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并没有正面答复锦瑟,而且此时此刻我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期望能够平平安安地等待到合适的时机,可以回到晋宫以求真相。在宣王府,我不过是寂月观主,凭着一个冒拟的身份寄人篱下混口饭吃的人而已,又可以帮得了她什么呢?所以在祈春晚宴开始之前,她郁郁地写下了这首词,并且特意地放在我的面前,让我观看。
一生落定影单只,春去秋藏泯相思。
定是月娘心烦乱,忘牵红线只留词。
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
……听得外面已经欢呼声起,易先生及时来到踱月轩。
“祈春晚宴已经开始,宣王妃特差在下来请二位。”
“好,我们这就去。”
到了祈春所在之地,才发现完全不是之前所认为的晚宴。相比此时此刻的情景,我在晋宫所参与的那些晚宴都过于中规中矩。甚至每一次的宴会都终沦为各类战场,君臣之间,母子之间,嫔妾之间……
所以我对于这类的晚宴,向来都怀有恐惧之心。
但是眼前的这个……
诺大的庭院之内,燃起庞大的篝火,便是身在几丈之外,仍然觉得炙热扑面,顿时驱走冬夜的寒意。十几个穿着深色玄衣,戴着狰狞面具的青年男子正围着篝火舞动,动作大开大合,衣袖带起的微风,扇动火苗也被他们惊着了似的跳跃……
锦瑟低声道:“师傅,我听说过燕地的这种驱魔舞,也是祈春仪式中最重要的环节,意为驱鬼逐疫,祈来年风调雨顺……”
“噢。”
正说着,便见跳舞的人群中忽然钻出个手执二尺叉的“驱魔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锦瑟的脸上,锦瑟的眼眸蓦地撑大,显是认出了他,捂着唇轻轻一笑。那人的目光接着才转到我的脸上,虽然他戴着令人恐怖的修罗面具,但觉目光灼灼,很是清亮,好似一眼便能把人看透。
我微微地惊了下,不自在地向他施了一僧礼。
这时候驱魔的舞士们开始把一些代表着瘟疫和灾难的瘟神纸像往火里扔,周围的许多人都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双臂平铺于地,诚心谒拜。
光火大盛之下,他却似愣了下。
“好美!”
赞誉之声未落,他便围着我们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
有人在人群里喊道:“寂月观主还不跪下感谢神灵的祈祷!”
此时周围的人都已经跪了下去,锦瑟也拉拉我的衣袖,“师傅,快跪下吧!”
我固执地站于原地,“我本佛门弟子,只跪佛门诸神!”
在我看来,这燕地的驱魔舞便与晋地那些无知神棍所舞的跳大神差不多,实在没有理由使人们诚心谒拜。锦瑟见状,不再强求我,只自己学了那些人,虔诚地拜了下去。这男子围着我们跳了片刻,这才仿佛完成任务似的,缓缓地退去,回归驱魔人的队伍了。
我也终于发现了宣王妃燕嬉,她拿了杨柳枝扮菩萨,被四个奴才抬着走过来,用杨柳枝沾子水盆里的水,洒在众人的头顶……
直到了我的面前,才看清那水盆底放着金灿灿的金子。
原来燕人很爱黄金,并且认为黄金极纯净,可以驱除邪异魔怪等。她见我笔直地立在原地,并未有跪拜之意,倒也不介意,“寂月观主乃佛门弟子,佛门宏大,闻名天下,也不敢教寂月观主按照我大燕之礼进行参拜。观主风姿傲骨,当真令本宫佩服得很。师傅就是师傅,徒弟就是徒弟,果然不能够相题并论。”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几句,却仍将杨柳枝轻轻地拂过锦瑟的头顶,“无论是襟胸坦荡的君子还是心思狡黠的卑微小人,都有权力接受神的祝福……”
锦瑟始终低着头,身体却是微微地发着抖。
但她却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等到仪式结束,她才与众人一起起身。可能是因为被我看到她被人奚落的一幕,她始终不与我的目光相触,我暗暗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