿肉,又接过歌递来的鹿腿。
忽然有点感谢这盲婚哑嫁了,好歹吃住有了着落。
落到这奇怪的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结婚就结婚吧,至少能先生存下来。
而且还是和女的结婚,贞操也保住了。
吃饱喝足后,我懒懒地眯了十几分钟。歌把我摇醒,对我咕咕地叫了半天,又把一个织得密密的半开笼子递给我。
我如坠入雾中,她想让我干什么?
但当我看到她把各屋门前扔的污秽物放到笼子中时,我便明白了。今晚轮到我们清扫部落秽物。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像她那样直接用手抱起污秽物,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都无法承受。
她见我愣着不动,推了推我,我还是不动,她又推了推,我仍然如木桩般站着。
她的眼中露出了不解和恼怒,冲我大声地咕叫了几声。我见势不妙,才慢吞吞地学她那样,把手伸向那堆血淋淋的东西。
那一刻,差点干呕出来。
第二天,我在附近的森林边缘处摘了一些粗大的树枝和宽大的绿叶,回来后在屋内忙了一天。歌好奇地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把绿叶紧紧地绑在树枝上。
我们要轮值三天,我实在不愿再用手去碰那些血淋淋的秽物。
我绑好了几只简易扫帚,把其中一只递给她,拿起半开的笼子,带着她来到一堆秽物前。我做了个示范,拿着扫帚,用厚密的绿叶拖动一小部分秽物,略微用力,就把这堆脏物扫入了密笼中。
她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捂住嘴发出惊奇的咕声,然后飞快地跑一间石屋,对着里面大声嚷了一下,又跑向另一间,又嚷嚷了一下,就这样一间一间地跑下去。
整个部落都被惊动了。所有凤凰都围着我们。她拿起扫帚,向他们示范着扫地的动作,将秽物都扫入了紧密的笼中。凤凰们目露喜色,围住了她,不住地发出叽咕声。
她冲她们咕咕叫,又指了指我,凤凰们齐齐看向我,居然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我则对他们扬了扬手:“Hello。”
自那日起,再无凤凰对我露出鄙夷的眼神,哪怕每次扛猎物的是歌。
我曾想过逃走,可看了看深深的森林后,遂放弃。我也怕再遇上那群疯狂的兽人,怕被当成祭品剖月复剐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逐渐学会了部落里的一点语言。看似简单的咕咕声里有大学问。一声咕后发点颤音就表示“怎么一回事”,两声咕咕,拖上一点鼻音,意思就是“还好吗”、“为什么”之类的意思,要看具体情况才能弄清具体含义。
有时还会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比如林、山、枫、天、西、蜜等,通常是凤凰们之间互称的时候,大概指的是名字。
我每晚会用小石块在墙上记下笔记,三四声咕噜表示什么,长串的颤音又表示什么。我在音节下创造性地标注元音或辅音,清音或浊音,分辨音与音微妙的区别。
他们的语言比较含混,语义不清,往往一个音表示好几个意思。元音、浊音和卷舌音比较多,我有时要咬下舌尖或把舌头牢牢顶住上腭才能发准这个音。
我把洗净的小石头放进嘴里,努力发着音,以求找到发出音时的感觉。还常常主动找歌和其他凤凰们说话,兼带打着手势,希望能与他们有简单的交流。
时间一长,我的努力有了成效,竟然能偶尔听懂一二,还能与他们交流上几句。
歌对我能开始与她进行简单交流兴奋不已,有时高兴过头,就捧住我的脸猛亲。我偶尔避之不及,被她亲个正着。只能在事后偷偷溜到小河边洗把脸,洗掉那满脸的口水。
眨眼间,我在那里已过了一个月了,我在墙角里划下了“三十”。
那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小怪物,它被关在专门囚.鸟的大笼子里。雄壮的凤凰猎手们炫耀似的将那笼子放在惊呼连连的众凤凰面前。
为了看热闹,我挤进了人堆。
看清的刹那,我捂住了嘴,掩住了自己的惊呼。这是一个丑得出奇的奇特小兽人,头大身子小,脑袋占据大半个身,腿脚又细又短,细得像根火柴棍。
他的眉毛又粗又硬,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露出凶残狠戾的光,鼻子像那种最粗大的蒜头,占了大半张脸,泛出油光。鼻下还有一大把黑色胡子,又浓又密,整整绕了下巴一圈,像刷油漆的大刷子。
他的嘴巴半隐在胡子里,有抹凄厉的艳红,几乎快滴出血。他几乎和北欧神话里的矮人侏儒一模一样。
他用锋利的黑色爪子抓住笼子粗硬边栏,露出阴森森的白牙,冲着所有人发出凶厉的咆哮。
我捂着嘴不断退后,惊惧地盯着它。
凤凰们发出奇异的笑声,互看着,露出只有强者才能有的嘲弄鄙夷神色。
小侏儒目露凶光,抓住笼子,像只小兽一样尖锐叫着,露出的牙齿锐利可怕。
歌来到我身边,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害怕,又用手指了指它,嘴里叽咕着,我也回应了两声,对她打着手势,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这东西很罕见,很凶,但我们的人在,它不会伤害到我。
我问她:“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便把我拉出了人群,带着我走出了部落,然后向森林的方向走去。我感到好奇,但没有多问,只是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进入森林后,顺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走着,莫约十几分钟后,来到了一棵极大的参天古树前。
此时残阳如血,烈焰般的红色云朵布满天空,颜色犹如火烧般,绽放出艳丽绚烂的光泽。
“歌,这是哪里?”我仰脸看向天空。
歌只笑不语,半低,便钻入了古树中的树洞。我连忙跟了上去。
刚钻进去,我便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树洞竟是一条通道。洞内有短短的粗大树枝结成了天然阶梯,树墙上有着会发绿光的苔藓,照亮了脚下的空荡树梯。
歌小心地扶住着树墙,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树梯。我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跟着她,也顺着树梯一步步向下,极为小心地,和她一起走到树梯的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厚重的树门。歌稍稍用力,就推开了树门,一声闷响过后,一片奇异的景色就神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刹那惊惧,一股彻骨的寒意迎面而来。
这里居然天外有天。在庞大的原始森林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我们正赤脚站在一座积雪终年覆盖的雪山上,大片的雪花向我们袭来,落在我们的头发和身体上。
雪花很多,很厚,很密,像永远不会停止般不断往下落。雪山很高很大,积雪很厚,一眼望去,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
我冷得直发抖,来不及过多惊讶,忙退后了几步,转身飞快跑回树洞内,歌连忙也跟了进来。缩在一角,我睁大着双眼,看着外面的一切,依偎着她,问道:“这是哪里?”
她跟着我回了树洞,咕咕回答:“一个神灵居住的地方,也许我们某天也会搬来这里。”
我冷得颤声道:“为什么……不现在搬来呢?”
她的眼里也露出了疑惑,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随后,她踮起脚尖,发出咕咕、咕啾等较为复杂的声音,指着遥远的山下,那里仍然一片白色。我连蒙带猜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