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深秋。
回去的路上,夏若安接到陈小威的电话,约她晚上出来聚会。“好啊!”她不想问还有谁,他相信陈小威。
地点就约在夏若安工作室对街的一家叫“稻草人”的餐厅。
夏若安到的时候,看见秦宇天已经坐在那里。那个白T恤、牛仔裤的少年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他优雅地坐在靠窗的位子,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他的侧脸还是那么完美,他帅气地可以吸引到窗外行人的目光,但又沉静到让餐厅里的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个时候,他会在想什么呢?
夏若安整了整头发,走了过去。秦宇天转过脸,微蹙着眉头,表现出疑惑的表情。看什么看,我不能来嘛?不是老同学聚会嘛?这位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看什么!”夏若安索性坐了下来,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咖啡,然后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可乐!”
秦宇天还是望着她,不说一句话。
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猜不透秦宇天在想什么了,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问他堂堂一个设计总监怎么会屈就来参加同学聚会?还是问他当年为什么杳无音讯?是问他和苏丽珍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还是告诉他她从那一晚再见到他开始,一直都想着他?
“十年后的今天遇见你
年少轻狂已远去
成熟稳重也保持距离
沉默里千言万语
……”
(梁静茹,我还记得)
夏若安第一次来这个餐厅,就四下打量起来。餐厅装修的很简单,几乎全部是木制材料。墙上镶嵌着一些花槽,种的全是绿萝,这让她很是喜欢。怎么一直没有发现附近有这么合心意的餐厅?真是失败!
“夏小姐,你今天很安静。”秦宇天很刻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叹了口气,终于说话了。
“有吗?可能跟你没什么话说吧!”
“那看起来不是你侵占了我的私人空间,而是我让你不愉快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损人了,还损得不着痕迹,不露声色。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以前就是个小混混。夏若安一时答不上话,就只好心里暗暗地愤懑。每次一和秦宇天扛上她就有失水准,完全发挥不出来。
“是的!”她假装理直气壮地说,转过脸去不看他。
远远看见陈小威从车上下来,身边还跟着上次酒会上那个女生。她使劲地向他们挥了挥手。
“宇天,你不是说不来参加聚会吗?”陈小威问,不过对于秦宇天的不确定性,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我不是来参加聚会的,这是我的私人时间。”他对着夏若安说,“是这位夏小姐硬要和我坐同一张桌子。”
“你……”夏若安又语塞了。
“这是缘分,茫茫人海能重遇。”陈小威赶紧说,“若安,向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方妍,我们设计室的新晋设计师。方妍,这是夏若安,我和宇天的高中同学,是你校友呢。”
方妍大方地伸出手:“你好!”“你好!上次慈善酒会上听小威说起过呢。”
“坐坐。”陈小威一边替方妍拉开椅子,一边对服务员说,“一杯咖啡,一杯橙汁。”
“小威,你很了解方妍嘛!”夏若安跟陈小威根本不讲礼节,方妍倒是被她讲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也很了解你啊,你看我挑的地方,离你工作室多近啊!”陈小威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工作室在这儿啊?”夏若安不解。
“这么多高中同学,好不容易出个名人,我能不知道嘛?”
“别捧了,我哪算什么名人啊!”夏若安摆摆手,“你知道我在哪儿,怎么都不跟我联络,干嘛玩消失!”夏若安说着这话也望了秦宇天一眼。
他慢慢喝着咖啡,完全不理会她说什么。
“呵呵,不敢高攀!谁知道你还认不认我们这些老同学啊。万一你翻脸不认人,我岂不是碰一鼻子灰!”陈小威的一席话逗乐了方妍。她说:“我看夏若安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当上了富丽的高级项目经理就把人家给忘了!”
“我看也是!”两个女生迅速在对待陈小威的问题上达成了统一战线,“有些人还是设计总监了呢,更不记得我了!”
秦宇天很礼貌地笑了一下。
“宇天,我和方妍等一下要去看电影,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麻烦秦总监帮忙买单!”陈小威站起来准备离开。方妍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好说什么,也就站起来了。
“好的。”秦宇天终于说话了,点头示意。
陈小威一走,气氛好像又冷了下了。夏若安喝了几口可乐,看着秦宇天的咖啡说:“咖啡好喝嘛?比可乐好喝?比柠檬茶好喝?”
“事情总是在不停地发展变化,人的口味自然也会变。”秦宇天不慌不忙地说,“不知夏小姐如今喜欢吃什么呢?”服务员递上菜单。
夏若安一时不知道点什么,点喜欢吃的,心里又不是滋味,觉得会在秦宇天面前失了面子,点不喜欢的,又觉得花了堂堂总监的钱却吃得不高兴太不值得,纠结中听到秦宇天已经点好了几个菜,听着都蛮合她心意,她知道秦宇天在等她的回答。
“我还要吃水果沙拉!”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喊出这么一句话。也许这就是潜意识?以前她就特别喜欢吃,每次攒够了零花钱,她就会去西餐厅吃水果沙拉,每次只点水果沙拉,还要求店员加很多的沙拉酱。
秦宇天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说:“多放点沙拉酱,可以吗?”夏若安有些吃惊,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问服务员,还是问她的,只好看着他,却又不敢回答。
“可以。”服务员微笑着回答,“先生很了解小姐的口味嘛!”
夏若安低下了头,不知秦宇天是什么表情。
餐厅的菜式很好。既然秦宇天也不想跟她说什么,那她就干脆尽情享受美食好了。她的狼吞虎咽和秦宇天的儒雅之态一定是很不错的风景。管它呢!吃得太急,她拿起可乐喝了一口,透过杯底看到秦宇天正看着她,好像很无奈,又好像很鄙视的样子。
扑哧一下,她几乎被吓得把可乐喷出来,缓了缓说:“你看什么看,没见过饥饿的人吃饭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确实如此。”秦宇天悠悠地说。
“你倒是越改越恶劣了!”夏若安又盯上了水果沙拉。
秦宇天顿了顿说:“夏小姐,这就是你吃免费午餐的态度吗?”
“是晚餐!对,我就是这个态度,一直都是,秦总监难道不知道吗?”这个时候她已经把郁澍跟她说的“遵从你内心的旨意”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气。
走出餐厅的时候,李玲儿打来电话,说下周三中道建设有一个向全市民工子弟学校捐赠图书的仪式,需要夏若安做一个活动流程和宣传文案,并且希望能在下周一开一个碰头会。夏若安接完电话,转向秦宇天说:“谢谢秦总监的款待,能和你共进晚餐我很荣幸。不过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加班,就先走一步了。”
秦宇天很绅士地为她开门,点头示意她先走。迎头却看见宋天成和苏丽珍,天知道这世界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小!
宋天成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若安、宇天!”
“嗨,宋天成!”夏若安只好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毕竟宋天成帮了她很大的忙,“苏丽珍,你好!”
秦宇天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苏丽珍迅速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说:“宇天,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秦宇天很自然地撇开她的手说:“我要回公司。”
“那我也回公司。”
“你不是累了嘛,回家早点休息吧。”那温柔的声音让夏若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和宋天成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奇怪的场面让她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宋天成对苏丽珍说。苏丽珍望着秦宇天,但他却只是微笑着表示赞同。苏丽珍无可奈何地走向宋天成的车。
秦宇天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似有若无地说:“李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