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他来了兴致,纪凌寒弯唇一笑,松手丢开自己手中的餐具,向前欺近她娇女敕的小脸,“那样你看得清吗?用不用我离你再近一些?”
“不用,我眼睛不近视,麻烦你坐好纪先生,我没空在这跟你开玩笑。”殷小乔皱了眉往后躲开,手臂却被他用力一抓扣于桌面,制止她后退的同时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躲我是什么意思?怕这样盯着我看,久了会忍不住变成小红杏?”他一撇唇角笑道,继续盯着她的双眸,四目交接处仿佛眸似潭渊--她一直就知道这男人的眼睛生得有多么好看,棱角分明的五官搭配格外有神的双眸,任是什么女人被他深深一凝,所有的坚持还有伪装都要败下阵来。
“纪先生什么意思?”佯装的微笑与淡定,“我以为你都要忘记,我已经结婚了,可是,新郎不是你!”
这句话仿佛一下幻化成剪刀,无形之中一把向他心口刺去。殷小乔理不清他现在情绪,也不想去理,只觉得这男人欺在自己跟前的模样一瞬僵冷,仿佛吃了瘪似的,眉目静而含怒。
几下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双手,纪凌寒站直身体,拿起座椅旁大衣挽于左手,侧过身离开以前回头,“明天明恩路‘鸿福堂老人院’,上午八点我来接你。”
殷小乔一愣挑眉,“什么东西?”
面无表情的男人一派不怒而威的姿态,“骆太太似乎忘记了,你答应过给老人院老人做顿饭的事情,承诺尚未完成,而你仍需努力,我来接你只是为了监督而已。”
殷小乔皱眉,“我今天已经做了这顿饭了……”
“是一顿饭!”他打断她,似乎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继续说着让她崩溃的东西,“为孤儿院或是老人院那些需要爱与关怀的人们做一顿饭……你原话是这个意思吧?”
“可K城有多少间老人院你知道吗?每间老人院一顿饭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吗?明早八点你可以不来,但我跟‘K城日报’的记者会在那里等着你。一顿饭是没什么问题,诈捐对于你来说可能也是家常便饭的问题。”
“纪凌寒!”殷小乔恨得牙痒,单掌扣了下桌面,她没想到这事也能成为他的把柄。一顿饭被他衍生为一间一顿,一顿又一顿。
谁知道那男人听到她拍桌面便侧头对站在一侧的护工,“陈小姐,这位老人家决定再吃一份--她做的无聊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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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接连几天都不得安生,K城周围的老人院,一间一顿饭做下来,殷小乔都觉得他是故意整自己的。Pxxf。
骆擎苍的司机小张留在她的身边,纪凌寒似乎也是习惯,每天到了时间开着车就过来,有时候是他自己,有时候是他司机,只是在她门口确定她真的出来了,便尾随其后向前。
多半时候她在厨房里忙东忙西,他便挽高了袖子,不怕脏也不怕苦,跟老人院里的护工一起照顾那些老人--用热毛巾帮他们擦脸以及擦手。
她时有忍不住盯着他看的时候,当年自己离开,一半是因为真的伤透了心,还有一半,只是以为那样一去,再回来心境都会不同,再不像当时一样,既苦了自己,又害了别人。却不曾料,好不容易离开了,才发现,回去更难。
“骆太太,像你心地这么好,又真的愿意为慈善事业做出一份贡献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些日子你几乎走遍了K城所有大小的老人院,我们几名护工都有看报纸,你心真好。”
殷小乔正在水池前洗菜,一名护工模样的中年女人过来正要搭手,却被她轻轻一挡,“没关系,我来。”
“还有纪先生也是,现在像你们这样还关心这些孤寡老人的,真是不多了。”
那护工提到纪凌寒的名字,正洗着菜的殷小乔侧过头去,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他就着盆热水,在屋子里给一名老人擦手臂的情形。
他擦得似乎极为认真,每擦一下还会跟那名老人聊天,慈眉善目的模样,与这几日对待自己总是冷冰冰的脸截然不同,他似乎把自己所有的热情还有关心都留给了这些老人。
轻甩了甩头不再分心,她好不容易洗好一把菜拿上菜板。
“做什么菜?”
耳际一热,她被吓得向旁边挪了一下,纪凌寒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望了望她的脸,“问你呢,蔡婆婆在问,晚上吃什么菜,有没有她喜欢的鱼?”
殷小乔一囧,“鱼?这里的护工小姐不让随便做鱼,他们说鱼很容易卡住老年人的喉管。”
“那你打算做什么东西?”纪凌寒挑了眉,一副极度鄙视她的模样,好像院里不让做鱼的规定只是为了服务于她不会做鱼。
“就是……芙蓉蒸蛋还有炒青菜……”声音越说便越细,越细便越低,这几样也确实是她会做的所剩不多的几个拿手菜,原也就是想在那发布会现场解一下困境再奉献一把爱心,却不曾想,原来自己做的东西还是不太好吃。
纪凌寒冷睇了她一眼,“就你这样的,还有男人愿意跟你结婚?”
她也知道自己囧得不行,一个背身不去理他,“那也不关你的事情。”
“你把粥熬上,我去去就回。”
她再回过头时,他已然消失在自己身边,不过多时,却不曾想,他当真从外面买了条鱼回来,也不给她反应,自己挽高了袖子在水池前弄鱼。
“护工小姐说了,不能给院里的老人吃鱼……”殷小乔慌忙来拉他的手臂,老人家被刺卡着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你把水给我煮上,水里多加几块姜片去腥。”
殷小乔左右拉不开他,正好他买鱼进来的时候被坐在门边的一位婆婆看见,那婆婆居然特别高兴地跟进厨房,用几乎已经没多少牙口的嘴巴说道:“我以前啊!最爱吃这种鱼了……”
殷小乔不好拒绝,只好轻声哄着她:“婆婆你先出去,厨房地滑,我们做好了就出来了。”
有护工小姐赶忙过来扶了婆婆出去,又看纪凌寒在水池前料理鲜鱼,一紧张还是开口:“纪先生,不好意思,这鱼……”
“放心吧!我保证不会有事情!”纪凌寒头也不会,突然轻喝一声,让殷小乔过来帮忙,不要在那傻站着。
左右这里所有人都犟不过他,那婆婆很是高兴地奔回活动室里,跟几个关系好的同伴聊天,就说今天晚上有鱼。
殷小乔一边帮纪凌寒收拾着面前的东西,看他将洗干净的整条鱼放进开水里汆过一回,再整条捞出,往砧板上一放,拿过调羹与筷子便开始扒拉已经便白的鱼肉。
殷小乔在旁边傻站着,“你这是干什么,鱼都被你挑散了。”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拨弄自己手中的东西,“别傻站着看,灶上的粥你给我顾好,拿只大勺,全部朝一个方向搅。”
她在灶前搅锅,他便弯着身子在那用小调羹将分拨出来的鱼肉全部装好。
殷小乔看着他的模样,沉静而内敛的模样,这许多年未见,他似乎与当初真是不同了很多。
“你不好奇,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头也不抬,似乎不是与她说话似的。
殷小乔一惊,淡淡侧过头去,不做言语。
“你不好奇,是因为你不关心,还是你怕自己会动摇,甚至因为这样,轻易打破了你现在的幸福和美好?”
“纪先生,咱们别说这些好吗?今天我们是来为院子里的老人做饭的,不是来讨论那些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
他似乎弯了唇角一笑,声音微顿,“纪先生?骆太太,你太客气了……”
谈话这就进入了僵局,他似乎希望她在意他的人生,可是几年前,他可曾又在乎过她的?若是在乎,为何又陷她于那般的尴尬,甚至是,害她伤心?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在厨房里弄着东西,她继续她的芙蓉蒸蛋和炒青菜,他则将分拨出来的没有刺的鱼肉拨弄进她翻滚的粥里。
结果他做的居然是鱼肉粥,满满一锅熬得喷香,却是拿给护工小姐尝过之后,还是极不放心地试着舀了一辆碗给大家试吃。
殷小乔就记得他以前好会做菜,不管是大菜小菜,他没有都做得又精美又好看。只是现下看他拨弄鱼肉的手法和煮的粥的味道……早便听说他一年前跟房恺璇订了婚,就算曾经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但现在,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许她真的合该才是他的人。
殷小乔这样想着,不觉手便有些颤抖,帮忙舀粥的手一顿,差点没摔碎面前的碗。
纪凌寒抬眸望她一眼,极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上东西,手肘一顶,“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我做给你吃。”
她心下有些晃神,怔然抬眸望了他一眼,在所有思绪泛滥以前,还是赶忙旋身从厨房里出来。
背靠着门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他刚才用手肘顶了自己一下的感觉,温暖,却满含甜蜜的霸道。
他的动作其实并不刻意,除了第一天初遇时的那个陌生而狂烈的吻,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回不去。
那一年她的离开,亦是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接到乔妈打来的电话,说是她的姐姐秦非晚……在她决定离开K城的那天,于医院里二次自杀,这次确是真的无力回天。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究竟到什么地步、疯狂到什么地步,才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心追寻着自己已逝的爱情去了。
接到乔妈的电话时,她亦是一个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身体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负担,让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却只觉得什么东西重重压在自己的心口,怎么呼吸都是错的。她们虽是姐妹,可却并没有真正为对方敞开过心扉,就这样天各一方,那种血浓于水却又不得不相互憎恨的感觉,几欲将她逼疯。
骆擎苍来向她求婚的那一年,是所有悲催与内疚的情绪急涌,折磨得她就快疯掉的时候。她知道后来的那场婚礼纪凌寒也来了曼谷,泰国乌琳通大公主的子侄成婚,这样大的新闻,他焉能不知?可是他来的那一年状况也似乎不好,她的难过她的心疼,两个人遥遥一望却无法言说--她总以为那时候他是懂她的,如果再靠近,这样背负巨大内疚感的爱情,她一定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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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到半夜才从老人院里出来,本来接送殷小乔的司机小张不知道什么愿意给堵在了高架桥上,这会开也开不了,下也下不来,左右折腾了半天给她电话,说是大概晚点一个小时才过得来。
还开开过。“没有关系小张,你慢慢来,我在这里坐一会没事。”
这会的K城,郊区的K城,她独自一人在老人院外的草地上站着,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城里的喜庆热热闹闹,可这里,似乎只有安静的小日子罢了。
挂断了小张的电话回身,这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纪凌寒也站在离她不远的草地上头。
她抬眸望他一眼,“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贼心不死,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想犯错误了。”
早晓得他这人一向臭嘴,多年前是习惯,现在听来,却多少有些怅然。
她别过头,走到以前的木制秋千上坐着,低头就红了双眼。
“你害怕了?”他几下迈过步来,倾身从后面贴着她的耳朵,“殷小乔,你不是很能耐么,这么多年厨艺都没有长进,你不就是等着我做饭给你吃吗?”
“纪凌寒你够了!”寂静的冬日夜晚,就着路边的一点晕黄光线,她用力侧头,恨恨望着他的眼眸。
这一侧头并不打紧,却是因为一切的突然,她的唇险些滑过他的唇瓣。
他低眸望了她的唇瓣一眼,她似是受到了惊吓,赶忙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