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了。”项琉璃看着递到眼前的一勺粥弱弱的皱起了秀眉。
“你身体太虚了,该多吃点。”贺君颐手端着碗,轻笑的哄着床上嘴巴紧抿的人。
“你自己也去吃,我知道你定是也好几日未进食了,我不要你这样……”说着便低垂下眼帘抓住了贺君颐的手,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段司易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司易……”贺君颐不解的看着他一脸的怒气,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将碗向边上一放走了过去:“琉璃已经没事了,你不用……”
“为什么!”段司易可不听他那么多废话,冲上前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眼里全是愤怒与不理解,项柔被折腾成那样,他却怎么可以在这里置身事外。
“你在说什么?”见段司易这般激动,贺君颐显然是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悦的皱起眉来。
“若是项柔有什么事……”话说到一半,段司易竟接不下去该如何讲,若是那个人真的出了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项柔?”贺君颐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思索着估计是梁初尘与他说了昨晚的事,所以司易才会生气,可只是关了一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至于这样吗?
“即使她伤了琉璃……”说罢松开了贺君颐的衣襟退后一步看着床上一言不发的人,低下了头去,只是轻声的念道:“也罪不至死啊~”
“……”贺君颐只感觉自己身形一顿,眼神有些慌乱的看着低下头去的段司易,项柔定是出了什么事的,到底是怎么了?
“司易,你别怪君颐,他只是担心我才唐突了项柔,君颐也只是关了她一夜,已经让程北去接了,你别生气……”项琉璃有些自责,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项柔受了罪,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但最后她至少还是救了自己的。
“你身体刚好,多休息,我去看看她。”段司易抬头看了看她仍旧虚弱的脸色,心中难免不忍,便又退后了一步转身出了屋子,贺君颐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安,浓浓的不安。
“君颐……”项琉璃看着神色不定的人,以为他是被段司易气到了,小心的唤了一声。
“我没有做错。”贺君颐听到有人叫自己,像反射性的月兑口而出,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她伤了你,那是她该得的。”
“君颐!”听他这么一说,项琉璃顿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怎么哭了?”突然哭了的项琉璃让贺君颐一阵无措,急急地迎了上去,伸手小心的擦去她的眼泪。
“你别再生项柔的气了,她一个姑娘家被你关了一夜定是受了惊吓,司易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你别再为难她了。”说罢将头埋进了贺君颐的怀里,她并不想贺君颐为了她双手沾血。
“嗯。”贺君颐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她搂进了怀里。
另一边,桔梗仍死死的守在门口将段司易等人拦在门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而屋内的梁初尘却早已心疼不已,项柔的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假脸早在桔梗为她擦干净脸,月兑掉衣服后消失不见,此时她正卧躺在床上,布满伤痕的背在空气中,梁初尘为她上药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项柔,他一定要带走。
“呃~”昏迷中的项柔吃痛的溢出一声轻呼,眉头皱的极紧,煞白的嘴唇更是显出了青灰色。
“柔柔?”梁初尘急忙停下手凑过去担心的看着她,而项柔却像是被梦靥住了,眉头终是不肯松开,梁初尘看了心疼,伸出手去将她凌乱的发丝抚至耳后,温柔的抚模着她的眉间:“对不起……”
“麻本……”项柔痛苦的呢喃了一句,竟哭了出来,若是麻本在,若是爹爹在,不会让人如此伤害自己的,绝对不会。
“神医?”梁初尘若有所思的蹲在床边,细细的看着床上的人。
“爹爹……”又是一声呢喃,梁初尘抚模着她脸的手顿时僵住,他知道项柔是麻本的传人,难道竟然还是他的后人吗,那她究竟为了什么独自一人来到沧月?
“你究竟有多少秘密。”梁初尘轻叹一声,站起身将她肚兜的带子系好,温柔的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
入了夜,西苑内一片寂静,桔梗锁了西苑的大门神色阴暗的出了颐王府,那几个伤害项柔的人,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安然的存活于世?桔梗刚走苑内的项柔就发起了高烧,梁初尘急的想死,可他毕竟出生高贵,哪里学过照顾人,只是不停的用湿毛巾帮她擦脸,然而项柔慢慢由黑转白的发丝终于让他忍不住抓狂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梁初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立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项柔的墨发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变的雪白。
“谁干的!!”柳颜突兀的声音响起时,梁初尘像见到了神灵一般惊喜的转过身去,柳颜正双瞳赤红的立在门边,手中的赤炼鞭更是拽的死死的,骨节都有些发白,唯独那双赤红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那周身散发的杀气让梁初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快救她……”
“我问你谁干的!!!”柳颜的眼里除了怒气似乎再无其他,一甩赤炼鞭就要转身出去。
“先救人!”梁初尘再不管那么多急急的上前拦住了她,一脸的担忧:“柔柔一直高烧不退。”
“……”柳颜嘴角紧抿着,好一会才稍稍的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往床边走去,项柔依旧卧躺在床上,额上全是冷汗,侧着的脸上汗水粘着凌乱的发丝,表情痛苦极了,柳颜心疼的伸手抚了抚她雪白的长发,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轻声的唤道:“柔儿。”
“严重吗?”梁初尘焦急的站在一边,紧张的看着床上的一对人,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柔儿身子骨从小就弱,异常惧寒,不过,死不了。”柳颜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扶正项柔,坐到了她身后,立即运功为她治疗,至少要先让她暖和起来,恢复常温。
半个时辰之后,项柔终于恢复了血色,脸颊微红,额头仍有细密的汗水,柳颜小心的喂她吃了药才将她放回到床上,表情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仍阴沉的可怕,梁初尘看看她又看看项柔,不安的问:“怎么样了?”
“柔儿有玉蝶护身,还有……不知名的心法护着心脉,休息段时日便好了,得亏这天气已经转暖。”柳颜下了床,温柔的将被子为她掖好,转身又拿起了赤炼鞭。
“我要带她走。”梁初尘双手紧握,语气异常的坚定。
“不行。”柳颜一听便不悦的拉长了脸,回头生气的说道:“柔儿身子太弱,经不起路上的颠簸,这对她的身体极不利。”
“那要如何,放任她在此受人欺负吗?”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梁初尘可真不敢想。
“我去杀了她!!”柳颜的眸子瞬间变的血红,抬脚便往外走去,项琉璃本就是她的任务之一,她必须得死,若不伤害项柔,或许可以考虑让她多活几天,至少死的痛快些!还有贺君颐,若不是她的柔儿喜欢,若不是柔儿心心念念惦着他……
“那她的脸~”梁初尘一闪身又拦住了她的去路,如今项柔没了假脸,他可不敢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到,她可是他一个人的!柳颜闻言才想起这回事,才又急急的回到床边,掏出药粉在她脸上细细抹了起来,梁初尘虽是皇子,但也在江湖上行走多时,见过人皮易容,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药粉,不免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遇水即化。”柳颜只交代了四个字便站起了身,最后看了一眼项柔,掉头走出了屋子,她要回去制一种蛊,让项琉璃万劫不复的蛊,她加之在项柔身上的痛定让她双倍还来。
眉头深锁的贺君颐正低头死死的盯着紧闭的西苑门,心里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但程北那家伙只说她被用了刑,可究竟伤成什么样?这是自己的王府,今天居然搞得门都进不去。贺君颐不禁有些无奈的仰头叹息了一声,这一抬头不早不晚,正看到柳颜飞身跃出围墙,贺君颐看到那一抹红色瞳孔猛的一缩,一跃便追了上去,听到身后动静的柳颜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加快了速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到了城外的树林里,这树林茂密的很,柳颜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隐入了树丛之中。贺君颐看着空无一人的密丛皱紧了眉,那红发女子明明进了这树林,没理由突然消失,肯定还在这林里才对,她为何半夜出现在颐王府出现在项柔的苑内,难道真是一伙的?
“本王知道你就在这林内。”贺君颐的眼睛眯了起来,警觉的听着四周的动静,柳颜则早已坐在树上,一脸不屑的冷眼看着林中站着的人,这贺君颐倒也确实是个俊美之人,可远不及冉度温柔秀美,这柔儿究竟是看上了他哪点,甚至连师父也那样看好他。
“你当真不出来?”贺君颐见柳颜没动静,嘴角也阴冷的笑了起来:“你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本王对府里的人不客气了。”
“颐王爷~”柳颜的表情一顿,随即又冷笑出声:“你对自己府上的人如何,与我有关系吗?”“本王倒是很好奇姑娘为何三番两次出入我颐王府。”贺君颐笑意不减,循声望去,只见一棵大树的树枝间坐着一个红色身影,正是那个红发女子,只是看不清面容。
“哦?王爷好奇吗?”柳颜又轻笑一声,妩媚的说道:“本姑娘就是见不得有人比自己长的美呢~”
“琉璃的毒果然是你所为!”听她一说贺君颐的脸色马上愣了三分,沉了下去。
“嗯,可惜了。”柳颜表现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可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的失望来,随后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惊的林中的鸟儿一下子全部飞了起来:“不过王爷可要记清楚了,柳颜可是个不达目的至死不休的人哦~”
“你究竟想如何?”贺君颐握紧了拳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树上的人。
“唔~王爷连生气都是这般有魅力。”柳颜调笑着歪了歪脑袋靠在了树枝上。
“若是敢动琉璃一下,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杀不了你便先拿项柔陪葬。”贺君颐好不理会她的调侃,冷着一张脸浑身的杀气,这叫柳颜的女子,若真不认识项柔,又何必出声来搭理自己呢,不是吗?
“……”隐在树荫下的柳颜顿时收住了笑,愤怒的握紧了双手,赤瞳的血色又深了几分。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王爷随意~”深吸了一口气柳颜又一次展现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一跃向树林的深处行去,贺君颐追了几步停了下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眼中显出算计的神色,却看不出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桔梗正带着一批人血洗了那牢头与几个狱卒的家,不留一个活口,如同当初项柔为了她们灭了章府满门,只是这次留下了牢头与狱卒的狗命,灭门的教训也该够他们受的了。
西苑内,梁初尘正守在项柔床边,纪尤突然出现在了屋内,对着他单膝跪了下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
“事都办好了?”梁初尘将项柔的被子掖了掖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他的面前:“起来回话。”
“殿下……”看了看床上的人,纪尤有些为难的止住了话。
“有话直说。”梁初尘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坐到了一边。
“皇后让您即刻回兰琼。”
“出了什么事?”一听这话梁初尘终于有些动容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向晚姑娘刚到宫中,皇后娘娘正在为您选侧妃,觉得向晚姑娘毫无背景只够做个侍妾,向晚姑娘不依,因着是您差属下送回宫中,所以皇后娘娘也并不敢太大动作,故差属下速来沧月请殿下回宫。”纪尤说完便小心的用眼角瞟向自己的主子,一副心虚而又担忧的模样。
“一个女人而已,拉出去砍了便是,母后会搞不定?究竟出了何事?”梁初尘脸色不变,手指轻敲着桌子,自己送回去的女子何止一个两个,若母后不喜欢,自然由她处置,今日用了如此蹩脚的借口,着实不像他母后的作风。
“殿下……”纪尤其实早就知道瞒不住自家主子,但皇后娘娘交代过,此事过于重大,自己主子身子又异于常人,经不起突然的大变故,只是聪慧如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话的真假,于是认命的跪了下去说道:“皇,皇上重病不起,三皇子蠢蠢欲动,皇后娘娘……”
“……”梁初尘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抿紧了嘴,纪尤已不敢再多说任何,梁初尘则眯起了眼,许久之后才抬起了头看向床上安静呼吸的人,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若是失了皇位,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她,这世上能与她并肩而立的,定要是那万人之上的王者才配,不是吗?
“殿下……”纪尤有些为难的低唤了一声,看着自家主子犹豫不决的模样不解的瞥了眼床上样貌平平的少女,殿下不是一心想娶项琉璃为太子妃的吗,怎么突然对她起了兴趣。
“你去门外候着。”梁初尘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纪尤则恭敬的一俯首也跟着站了起来,退出了屋,而梁初尘又踱步到了项柔的床前,慢慢的蹲下去,眼里满含不舍,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沧月,依她如今的处境,自己若是不在她身边相护,她又当如何自保?想到这不免一阵酸楚,伸手抚模着她消瘦冰冷的脸:“柔柔,等我回来。”
贺君颐回到城内便直奔府邸,更是未曾停歇的打开了西苑的大门冲了进去,梁初尘已然走了,而桔梗还未回府,屋内的烛光有些昏暗,贺君颐第一次觉得这西苑竟是这般的冷清,安静的有些凄凉。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是那么小声,贺君颐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桔梗不在屋内便皱了皱眉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才缓缓的走到床边,烛光下项柔的脸恍惚的有些不真切,秀眉紧皱,满脸的汗水。
“很难受?”贺君颐喃喃了一句,可床上的人分明被梦靥住了,哪里还能听得到。
“不要……”项柔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只轻轻的一句,却又眼泪流了出来,贺君颐顿时僵住,他哪里见过项柔哭,他甚至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哭的。
这边被梦靥住的项柔则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周全是空白,无边无际。
“爱他吗,仍然义无反顾的爱着他吗?”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她,是那个将她带来的声音,为何此时觉得这般耳熟,是谁?项柔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你在动摇吗,是不是动摇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项柔的胸口,她只是拼命的后退,后退,摇着头跌坐在地上,终于没忍住,让眼泪绝了堤!爱他吗?动摇吗?她不知道,不知道!
“你想他死吗,想他为你而死吗?”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忍与无奈,继续说道:“你看看,你忍心吗?”
声音刚落,项柔便见四周的空白起了变化,熟悉的高楼,熟悉的大街,熟悉的一切,还有那坐于楼顶熟悉的身影,是贺安,那一脸惨白,面容憔悴的人,是他!他瘦了,穿着病号服,就坐在28楼高的天台上边,双眼无神的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项柔惊恐的想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他,可无论怎么跑都无法靠近,她想喊他,可是没有声音,没有!
“贺安,你下来。”项柔早已哭到在地,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心中一喜,猛的抬起头,是项赢。
“你恨我的吧。”贺安的声音很轻,却满满的全是压抑的悲伤。
“你这是做什么?那只是场意外,比起你我更想随她而去,她是与我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人,是与我一同来到这世上的人,失了她我就像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可我不能死,我们还有亲人,你到底要干什么!”项赢双眼通红,握紧了拳嘶吼着,却一步都不敢上前。
“我想她啊,怎么办,那么想她。”贺安的声音哑哑的,肩膀也不可抑制的抖起来,项柔看到了,他在哭。
“别这样……”项赢浑身一抖,眼里充满了焦急。
“她该多恨我啊,你也恨我的吧,我怎么可以放开她呢?她是流淌在我血液里,永世都抹不去的人啊~”说完这句话,原本安静的贺安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她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了,怎么可以这样……”
“贺安,你先回来,回来再说,听话,回来……”见他失控,项赢终于安奈不住试图慢慢的向他那挪动了脚步,而贺安却仍旧自顾自的哭诉着。
“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都快在我心里堆积发酵以致溃烂,就像在心脏边缘重复的堆积成一层层厚重的痂,让我失声让我失明,原谅我,原谅我,我是一个连自己都无言以对的人……”项柔听着他一句句杜鹃啼血般的哭诉终于跟着放声大哭了起来,双手狠狠的抓住胸口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项柔泪眼朦胧的看着项赢一步步的向他走近,可是,贺安却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惊到一般,猛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项柔的方向,项柔心中一喜,伸出手却仍旧发不出声。
“项鸳……”嘴角扯出一丝凄凉的笑,贺安却是将身体轻轻的往后一仰,像残败的纸鸢一样坠下楼去。
“贺安!!”耳边是项赢震耳的呼唤,而项柔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坠落坠落,无能为力,只是一阵天旋地转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