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军心下默许,暗想老婆说的也对,这鞋质量好,自己多穿几年就是了。不过嘴里却还是批评张强:“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你买的东西不合我心意。”
“你爸不是不合心意,是嫌贵呢。”王秀芝笑着说,她笑的很实在,很幸福。农村的日子就是这样过,辛苦一年,到了过年时大人孩子买套衣服,家里别有人生病,不要闹矛盾,这就是很幸福的日子了。
张凤军把皮鞋套在脚上,到地上走了两圈,皮鞋很柔软,大小也很合适,穿着非常舒服,王秀芝问他合适么,张凤军就咧嘴笑了,点点头。
老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高兴的,这让张强也很开心,他又取出羽绒服,递给老娘:“妈,你也辛苦了,这是买给你的。”
“啊?还有我的哪?”王秀芝惊讶的说。
“当然有你的了。”张强说,他把羽绒服展开,王秀芝笑着穿在身上,拉上拉锁,又扣好扣子,笑着问张凤军:“合适么?”
“合适不合适你自己不知道!”
“稍稍有点肥。”王秀芝扯了扯羽绒服的前襟说,“不过肥一点正好,省的过两年我胖了穿不上。”
“这羽绒服真暖和,”王秀芝说,“你看我才穿了这么一会儿,就出汗了。”说着她就月兑下羽绒服,折叠整齐后放入袋子里。
“把皮鞋月兑下来,穿一会过过瘾就行了,我要放起来了。”王秀芝说,张凤军就月兑下皮鞋,递给她,王秀芝把皮鞋里的塞鞋纸填装回去,把皮鞋放回盒子,拿着羽绒服和皮鞋放入柜子里。那时候的农村人,一件衣服总要穿三五年,棉衣则要穿七八年,好衣服、皮鞋都是要在出门时才穿的。
“妈,你放起来干什么,在家就穿着呗,”张强说,“不然过两年就不时兴了,再说过两年我学好了手艺,肯定能赚更多钱,买更好的衣服给你和我爸。”
“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赚了钱你自己留着吧,你娶媳妇的钱我和你爸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自己把钱存起来,留着结婚以后过日子就行了,”王秀芝笑着说,“我和你爸在家哪穿的住好衣服,我一天抱柴火做饭的,穿着羽绒服不被人笑话?”
“你们给我准备了多少钱啊?”张强问。
“五万,足够了的。”王秀芝笑着说,这是她们夫妻一辈子的积蓄了。张强家在太平村算得上殷实人家,他父亲母亲都能干活,又会过日子,钱就渐渐存下了。
“过两天就让周三姑帮忙问问,看附近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帮你定下一家,”王秀芝说,“咱村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差不多都定亲了,再不抓紧点,就没有合适的姑娘了。”
“嗯,这事儿是要抓紧。”张凤军说,“也不要过两天了,你明天就去找周三姑,请她帮忙留心一下。”周三姑大名叫周芸,是这村里的媒婆,她也愿意帮人牵线搭桥的,一个是她本来就热心肠,愿意干这个事情,再一个就是图过年时,人家给媒人送点东西。
“过两天把粮食卖了,卖粮钱明年买地、化肥、种子的就够了,剩下钱再把房子修一修,”张凤军说,“除了这些开支,还能剩八千多,要是强子定准了人家,就让强子带她去市里,买个金项链金戒指啥的。”
“行了,你们俩慢慢讨论吧,”张强说,“我回西屋去看书了,那套小孩子衣服是给我外甥的,过完年我姐肯定要带他回来,到时候你们给他就行了。”
回到西屋,躺在床上,张强心想自己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了么,定亲、结婚、生孩子,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就到修理部打工,一年抓两只猪仔,杀一头,卖一头……
怀着一种期待的幸福感,还有青年对结婚成家的些微恐惧感,张强迷糊的睡着了。梦里,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对着他点头微笑,张强想和她说话,凑到她跟前,她又变成张静的模样了……
第二天早晨,张强来到修理部,就开始埋头干活。过了一阵,席美娟收拾完碗筷,从后面来到修理部这边,冷笑着说:“呦,这不是张强么,小龙说你昨天感冒了,怎么不在家多歇几天啊!”
“我今天已经没事了。”张强抬头说,目光紧盯着她的眼睛,毫无畏缩,席美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你不是感冒,是去医院了吧!我告诉你张强,我们这店里不养闲人,也不养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想来我这儿学手艺的人多着呢,可别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张强压下怒气,没理她。等她走了,李树龙压低了声音说:“我表嫂这人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你去看望乔师傅了,所以从昨天就憋着气了。”
张强哼了一声,李树龙补充说:“我只和她说你生病了,要在家休息一天,可没说你去市里医院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是多嘴的人。”张强说完,继续埋头干活。尽管张强和席美娟并没有撕破脸皮,但两个人之间已经存下了矛盾的种子,这矛盾的种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
农村人这世间大多都卖完了粮食,手里有了钱,因此这几天来买摩托车的人挺多,彭卓、席美娟夫妻忙得团团转,修理部这边就全靠王鹤喜、张强和李树龙支撑着,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了,彭卓就过来指导一下,告诉他们怎么修理。
一月初,乔飞出院后,他的家人陪着他来修理部找了彭卓一次,他的意思是他在修理部干了这些年,功劳苦劳都很多,而且那天是彭卓让他加班到很晚,所以才导致了他的事故,因此彭卓要对这件事付一定的责任,他希望彭卓能拿出一笔钱赔给他。
彭卓稍有些犹豫,席美娟却跳着脚开骂,坚决不肯赔偿,说乔飞是想讹人。两家人再次闹起来,席美娟又给李胖子打电话,让他搬出了派出所的人,把乔飞一家赶走。
乔飞的亲属扬言要告彭卓和席美娟,让法院判罚他们,席美娟冷笑着说你爱哪告就哪告,老娘等着你,我有钱送礼,却不会把一分钱给你。离开前,乔飞掉了眼泪。
原本敦实强壮的汉子,出事到现在才一个月时间,乔飞头发都白了一半,可见这一个月以来,乔飞是如何过来的。为了给他治疗,他家的积蓄全部花光,还欠了数万元的债,如今他残废了,又不能干什么,这个家以后可怎么办?出路在哪里?这些现实无比的问题,快要把乔飞压垮了。
晚上下班后,回家路上李树龙告诉张强,说彭卓对乔飞的事情挺愧疚的,想赔给乔飞一笔钱,他和席美娟商量,被席美娟痛骂了一顿,席美娟还摔了盘子。彭卓在家里没有地位,赔偿的事就只能作罢了。
周三姑倒是个利索人,当天晚上就到了张强家,说她已经帮忙联系了,南丁村有一个叫刘明珠的姑娘,长相挺好,脾气也不错,又会过日子,让张强请一天假,由张凤军带着去相看一下,要是双方都愿意,就抓紧定下来。
“昨天请假都被老板娘训了,”张强闷声说,“相亲的事情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听张强这样说,周三姑有点不乐意,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