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快说来,妈妈能做的就应了你。”林妈妈也是痛快人,只是不知道这小丫头还有什么要求。
“李爹爹家中贫困,李家母待我又极好。若不是当时李爹爹舍命相救,怕是早已魂落阴曹。只盼望妈妈,可多许李爹爹些银两,小女人微言轻,命贱身弱,自知值不了许多钱财,亦本知这也是个不情之请,只盼望妈妈可以了我此心,暂解李爹爹的家苦。”说完应声跪倒在林妈妈的脚边。
林妈妈先是一怔,心中却暗自感慨这丫头懂事,想自己在这教坊之中抹爬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自己卖自己来求他人的安康,往时与那些卖女孩子的人贩子论价论习惯了,到不曾有今天的滋味。心头竟略有酸涩。
“罢了,你的要求,妈妈应下了。”林妈妈瞧见这般可怜儿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这般令她心头一颤的却只她一人。
听得林妈妈应下她的要求,她抬头望见林妈妈表情安然,似有无限感慨欲突而出。“青儿,再拜,谢过林妈妈。”边说边俯子,以头抢地,可以听到闷闷的声响。咚。
“好了,像你这样的乖巧的闺女妈妈我上哪里也寻不得第二个。快起来,快起来啊,地上潮别凉了身子。”林妈妈急忙伸手相搀,那一声闷响,直扣在她的心间。
李善倒也见这林妈妈待她如此亲和,渐渐放下了心。家里的条件……
现在如此也罢,看他们如此自己的良心上也还过得去啊。李善傻呆呆的站在一旁想了许久,连林妈妈喊他去拿银子都没听到。
“来人!”
“来了,妈妈。”林妈妈轻呵一声,立即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闻言而至,肤色苍白,粗衣罗衫,与这青楼之间花枝招展的女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你把这小妹领到偏庭,交由你管。”林妈妈麻利的吩咐,回头看着化青,眉眼间全是灿灿的笑意。
“记下了,妈妈。来妹妹,跟我来。”女孩子拉起她的手,缓步离去。
浓脂香粉的气息扑面而来,蜿蜒回廊,曲折绵伸,繁花点点散落在青石板上,却让那浓郁的脂粉气压的没了原有的香气。
“姐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化青紧跟几步问道。
“这么个年纪的姑娘怎么如此客套。呵呵,权且呼我石榴。妹妹可是新来的么,闺名如何?”石榴回头瞧见化青目光清亮,越发觉的让人怜爱。
“小妹化青,浮梁人士,刚从了妈妈到这暖月楼。”明明是自己的娘亲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眉眼之间却刻意云淡风清,不落任何悲伤之情。实则她并非无情之人,几番言语只觉得眼前女子爽快易让人亲近。
“浮梁人士?妹妹为何沦落道此地?可曾及笄?”一丝疑惑从石榴心底滋生。
“我本是书香人家,怎奈家道中落,随母四处为家,马上要到及笄的年纪了,又可怨碰上天灾人祸,才到此地自卖自身?”
“自卖自身?这烟花之所,该是个女子就避讳的地方,妹妹却又为何……”
“那几日的秦淮河大水姐姐可知?”
石榴簇簇眉,微微点头。
“多年来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路过贵地,只得寻一落脚地,那毛坯屋不堪雨水击打,瞬间溃塌,我与我娘也就被冲进了大水之中。娘把我推到了大树上,自己却没有力气在爬上树…”化青眼中突然就已满了泪光,抑制不住声音的哽咽
“我是眼睁睁看着娘被水冲走的啊……我被那李善李爹爹从水里救起,可怎奈他家里贫困,加上前几日的大水,连自己都无法顾全,又怎么能让我连累了他们。他们一家待我甚好,而且李爹爹有舍命救我,他家有难我理应尽微薄之力。我只是个弱质女流,又无钱财。便央求李爹爹把我卖了,换取一些银两贴补家用。”
“妹妹如此年纪,竟懂得为他人着想。实是让我敬佩。”石榴真是对这个女孩子不由的心声敬意,若到此般,实属不易。
“姐姐,不要这么说,折煞小妹了。”化青福了福身子,,佯装往事烟雨缥缈过般不在意。
“妹妹且稍作休息,姐姐给你端点吃的。”说罢,石榴退了出去,心中对这一小女子还有两三分猜疑,七八分喜爱。
“李善,今日我予你这十两银子,定不会亏了这孩子。”李善匆忙应下,就此别过。
“妹妹,伙房的食物多油腻,我拣了几样清口的小菜和粥。你趁热吃吧。”深枣色的托盘上翠色欲滴的青菜刺激这人的味觉神经,化青满心欢喜的应着。
“哎,化青这里谢过姐姐。姐姐以后也不必客气喊我青儿就好。”
在李善家几日吃的并不是很好,尽管李善的夫人劝她多吃,可是连李善那夫人病重都没有钱治,更不要说有钱来管一个多余的人吃饭。此刻化青的肚子早就是高唱空城计了,清淡的菜和粥,倒是适合她多日只少量进食的胃。她吃的很舒心。遥想打蒙古来的时候,她还不适应汉食,她的胃似乎已被外族同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江南的素雅换来她十几年来心灵的沉静,她始终是汉人,她的骨子里也应是中原大地的阴霾和缠绵,并非草原上的疾风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