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
皇城上的宫殿仍是这个城的至高点,明亮的金黄釉几欲流淌,惊心动魄的让人有窒息的感觉。阳光穿过朱红门斜斜打在那光滑的釉面上,工笔细磨的鱼鸟跃然而上,一只白皙劲瘦的手指一把抓起,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岑冷冷,用力腾起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几圈,袭入堂下每个僵直的身体中。
“皇上,这,这可是要送给那蒙古人的吉物,您就这样毁了,只怕蒙古人那里又要生事了。”
赵昀猛的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嘴角一丝轻蔑。
“你倒是好,真不知你是我汉家的臣子,还是他蛮夷的走狗!”一口火冲上来,哪里还管是不是朝堂之上,当即反唇相讥。想我大宋国君,早已不是当年羸弱的傀儡。
“老臣尽心竭力,竟然换来这样……”史弥远嘴上是中肯,心中老臣的架势却始终放不下。这刚做了没几年的皇帝的娃,难道就要振翅而飞?
“史爱卿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么?你的尽心竭力是否也该有个度?”赵昀又笑笑,那番皮肉剥离的冷意,看的人心中不免发凉。
“皇上切莫忘了,是谁把你推上的皇位!”史弥远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轻扬眼角,瞄了赵昀一眼,竟然拂袖离开。
“你是不是也莫忘记这天下是姓赵,不姓史!”赵昀突然觉得这两年来了的压抑一时间爆发,却无法抵制那人的嚣张气焰。“你难道想功高震主不成!”
岑冷冷
一地的碎瓷,白花花的亮眼,胎薄如卵皮。
“嘶…”一道血顺着碎瓷而下,堂下几人颤抖,几人心忧,脸上的神色全然已将内心公之于众。
几滴血流到碎瓷的凹处渐渐显现出几行刻下的小楷,赵昀眯起眼睛愣愣的看着。
“来人,把宇文吉澈给我砍了!砍了!”
赵昀发疯一般的吼着,犹如雷霆突至。
“人人都言我中原人懦,岂知是人心已散,我偌大国家,怎奈尔等出卖!”
群臣惊闻,无一不伏在地上,山呼“万岁息怒。”
浮梁城
菊瓣微散几片,飒飒风立,长长的院墙隔绝了几处秋凉。蜿蜒回廊,落下枯叶与*瓣集了一地的昏黄。她微微抬眼去看她夫君的眼神,复杂而凄凉。
她紧紧咬住唇,眼神中还残存这一丝温情。
“雨薇,带她走!”宇文吉澈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身旁的女儿,声音中有了一丝愠怒,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父亲才刚刚过世。”程雨薇哪里肯相信她一身儒气的夫君,竟会在自己的父亲过世不过一月的时候就这样休了她。
“你父已死,我还留你何用,你本也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快走!省得我眼见了心烦。”吉澈连连摇头,心中越是为母女二人的性命担忧脸上的表情越是冷然,用力一挥衣袖,轻蔑的笑颜便如蛇蝎之毒一般蔓延开来。阳光的留下的阴影,正巧让他眼中的泪花不再闪动。
他转身便走,走要走的决绝,不可有一丝不忍……
雨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当年那个所有官宦小姐眼中的如意郎。原以为他不在意那次只是因为和自己情投意和,却谁料到狼子野心到如今的时日才渐渐发觉。
“我不信,不信!你能弃我母女而不顾?”程雨薇一声凄凌凌的哭喊直戳人心,她的心中还是希望他能回头,毕竟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愣在一旁的小女孩,一身粉脂白莲袄,痴愣愣的看着两人,泪光闪动,轻轻的唤着“爹,娘,你们是不是不要青儿了……”
“雨薇……带她走!”他紧闭双眼,再次断喝一声。
“宇文吉澈!你的痴心字字句句言犹在耳,你怎么能!”她的发髻瞬的散了,心神亦如完全青丝因凛冽寒风而起,憔悴不堪。猛然间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犹如裂变的窑瓷,裂而不碎,却要孤独的让人赏玩。
“你真是傻得可笑,这一纸休书你可要拿好,从此你我再无牵连,恩断义绝!”他大步迈了回来,从怀中拿出早就写好的休书。
差点忘记了这个,如果没有这个,恐怕还会牵连到她们吧。
他多想伸手掺起在冰冷地面上的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一纸休书从她的手中滑落,缠绵他转身时的衣角。她已无力起身唤取他的眷顾,他或许本就不值得她来爱,亦或许这本是她欠下的。
今日,本是上元节……
他家良宵人共度,此番别来举空杯。
昔日郎情终与恨,只叫嫦娥映影陪。
她沾血的唇上轻轻吟出一句,身下的绢帕上,一行行红字痴缠着心痛,过往的一幕一幕,生生从她的心中剥离。
“啊!”她凄厉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栽倒在地。
作者题外话:小修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