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做糖人了?”看了看四周散去了的人,项柔又懒懒的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走回去坐到了凳子上。
“别想了。”贺君颐对待项柔的行为突然感觉很无力,便只拉了拉项琉璃的手走到了摊边,继续未完成的糖人,却怎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的要去看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人。
贺君颐为项琉璃做了一只很漂亮的鸳鸯,项琉璃则做了一对鲤鱼,项柔正百无聊赖的眯眼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突然一个糖人递了过来,她却只是淡漠的瞥了一眼,但那一眼之后随即又转回头来,看向拿着糖人的贺君颐,他的表情很柔和,让项柔一时失了神,直到他有些不耐烦的将糖人塞到她手里才反应过来,那是晴天女圭女圭的模样。
“走吧,花会快开始了。”贺君颐有些不忍看她那欣喜的样子,转身拉了项琉璃便走了起来,项柔才终于抿嘴一笑跟了上去,桔梗却是一副模不着头脑的模样,甚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前几天刚被这坏王爷叫人一顿好打,虽然不是他命令,但也是因为他的过错,怎么今天一个糖人就让自家主子开心成这样,真真叫人看不懂。
花会是雀城每年都要举行的活动,家家户户,不管富贵贫贱都可以拿出自家的花来出售,供人欣赏,其实花会还有一丝情人节的味道,但项柔明显是不感兴趣的,甚至不太开心,尤其是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一副恩爱的模样。
“这花总是要比往年的更美些~”项琉璃早已忘了刚刚的不快,一脸兴奋的看着花会上的花。
“可有喜欢的?”贺君颐见她开心,便也笑了起来。
“我还是喜欢你十三岁那年送我的波斯菊……”项琉璃说完一歪头,一脸神往的模样。
“那就再带一棵回去。”
“不要了,再带多少回去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说罢扯出一个微笑看向贺君颐:“你可记得你十岁生辰那天我送你的带刺的球?”
“啊,那个东西~”一听她提起,贺君颐马上露出了一脸的懊恼,甚至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哈哈……君颐你居然会笨的用手去抱,好笨……”
项柔静静的立在一边,看着阳光下欢笑回忆着的两人,心中才觉酸涩起来,他们一直走着,笑着,回忆着,自己只能默默的听着,看着,跟随着,那一声声欢笑竟是那样刺耳,而几乎整个下午都成了他们回忆的时光。
“这花真好看。”项琉璃突然停住了笑,拉着贺君颐跑向了一处,指着黑色曼陀罗说道:“真特别。”
“喜欢吗?”贺君颐瞥了一眼并不觉得有多美,但仍略一偏头温柔的问。
“喜欢!”说完又用力的点了点头,项柔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亲热的模样,却也并不是存心找麻烦,只是走上前去蹲在了一边一起看着那花。
“你确定要?”项柔的语气有些过分的冷淡,头也不抬的看着曼陀罗。
“与你何干?”见项柔过来,项琉璃立马想起方才的事,不悦的低喃了一声。
“你可知这花代表什么?”项柔如同往常一般不羞不恼,不等她说话又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回答道:“曼陀罗,黑色,无间的复仇,绝望的爱,不可预知的死亡。”
“你,信口雌黄!”项琉璃自然是当做项柔在故意找茬,气愤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项柔。
“月华山上的花可比这里多多了,这世上恐怕找不出比我更懂花的人了。”说完项柔便不屑的一扯嘴角斜了她一眼,站了起来,指指不远处的百合说道:“就如同这百合,永远代表纯洁与神圣。”
“那,这是什么花?”抿了抿嘴,项琉璃有些不服气的指了指曼陀罗边上的紫色花朵将信将疑的问。
“蓝色鸢尾。”说罢眉头微皱:“宿命中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却易碎易逝……”
“……”项琉璃听完项柔的话便低下头去咬住了嘴唇。
“琉璃姑娘可是想到了谁?”见她这副模样,项柔有些幸灾乐祸的凑到她耳边轻声的问:“是贺君颐吗?”
“我,我没有。”项柔的话音刚落,项琉璃不禁浑身一震,略显惊慌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一边的贺君颐,贺君颐是没听到项柔的话,但在看到项琉璃的表情时,仍有些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那你院中种的花为何名?代表什么?”贺君颐有些小心眼的转头看向了项柔,而原本笑意吟吟的项柔却略带僵硬的收起了笑,转开头去看向了别处。
“薰衣草。”淡漠的吐出三个字后,调皮的一笑:“代表什么?唔,不记得了。”
“是吗?”贺君颐眼睛一眯,显然是不相信的,项柔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转身走了。
“她真是个怪人。”看着她走开是身影,项琉璃便撇了撇嘴,再没了赏花的心情。
“君颐?”随着一声叫喊,还未转身就见段司易与段司音跑了过来,司易脸上淡淡的笑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发现想见的人才又转过头来:“就知道会遇上你们。”
“带琉璃出来散散心。”说罢将项琉璃拉到一边拥进了怀里,十足的孩子气。
“项柔没来吗?她身子可有好些?”司音张望了一会也未见着人,便开口问了起来,她的脸微红,额上是细密的汗水,手里捧着一盆花,俨然是一棵薰衣草。
“她走开了,许是自顾自赏花去了。”贺君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怀里的花。
“那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本想着去国师府让项鸳来给她瞧瞧,可他却并不在府上……”说罢脸上难免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他不是说过,无论项柔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感应到吗?
“你也喜欢这花?”对于她的话题贺君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司音一听提到手中的花,美美的笑了起来,边应还边开心的点了点头。
“并不特别美,喜欢它什么?”见段司音这般神情,贺君颐倒是忍不住更加好奇了些。
“唔,项鸳说了,每朵花都有它特有的含义。”一想起那温润的少年,段司音不免笑的更甜了些。
“是什么呢?”贺君颐一歪头,颇感兴趣的看着她。
“等待爱情。”话刚月兑口而出,便羞涩的低下了头去,四个人心中便都各有了心思,好一会都没再有人说话。
“太阳都快落山了,不如去我府上一起用晚膳?”段司易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才终是化解了沉闷。
“也好,自你当了都统之后,都未去你自己的府上好好坐过。”贺君颐露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放开项琉璃说道:“你先与婉儿随司易去,我去将项柔找来。”
“我与你一起去。”项琉璃说的有些急,一脸倔强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你身体不好,今日已走了太多的路,先随司易去,我随后就到。”贺君颐极少有的拒绝了项琉璃,将她留在了原地,带着程北往项柔离开的放向寻去。
这边项柔早已出了花会,闲散的漫步在街上,贺君颐正要叫她时却见一个老人跳着干柴摔在了她面前,想起之前她对那小少年的态度,不免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她这回又该如何羞辱这老人家,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的担心毫不作假。那老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项柔却将他扶到一边,半跪在地上小心的为他检查起来,贺君颐顿时有些模不透她了,其实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不是吗?
“老爷爷,您背着这么多柴要去哪里啊~”项柔在确定他没有大伤,只是一些淤青之后才松了口气,却头疼的皱着眉,语气里都带着一丝责备,这大爷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挑这么多柴不是自寻死路嘛!
“本想着来城内将柴卖了换些碎银子,可这天都快黑了,都没人来买,只得明日再来……”老大爷的声音哑哑的,低着头颇为不自然的看着项柔:“多谢小姑娘了……”
“您住在城外?”项柔抬头看了看城门,城外最近的村子,自己徒步走都要走半个时辰,这大爷挑着柴怎么走?
“嗯,老朽要赶着出城了,待会城门一关可就麻烦了。”说罢便又要站起来去挑柴,身子却左右晃着。
“唉唉唉~真真是买柴的找不着卖柴的,卖柴的寻不到买柴的,我今日出来寻柴夫半天都没瞧见,这会儿倒是让我遇上了。”项柔有些不忍的扶住他,将柴推到一边,急急的掏出银子放到了他手中。
“……”
“爷爷您赶紧回去吧,一会城门该关了。”见老大爷一脸激动的抬头看着自己,项柔却笑着将他往城门方向推去。
“这,这柴不值这么多银子,小姑娘……”大爷瞧着手中的钱,除了激动甚至有些惊慌,那可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项柔可不听他说,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我没有碎银子~”说罢收起了笑故作为难的抿紧了嘴,可只一会儿便又笑了开去,说道:“若爷爷您觉得柴不值这个数,那便有空了再砍了送来,往后若是砍了柴只管送进城来,也省的我总上街来寻,这柴总归是要用的!”
“这,真的?”那老爷子一听,原本垮下去的脸立马又鲜活了起来。
“真的,送去雀楼即可,每次银子与掌柜的拿便是了。”项柔笑眯眯的说完,却见那老人家“啪”一下跪到了地上,吓得项柔跟着跪了下去,顿时满脸黑线:“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姑娘的大恩,老朽……”说着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
“您别这样啊,桔梗,快扶老爷子起来。”项柔被弄的手足无措,愣了一会才向一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桔梗求救。最后两人劝了半天才将老人家送出了城,完了二人才虚月兑的长叹了口气,随即相视大笑了起来,贺君颐远远的站着,被她的笑又一次晃晕了眼,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笑了?
项柔正笑的畅快,却突然被一个小身影挡住,收住笑看过去,才发现竟是那小少年,此时正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小乞丐~”项柔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又扬起不屑的笑看着他。
“为何不肯救我,却帮那个老头。”说完小脸拉的更长了,项柔却有些无语了,这古人多半是脑子没进化完整,怎么的求人救自己都这般理直气壮。
“我干什么要救你?你哪里值得我救了?”说罢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那老头又哪里值得你帮了?”这小少年心里委屈,更是撇了撇嘴不罢休的追问起来。
“他给我柴。”项柔耸耸肩,俨然一副“你看不出来吗”的神情。
“你根本不需要柴。”那小少年可不吃项柔这一套,异常肯定的反驳了回去。
“对,我是不需要,怎样?”这一刻,项柔竟被他弄的有些哭笑不得,轻笑一声走到了他面前:“这世上,我只救两种人。”
“哪两种?”小少年一听,颇为不解的问。
“将死之人和无力自保之人。”项柔又凑近了些,如蛊惑一般,小少年却一脸的似懂非懂。
“……”他低下了头去,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眉头促了起来。
“你觉得,你属于哪种?无力自保?还是,将死之人?”说道这里,小少年的神情已不再倔强,却是多了一丝迷茫。
“可我刚刚分明被打的那样惨,为何你不救?”想了想,他又固执的追问起第一个问题来。
“你出来行走江湖,连个包子都偷不到还搞个屁啊~”项柔被他一条筋的思维方式弄的有些恼了,说完便一巴掌往他脑门上打去,小少年吃痛的捂住额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你可真不像个大家闺秀。”小少年嘟囔了一句,又怯怯的后退了一步。
“嗯,算你有眼光。”项柔扯起嘴角,丝毫不恼怒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调侃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小少年仍旧揉着额头,小心的用眼角瞥了一眼项柔。
“如果,我是神仙,你会跟我要什么?”项柔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见小少年犹豫不决,有些畏惧的模样,便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讲实话~!”
“银子。”动了动嘴,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了口:“很多银子。”
“可是,你为什么需要神仙?”说罢又一次笑了起来,甚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是摆摆手留下一句:“想通了就带上柴到雀楼找我,本姑娘可不救没本事的人。”
“我,为什么需要神仙。”小少年低下头去喃喃了一句,挑起一边的柴默默的离开了。
贺君颐因为站的有些远,他们的对话他也只是隐约的听了个大概,至少项柔凑近那小少年说的话与最后的问题他是没有听到,看着项柔悠然自得的走过来,才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王爷?”项柔有些吃惊,左右没瞧见项琉璃,便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赏完花了?”
“嗯,本王要去司易府上,你一起来吧。”说罢转身走了起来。
“王爷,我,可不可以不去?”笑话,看你们恩爱完赏花在看你们恩爱着用膳?鬼才吃的下。
“身体不舒服?”贺君颐停住脚略带关心的问。
“是!”项柔回答的铿锵有力,哪里像是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贺君颐也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睁眼说瞎话,却不好发作,只能嗯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项柔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少年挑着柴寻到雀楼时,项柔刚吃好晚饭,正悠闲的躺在后院的美人榻上,哼着小曲百无聊赖的发着呆,桔梗见那小少年瘦弱的身子仍挑着柴站在两米开外,有些不忍心的拉了拉项柔的衣袖
“主子~”桔梗见项柔无动于衷,终是为难的唤了一声,项柔才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坐了起来。
“这么久才想通?”见那小少年埋着头站在原地,挑着柴却是一声不吭,项柔捋了捋耳边的乱发站起来走了过去。
“嗯!”小少年见项柔立在面前仍不抬头,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记住,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若没有自保的能力便不要出来自寻死路。”说这话的项柔表情是极认真的,小少年身子一晃,终于抬起头来,傍晚的凉风扬起了项柔凌乱的发丝,她身后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仿佛项柔就在那云里,宛若谪仙。
“请收留我。”小少年眸子是清亮的,神情也相当的认真起来。
“嗯?”
“你教我本事,我替你卖命。”他看着项柔一脸探究的模样,异常坚定的开了口,而项柔的脸却瞬间黑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活命,一个连自己性命都能出卖的人,我怎敢留在身边?”说罢脸色一沉,转身就要离去。
“不要,我想学本事,不要再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做人上人,再不受任何人的欺负,请你收留我。”那小少年见项柔作势要走,竟扔掉了肩上的柴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项柔气的瞪大了眼,转回身来一把将他拖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听明白了没有?”
“你,可以收留我吗?”小少年一听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不安的看着项柔。
“你叫什么名字?”项柔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边问边伸手整了整他的衣服。
“我或许有名字,但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小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落寞,牵强的笑了笑。
“卓叔一生无妻无子,从今以后你便认他做父亲,就叫,安之吧,卓安之!”项柔看着他清澈的眼,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来:“我并不希望你以后多么有出息,但人活一世总该有些所谓,有些追求,别虚度了一生。”
“卓安之。”小少年喃喃了一句,便欣喜的抬头向一边同样慈眉善目的卓雀看去,不做任何犹豫的跑到他面前行了个跪拜的大礼:“安之谢爹爹收养之恩。”
“今日主子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卓雀唯一的儿子,起来吧。”说罢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是少有的温和表情。
“安之谢主子大恩。”见雀楼的老板都对项柔恭敬如此礼让有加,甚至称她为主子,卓安之更不敢怠慢,甚是有礼的鞠了一躬。
“你比我小三岁,且叫我一声姐姐,你也不用谢我,往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比如,你永远要感谢给你逆境的人,但也要随时认命,因为你是人。”项柔脸上是惯有的温和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默念着,安之,只愿你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安然处之。
(今天只一更,因为下午被派去酒店做礼仪小姐,大家且原谅我吧,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接着更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忙,所以还希望亲们能体谅,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