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贺君颐终于有些看不下去,语气里少了之前的那份客套,拉下脸来。
“本太子进来是来履行王爷答应之事的。”梁初尘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又紧了紧怀里的人,笑的一脸无害,而项柔与贺君颐则一时间顿住,脑海里都闪过当日街上的话
“……太子如此关心那人,到本王府上接去便是……”当时,贺君颐是这样说的吧?
“王爷可是想起来了?”梁初尘见贺君颐变幻的脸色更是得意了起来,嘴角上扬再上扬。
“跟不跟你走是她的事,与本王无关。”贺君颐眉头一皱别开头去,项柔却是满脸的哀怨,好一句“与本王无关”。
“那项琉璃的死活也与我无关。”看着贺君颐俨然一副不顾自己死活的样子,项柔就生气的挣开了梁初尘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贺君颐见她又要往外走,急急的追上去拉住了她。
“放手。”项柔生气的甩了一下没甩掉,又大叫了起来:“不是去哪都与你无关吗,放手听到没有?!”
“琉璃的毒还未解,那之前你哪也不许去。”贺君颐一愣,随口就拖来一个借口,谁知这拙劣的理由却更是激怒了项柔,只有梁初尘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站在一边高深莫测的笑着。
“琉璃琉璃琉璃……你就知道琉璃,你心里只有琉璃,你把我项柔当什么?呼之即来招之即去!”说罢挥起手往他身上打去,贺君颐抿紧了嘴并不言语,不躲不闪的任由她发泄着。
“解气了吗?”看着脸色通红一脸愤怒却已停下手的项柔,贺君颐漠然的开了口:“解气了便回去将琉璃的身体治好。”
“果然啊……”听他这般一说,项柔突然收起了浑身的刺,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柔柔……”梁初尘看着这副模样的项柔再也笑不出来,即使是隐去了容貌的一张陌生的脸,梁初尘仍然觉得她难过的每一丝表情都那样刺眼。
“可即便那样,仍然想待在你身边,即使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办呢。”项柔看了梁初尘一眼转头看向贺君颐,紧抿的嘴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即使谁都不看好我,仍然固执的想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怎么办?”
“怎么办?”贺君颐看着她满含雾气的眼木讷的呢喃了一句,似自问似反问。
“小姐……”桔梗不解的看着院内的人,怯怯的唤了一声,三个人才从各自的冥想中惊醒过来。
“给我。”项柔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眼泪抢过她手中的药,掉头便往厨房奔了过去,桔梗无措的看了看剩下的两个人,行了一礼也急急地跟了上去,留下他们二人站在满是梨花的院子里。
“等琉璃姑娘的身体好了,还望王爷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梁初尘的脸色阴沉沉的,俨然变回了项柔初见他时那副模样,眼底全然没有一丝笑意,只是过分的阴冷气息。
“……”贺君颐眉头微皱,不言不语的看着他,按道理他不再纠缠琉璃是好事,怎么心中仍然不痛快?
“颐王爷莫不是想反悔?”见贺君颐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梁初尘则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本太子可从来不是太懂怜香惜玉之人,这琉璃姑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怕是王爷不乐意见到的吧?”
“你威胁本王?”
“只是与王爷谈个交易而已,王爷钟情琉璃姑娘,而本太子呢一心只想要项柔,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乐而不为?”说罢双手一摊,一副“你赚大发了”的表情。
“你若是想利用她什么,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国师哥哥。”
“项鸳吗?”想到项柔的女扮男装,除了她身边的丫头,恐怕也只有自己与柳颜知道,一想及此不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与柔柔一条心,王爷多虑了。”
“你若能带的走只管带,只是,方才你也听到了,她可并不愿意离开本王。”说完贺君颐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转头走了开去,只留下梁初尘一人阴晴不定的站在院内。
琉璃阁内
“小姐还是我来吧。”桔梗跟在项柔身边小心的提议,项柔却仍是不言不语,端着药走进了项琉璃的房间,段司易正坐在一边,婉儿恭敬的站在床尾手里端着水盆,贺君颐则侧坐在床边帮项琉璃擦脸,见到项柔端着药进来便站起身迎了上来,一把将药抢了过去。
“我来!”说罢人已经转回身到了床边,小心的扶起项琉璃,轻声的安抚着:“起来吃药,吃完便没事了,听话。”
“走吧。”项柔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段司易,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贺君颐见她又要走心里又恼了起来,项柔依言停住脚步转过头,一脸淡漠的抚了抚耳边的长发,询问的看向他,贺君颐憋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便问道:“喝完药还需注意什么?”
“那种事,想也不会发生,所有不用刻意提醒注意。”项柔瞥了项琉璃一眼淡淡的回答。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本王不想离落再有什么意外,究竟还要注意什么?”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贺君颐却不依的拉长了脸看着项柔。
“禁房事。”项柔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帘吐出三个字,贺君颐一听如遭电击一般定在了原地,脸上绯红一片,项琉璃更是红透了脸,段司易更是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项柔见他们这副滑稽的模样竟有些消气的在心里笑了起来,一耸肩,万般无辜的眨眨眼说道:“不是我想说的。”
“你先下去吧。”贺君颐顿了顿,尴尬的从床边站了起来,也不看项柔,只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别离开王府,琉璃完全好之前。”
“放心,她好了我也不会走。”说罢一提裙摆昂着头走了出去,哪里还有刚才的委屈模样。
“小姐,小姐你慢点走。”桔梗一脸小媳妇样小跑着跟在后面。
“你自己玩去吧,忙了大半天也该累了。”项柔一撇嘴,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桔梗。
“桔梗还是跟着小姐吧。”说罢还上前一步拉住了项柔的衣袖,一副深怕她跑掉的样子。
“桔梗……”突然响起的声音立马引起了项柔的注意,“噌”一下抬起了头,只见程北有些尴尬的故作淡定的立在不远处。
“…小姐…”桔梗被项柔暧昧的眼神看的有些无措,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程北见过柔姑娘。”见项柔一言不发只是神秘的笑着,程北便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抽搐的扯了扯嘴角对着项柔行了一礼。
“啧啧。”项柔来回看了他们几眼,笑意更深了许多,随即将桔梗往程北处一推笑了起来:“别在这里你情我浓了,该哪玩哪玩去吧。”
桔梗平日里极稳重,从未见她发窘的模样,今天托程北的福倒是见了个真切,于是不禁大笑了起来,然后扬长而去。
“你怎么来了,王爷不是差你去办事了吗?”
“那女子狡猾的很,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抓住的,不是答应今天陪你出去买锦缎的吗。”
项柔转头看了眼梨花树下相视而立的两个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开心笑,然后抬腿走进了自己的西苑。六月的天已经开始有些闷热,微风吹的项柔有些飘飘然,无聊的在院内转了好多圈,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跑进了屋,找出桔梗做女红的篮子,翻出些碎布捣鼓起来!西苑是贺君颐府里最偏僻的院子,此时只有项柔一个人倒显得安静极了,只见她拿了条床单铺在了草地上,抱了一大堆的针线类玩意扔了上去,然后月兑了鞋一坐到了地上,低下头认真的做起事来。
梁初尘好奇而又悠闲的躺在屋顶吹着风,眯着眼细细的看着园内埋头的小人儿,虽然是张假脸,可表情却丰富极了,一会皱眉一会轻笑,时而伸手轻轻的抚一下耳边的乱发,动作温婉而不扭捏造作。说实话,在二十一世界项柔是个全能少女,可人无完人,她唯一不会的就是针线活,此时的她正纠结着叹了口气,对着手中的布条一阵懊恼。
“其实很简单的,对不对?”项柔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忙了起来,反反复复几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才完成了这项真可谓浩大的工程,一脸得意的怪笑了几声,梁初尘被她的笑声惊醒,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只见她一脸欢喜的举着三个布偶,俨然是几个别扭的晴天女圭女圭。
梁初尘有些受不了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忙活了一个下午就做了这么几个丑不拉几的布偶?还笑的那么一脸的得意。
“我TM的太有才了。”项柔一激动就爆了句粗口,这习惯早在出月华山之后便被莲儿唠叨着改了,此时不知是不是真的开心过了头,开口就爆了一句,听得屋顶的梁初尘险些掉下来,而项柔则欢快的爬了起来转身进了屋,一会就见她推开了窗户,将晴天女圭女圭挂在了窗棱上,微风一吹便转起圈来,毛笔画的笑脸虽说有些不自然,却仍是很可爱。
“这是何物?”突然落到窗口的梁初尘瞥了眼窗上的晴天女圭女圭,歪着脑袋好奇的问着项柔。
“你干什么!”项柔显然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不轻,一下跳了起来。
“吓到你了?”梁初尘微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以为项柔什么都不怕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让你进来的。”见某人仍旧一副欠扁的模样,项柔的语气更恶劣了起来。
“唔,柔柔好凶。”被项柔一凶立马换做一张苦瓜脸的梁初尘委屈的撇了撇嘴。
“闭嘴,不要叫的那么恶心。”项柔搓了搓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斜了他一眼。
“一点都不恶心,我喜欢这样叫你,柔柔,柔柔。”梁初尘见项柔一脸嫌弃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厚颜无耻的大笑了起来。
“梁初尘,你给我适可而止啊!”说完一巴掌就对着他脑袋打下去,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无赖啊。
“哇,真下的去手。”梁初尘被项柔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捂住额头哀怨的抿紧了嘴,一脸不甘心的说道:“不叫便不叫嘛。”
“那还不快走?”说罢又扬了扬手。
“这是什么?”梁初尘这回可学聪明了,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指着窗棱上的布偶仍旧问着。
“晴天女圭女圭。”项柔有些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看着梁初尘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就忍不住翻他白眼。
“嗯?女圭女圭?做什么用?”梁初尘微皱了一下眉,脑海里闪过柳颜屋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女圭女圭,那些可都是柳颜用来制蛊和下咒用的,难道项柔也会?那她将女圭女圭挂在自己屋里做什么。
“它就叫做晴天女圭女圭,也叫扫晴娘,只是一种祈求晴天的布偶而已。”项柔见他脸色怪异,难得好心情的解释了一番,反正一个人也无聊,便一跳坐到了窗棱上,往后一靠认真的说道:“它可是天神,既可以求子孙殷盛,也可以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
“就这个小东西?”梁初尘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不停转动的布偶。
“有个传说你要听吗?”项柔歪了歪脑袋,难得好脾气的对梁初尘扯出了一个笑。
“愿闻其详。”见项柔少有的温柔对待,梁初尘也微微一笑,侧靠在了墙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前有个小村庄,立马有个擅长做布偶的姑娘,叫晴娘,她人温柔善良,又有一双巧手,村里人都对她极其喜爱,就连别处的外人也是如此,常有慕名前来之人,只为得她亲手所做的布偶以祈求多福,有一年六月,村里受到暴风雨的突袭,一连半个多月,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洪水从山内开始蔓延,人命拼命祈求天气放晴,但没有任何成效!有一日深夜,晴娘为了避开浸水而爬到了屋顶,向苍天祷告,这时大雨中出现了一条巨龙,是东海的龙王太子,他要求晴娘做他的妻子,否则整个村庄都会被淹没在洪水之中,晴娘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哭喊与求救,点头应允了,同时一阵强风吹过,晴娘便消失了,暴风雨转瞬间变成了晴天,从此以后,人们为了纪念晴娘,每年六月都会做一个晴天女圭女圭挂在门上。”
“然后呢?”梁初尘似乎没听够一般,继续追问。
“什么然后,然后没了。”项柔双手一摊,一副“你还想怎样”的表情。
“晴娘后来如何了?”比起那个布偶,梁初尘倒是对那个晴娘更感兴趣些。
“自然是和龙王太子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项柔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梁初尘被项柔直白的话弄的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问:“真的?”
“谁知道呢,我瞎掰的。”项柔转过头来眨眨眼,俨然一副“我也不知道啊”的模样。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梁初尘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趁项柔愣神之际,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一个布偶转身跑出了西苑,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项柔才回过神,大叫了一声:“梁初尘你死定了!”
“呵呵……”梁初尘则轻笑着玩弄了一下手中的布偶,回头看了眼传出叫喊的院门,转身向外走去。
“太子殿下何事如此高兴?”贺君颐看看他又看看西苑,不自觉的就不开心起来。
“本太子的太子妃就先托王爷照顾了,琉璃姑娘病一好,本太子便来接太子妃回去,告辞。”说罢,双手一辑,掉头走了出去,贺君颐瞥了眼他手中的布偶,脸色又黑了几分,抿了抿嘴去了琉璃阁。
申时未到的时候,项柔与桔梗二人正在自己西苑用晚膳,就见贺荣满头大汗的跑进了屋,急喘着叫道:“柔姑娘不好了,琉璃姑娘她,她,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你,你快去看看。”
“……”项柔咬着筷子一言不发的看着贺荣,微皱起了眉。
“柔姑娘……”贺荣有些为难的吞了吞口水,一脸祈求的看着项柔。
“你先吃,我一会便回来。”放下筷子项柔对桔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见桔梗欲起身反驳,只温怒的看了她一眼,直到她坐回原位拿起筷子才笑着走出了门。
还未到琉璃阁便已听到了项琉璃凄厉的叫喊,让微凉的夏夜也有些阴森的错觉,但她的叫喊却让项柔心疼了下,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到院内时已是飞奔了过去,急急撞开了紧闭的门,当项柔见到她一脸惨白,满头大汗,头发凌乱的样子时顿住了脚步,这药果然像柳颜的作风,连解药都这般折磨人。
“就算有解药也未必敢吃。”项柔突然想到柳颜当初的话,只不过到今日才明白,这解药是真的有切肤之痛的,项琉璃那样的弱女子怎么受得了?
“唔!”随着一声闷哼,叫喊声突然停了下来,项柔才猛的回过神,贺君颐的手臂已被项琉璃咬住,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和他的手流了下来。
“松口。”项柔瞳孔猛的一缩,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生生将贺君颐的手夺了过来。
“你做什么?”贺君颐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意,怒吼着推开了项柔。
“好痛,君颐,我好痛,让我死,让我死啊……”这边项柔还没反应过来,那边项琉璃又一次叫了起来,满脸的泪,混着血水异常可怕。
“琉璃,琉璃你别这样,听话别这样……”贺君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扑回去紧紧的拥住了她,见安抚无用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向项柔:“你究竟对琉璃做了什么?”
“……”项柔无言,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仇恨与厌恶,她第一次惊慌了,视线急急地来回去贺君颐与项琉璃之间,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好痛,为什么为什么……”项琉璃痛到了心窝里,声音早已嘶哑,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小就是不断的暗杀,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好恨,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之后终于昏死了过去。
“琉璃,你醒醒,别吓我……”贺君颐有些哽咽了,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人慌乱的不知所措,见项琉璃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终于小心的放下怀中的人,替她掩好被子,一个箭步冲到了项柔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到底是谁?”
“……”项柔被他掐的红了脖子,涨红了脸,她看到了他满目的仇恨如熊熊怒火淹没了自己,只是抿紧了嘴死死的抓着贺君颐掐住她的那只手。
“到底是谁,为什么来颐王府,为什么待在本王身边,为什么害琉璃为什么,那红发女子是谁,是谁?”贺君颐一想到床上生死未卜的项琉璃,又见面前的人一句也不辩解,更是加重了力道。
“我是谁?”项柔吃痛的一皱眉,从嘴角溢出三个字,似问自己又似问他,然后扯出一个惨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