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俗九四梅九。白夜醒来时,已然暮色渐染。床边已经没了未央,不过被子盖得严实,倒也感觉不到凉意。甚至很是暖和,白夜坐起来,这一动作微颦起秀眉。
身体的异样让她倏的一下再度红霞满颜。记忆潮水般袭来,冲击着她所有感觉器官。一幕幕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在她脑海里反复重复播放。脸上出现那种极致赧然却满是幸福的笑意。
听到脚步声轻缓行来,白夜一僵,火急火燎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捂得那个严实。本来就害羞加上屋子里未央又添了好几个暖炉,白夜这一躲进去不过短短几十秒钟却愣是热得满头大汗。
现在让她怎么好意思看见他,想起就羞死人了。
她敏感的听到未央搁了什么东西在桌子上,然后向床边走来。
她本来想大声吼几句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可她愣是吼不出来。昨天可是她把人家先推倒的啊,她凭什么吼人家啊。
裹住身子的被子似乎被轻轻拉了一下,白夜一僵,“别拉!”话虽如此,那被子又被拉了一下,而且似乎有一团东西在蠕动。
‘咯咯’两声小孩子的笑声很是愉悦,似乎很好玩的样子。白夜一个激灵,这声音,是那个可恶小鬼的……
“娘……娘……”稚女敕含糊的字眼软软的喊出来。
白夜把被子霸道的扯了扯,一个圆乎乎穿得厚厚的小人儿从她身上滚到旁边一些。
花满楼这一滚,嘟着小嘴不满的咿咿呀呀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两只小手又去扯,可白夜使足了劲不让他得逞。小嘴一瘪,万般委屈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就坐在床一侧的雪衣男子摇晃而去。才走了两步,小身子一软眼见就要扑通倒下去时未央把他接住了。
花满楼大大的眼委屈的瞅着未央,抱着他一只胳膊,吐字不清晰的,“……爹……爹……”然后干脆小脑袋枕在未央的怀里蹭了好几下。
未央轻柔擦掉他小嘴边流下的口水,漫然笑笑,你娘害羞呢……
而白夜听到花满楼如此叫法,讶然。这孩子天才,第一次见面叫她娘,现在又叫未央爹,什么概念啊。不过和花满楼这般一搅合,她那种羞怯万般的情绪倒是消退了不少,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大半。
“……呵呵……爹……”
“……咯咯……”
“……呵呵……”
小孩子甜甜糯糯的稚气笑声一会儿又响起,白夜不知道未央在干什么,就听见花满楼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把被子拉低了一些,露出两只眼睛。
未央逗弄着怀里的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清雅温柔。白夜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他那蝶翼般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纤长的倒影,素白的衣衫映着美丽皎洁的肌肤也平白让人感觉纯净无比。
花满楼的小手沾着口水泡泡在那白雪般的衣衫上擦来抓去,玩得好不快活。未央低头,对着花满楼短短的小脖子吹着热气,痒的小家伙格格笑着晃着脑袋躲个不停。
风华绝代的男子笑吟吟的逗弄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很美。
白夜忍不住也凑过来一些,伸出手指去摁花满楼的脸颊,花满楼呵呵笑个不停,逗逗闹闹,不知不觉间白夜半个身子都趴在未央腿上了,完全忘了羞怯,就这么玩了起来。
未央笑笑,她终于出来了。
翌日。
白夜再次整装出发前往谢员外府,只不过为了方便穿了男装。
大雪过后一般都是艳阳天,街道上有人在清扫积雪,不过空气中倒是凉意更甚了。化雪都比下雪冷。她自然是不会允许未央在这种寒风中陪她出来的。
走了没多远,白夜挑眉,淡淡道,“躲躲藏藏干什么。”
连仙鹤从不远处走出来,垂首有些不安道,“公子。”
“算了。”既然她没回去就让她跟在她身边吧。白夜又想起花满楼的事情来,于是问道,“那个孩子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属下前一阵子路过灵月国,在一个城郊发现大量被杀了的人,有男有女,看那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个大家族。这孩子就在马车角落里面,倘若不是他大哭属下也不会发现。当属下找到他时又发现他根骨奇佳,血液隐隐都有着一股子香味,所以……”
“行了。你别说得那么恶心。”白夜阻止她。血液的香味,她听到这样的形容词都无语。
连仙鹤不再言语,只是恭敬的垂首跟着白夜。
到谢员外府要穿过一条有名的花街。这花街不是卖花那个花,而是青楼。不过此时是大白天,青楼门前基本没啥人,不复夜晚的热闹。
就在她们二人都快要走出头时白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旁边一家青楼。却只来得及看见那扇窗户关上,女子的面容却是一点也没看见。
难道她看错了?
“公子?”连仙鹤见白夜顿下来不解的询问。
白夜想了想,“走,我们进去看看。”
连仙鹤自然是听从命令,虽然现在都还有点接受不了自家公子是一个女人的事实。不过今天白夜这一身男装让连仙鹤不想承认都不行,虽然以前的公子带了面具,不过她还是一眼就把白夜认了出来。
也是,对于一个在那种情况下对你伸出援手相助的人,只怕是让人到死也不会忘记吧。虽然,当时的公子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下令让随行的人出手救的她。
两人进了那家青楼,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姑娘也很少。
老鸨倒是在,是一个颇为精明的中年妇女。那人见白夜二人进来眼里有丝诧异,不过很快又了悟,在她看来,白夜是富家公子哥,带着喜欢的丫鬟来逛青楼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很多有钱人有这样的怪癖,让自己喜欢的丫鬟,姬妾来青楼开眼,也好受些教。
也不怪老鸨这般想,因为连仙鹤实在长得太妖娆了,气质也不凡,一看就不像一般的丫鬟。
老鸨一副很理解的样子对白夜挤眉弄眼的,“不知公子想找哪位姑娘?要不,妈妈给你介绍一个,保管教得好好的。”还意有所指的瞄了瞄连仙鹤。
连仙鹤虽然行走江湖多年又行事毒辣,可毕竟也是一个大姑娘,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白夜也不解释,索性由着老鸨胡思乱想。这样办事也容易一点,于是笑道,“妈妈,你明白就好。那个我刚刚在街上看见楼上一个姑娘,只是惊鸿一瞥在下就被吸引住了。我就喜欢那种大家闺秀气质的,嗯,依在下目测,应该是二楼左边第三间房屋。”
老鸨一听,怔了一下,“公子,那位姑娘,实话妈妈我害怕她教不好。就会弹弹唱唱的,也不会侍候客人,妈妈我还苦恼呢。”
白夜坚持,“公子我就喜欢那样的。”扬扬一大张银票轻飘飘落在老鸨手里。
老鸨眼睛都笑眯了,“成,公子喜欢就成,妈妈我这就带公子去,那这位……”老鸨指向后面的连仙鹤。
白夜笑笑,“妈妈先暂时找个地方把我家小娘子招呼着,可不准怠慢,我先上去看看。”
老鸨懂事的叫来两个人招呼连仙鹤,连仙鹤看了看白夜,“公子。”
“你先在这里等我。”
连仙鹤看着白夜和老鸨上楼消失,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情绪。刚刚公子说我家小娘子时她为何会欢喜?而公子让她等在这里而去向那姑娘房间时为何又泛起一股奇怪的酸意?
“芝兰啊,有客人了,你可要好生招待着。”老鸨推开一扇门,人未到,声先出。
待白夜进去后,体贴的关上门退出去。
“公子想听什么曲儿?还是吟诗作对?”坐在古琴后面的女子缓缓抬头。
白夜呼吸顿了那么片刻,果然是她,白芝兰。
她居然没死,这样想起来当时的确也没看见白芝兰的尸体。可是眼前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一片平静?看见自己她在怎么也应该有点反应的吧?
白夜想起老鸨对白芝兰的称呼可也是‘芝兰’啊,试探着开口,“芝兰姑娘不认识在下?”
白芝兰认认真真看了一下白夜,这个人并不像其它急色鬼那样一进来就动手动脚,虽然也是在打量自己,可那目光并不猥琐,也不让人讨厌,白芝兰到这里接客以来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从未见过公子。”
白夜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笑道,“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方人士,两个月前醒来就在这里,妈妈说我摔了一跤,摔伤了脑子。”白芝兰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之前的记忆。
白夜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说什么。
白芝兰笑笑,很是真诚的看着白夜,“不过想必公子认错人了,我这样身份的人不会是公子的故人的。”
看着她的笑容,白夜不得不承认白芝兰是很美的,现在更是有一种让人安静的恬淡。而且她笑起来,脸部的轮廓很熟悉。突然忆起,自然是很熟悉了,不就和自己照镜子相象么。
毕竟她和白芝兰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有地方长得相像不难理解。她现在失忆了,这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虽然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逃过那一劫,能活着就是好的。当初在丞相府那些事现在想起来也并不算什么事儿。心下甜蜜的笑笑,应该要感谢未央吧,因为有他,其他那些觉得都不重要了。
没遇见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她也没法眼睁睁看着白芝兰就这样青楼过一辈子。见她的低落,忍不住说道,“什么这样那样的人,青楼女子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世上业无贵贱,品才有高低。”
业无贵贱,品才有高低?白芝兰定定的凝视着白夜,他是在说她也可以和大家一样生活么?
白夜点了点头,给了白芝兰一个鼓励的笑容,又趁热打铁试探性的开口,“不知芝兰姑娘想过离开这里没有?”
白芝兰眼神黯淡下来,“妈妈不会放我离开的,再说出去了也无处容身。”
白夜走上前,也没顾忌许多拉过她的手,“走,我去给她说,把卖身契赎回来。至于出去的事,出去再说。”
那一刻白夜想到了白之时,那个伪装不疼自己实则是要保护自己的男人。纵然是为了他,也要把白芝兰赎出去安排个好地方住下。
白夜的不经意,惹得白芝兰俏脸一红,有些惊愕,“公子,你……”
白夜回头,见她模样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男装。故意轻佻的一勾白芝兰的小下巴嬉笑道,“姐姐莫怕,赎身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明明也是调戏模样,白芝兰却不讨厌,脸上更是一片绯红。眼前的人,总让她无形中有一股亲切之感。她才刚刚认识他,他就要帮自己赎身,拉她的手,她都觉得一点不奇怪,好像很正常理所当然就可以这样。听了他刚刚的一袭话,她竟然隐隐期待起来。
心下雀跃小声的问了一句,“公子为何要帮我赎身……”
白夜没多想,直接来了句让人很是误会的话,“喜欢现在的姐姐呗。”
白芝兰只道是白夜喜欢她,看白夜的样子年龄似乎的确不大,有些小公子哥在青楼来都是姐姐妹妹乱叫一通,所以也没想其它。
白夜牵着白芝兰出去找老鸨,直截了当的说明意图。老鸨眯着精光四散的小眼睛,打量了一番白夜的穿着,说了一大堆白芝兰当初生病用了多么名贵的药材花了多少银子之类的,白夜不耐烦的挥挥手,“直接说个数吧。”
老鸨狮子大开口,“一千两。”
“一千两?”一千两在这个时代可不算小数,不过白夜也懒得计较,幸亏平素习惯在身上多放点银子,模出一叠银票斜眼看老鸨道,“卖身契呢。”
老鸨笑得朵花儿一样,赶紧去把白芝兰的卖身契找来,那卖身契上的本钱居然只有五十两!真够黑暗地!于是白夜加了一点点‘小东西’在那银票中间,真的很小,小到只是让老鸨明日起来会发现废了一只手而已。呵,她白夜的便宜那么好占么。银子事小,就是看不过她那副贪婪的德行。
一切交接妥当,白夜心情颇为不错的拉着白芝兰的手叫上连仙鹤就往外面走。
谁知就要出门口时意外发生了,一个身材很是高大魁梧的男人带着一大群护卫耀武扬威的走进来。白夜三人退在一边让他们先过。待他们都进来了时在要出去。
却在这时,那个本来看也没看白夜她们一眼的男人突然转头,面露疑惑的看着这个方向。突然几大步过来,站在她们面前,定定的直视着白芝兰。
白芝兰一看他,条件反射向白夜身后躲去。
白夜目光一冷,难道眼前这男人以前强迫过白芝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