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爸爸,她对妈妈的感情更深。因为爸爸那时常年在外地工作,丁一上初中了爸爸才从外地调回来。她的成长都是在妈妈的呵护下完成的。
在丁一十六岁那年,她的妈妈患病去世。两年后,爸爸和乔姨组成了新的家庭。
爸爸是京州大学美术系的教授,也是省内比较知名的红学家,出版过多本有关红学研究方面的著作。
乔姨叫乔云清,曾经是爸爸所在学校人事科的科长。以前并不熟悉,通过同事介绍后才正式交往。爸爸经常说他这一辈子娶了两个女领导。乔姨跟爸爸同岁,她很早就离异了,但她却有一个比丁一大五岁的儿子,叫陆原。
丁一跟这个哥哥比跟继母的关系还亲近。
陆原上高中的时候应召入伍,并以优异成绩考入空军航空学院,毕业后分到了空军驻京州的空军飞行学院,开始从事教学工作。后来成为部队一名年轻的团级干部。转业后,被分配到省委做了一名纪检监察干部,在省城安了家。
在老房子住了两年后,爸爸和乔姨就搬到了学校在城东地方新建的家属楼里。尽管她也跟着一起搬了过去,但是她还会时常回到这里。这里不但离单位近,而且最主要的有妈妈使用过的老家具。
早期人们习惯称呼这里为“别墅”。其实就是两排外观一模一样的两层小楼,都是独门独院。院子的前面是两排高大粗壮的毛白杨,毛白杨的前面就是曲折流过的护城河。丁一小的时候,常在河边的陡坡上玩耍。
她家是前排最里边的一个院子,由于没有了走道,里面的院子显得很宽敞。这是政府机关早期的家属住宅,也是离市区最远的住宅,坐落在郊区,远处是稻田。由于西面护城河的原因,城区都往东部发展了,这里相对就寂寞了。
这里许多房子都被卖掉了,到开发区买了新楼房。爸爸也曾说卖了这里,但是她舍不得,她怀念有妈妈的童年时光。
与其这里说是家,不如说这里是她心灵的栖息地。
在这栋老房子里,有妈妈收藏的大量图书,大部分是历史文化艺术方面的书籍。妈妈生前是阆诸文化旅游局副局长,对阆诸悠远的历史文化很有研究。有许多学术性文章发表在国家级报刊和杂志上。
也正是父母的文化背景注定了丁一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书卷气质。
丁一最喜欢在这里看夕阳了,喜欢在这里想妈妈。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换上宽松的睡衣,为自己泡上一杯茶或者一杯咖啡,然后在长方桌上,铺上宣纸,练自己的蝇头小楷;有时候还会来到阳台上,翻看一本妈妈收藏的老版本的书,慵懒的躺在妈妈留下的那把老式躺椅上,默默的注视着夕阳一点一点的滑落下去,直到最后一丝光线消失。
她经常由夕阳想到了妈妈,想到了人的一生,有的时候还会流下眼泪。
但在此时,丁一既没有练小楷,也没有看古书,而是定定的凝视着夕阳。她忽然感到夕阳也是有过美好青春的,每天从出生到降落,周而复始。
她忽然想起木心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人啊,是在等人的时候老下去的……”她不知道木心先生是否也经受过等人的煎熬,反正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