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过,玉兰花就盛开了。京城之中,谁都知道司徒刘品府上的玉兰园是这个时节景色最美的去处,却不是个人人都能去的去处。独孤鸿自然是个例外,抛开他太子的身份不提,就冲着他是刘府的准女婿,刘府的大门对他也是时刻敞开的。独孤鸿和玉洁儿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他却反而来得越发频繁了。
望着独孤鸿急匆匆奔向玉兰园的背影,刘夫人笑言,“这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日才来过,今日又来了!”
刘品却面现几分忧色:“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洁儿嫁入宫中。”
“为何?”刘夫人奇道:“表姐在世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等风光、荣耀!妾身看太子殿下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咱们洁儿又是一往情深,您在担心什么?”
刘品不愿夫人担忧,挤出一丝笑,语气却仍是凝重:“从此以后,我们刘家的未来就和太子殿下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刘夫人嗔怪地笑:“老爷!太子殿下的生母是妾身表姐,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嘛,如今可是亲上加亲了!”刘夫人突然添了几分感伤,幽幽地叹息,“再者,咱们的驹儿不也在太子殿边么?”
想起他们的儿子刘驹,刘品也陷入了感伤。刘驹满周岁那日,刘夫人带着他去郊外的灵光寺烧香还愿,返回的路途中恰好遇见强盗打劫,混乱之中刘驹连同看护他的女乃妈一起失踪了。刘品派出人去四处寻找,把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竟然遍寻不着。刘夫人为此大病一场,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直到三年后生下玉洁儿,感情上重新找到寄托,这才渐渐有所好转。
五年前,皇帝独孤凌风派心月复为两个儿子各自挑选了两个年龄相仿的贴身侍卫,既保护他们的安全,又能陪伴他们。留在独孤鸿身边的是一对师兄弟,师兄名唤伯武,比他年长一岁;师弟名叫仲文,比他年轻一岁。这两个少年年纪虽轻,武功却已练得出神入化,独孤鸿十分喜欢他们,每日和他们一起练功,出入也都带着他们,皇帝对他们也颇为满意。
一日,刘品于凌霄宫中单独觐见皇帝,说完政事,皇帝突然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就像从前不认识他一般。直看得刘品浑身发毛,皇帝突然笑道:“太子身边那个仲文的相貌和司徒十分相似,不仅形似,而且神似,颇有司徒年轻时的风采啊!”
听上去像是皇帝闲来无事的一句戏言,刘品却记在了心里,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个仲文。机会很快就来了,太子本就是刘府的常客,他隔三差五便会以看望姨娘的名义来看望洁儿。那一日,他带着仲文和伯武一起来到司徒府,乍见之下刘夫人心里就起了波澜,所谓骨肉至亲,仲文对刘夫人和刘品也是没来由地觉得亲切、信任。刘驹刚出生时,左臀上有一个红色的心形胎记,这个位置原本极其私密,不易查看,刘品夫妇惴惴地找了个并不高明的理由,仲文却轻易地满足了他们的好奇。于是,失散了十四年的儿子就这样奇迹般地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
十四年的时间里,刘品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当年那起意外的追查,刘驹的失踪却始终是个迷。而现在,他更加像个迷一样地突然回来了。老谋深算的刘品总觉着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玄机,他相信,儿子当年的失踪和今日的重现都不是偶然的,上天的安排一定暗示着什么。因此,儿子虽然找到了,也秘密地相认了,对外却并未透露分毫。仲文自幼不在父母身边,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委屈,少年老成、十分懂事,听了父亲的嘱托,便一丝不苟地严守秘密。关于他的身世,只有刘品、刘夫人和仲文三人知情。
回想这些年来经历的种种,刘品幽幽地长叹,沉吟着说:“太子和洁儿大婚之后,这件事就不能再瞒着太子了。再者,他们兄妹在宫中互相也该有个照应。”
刘夫人默默地点点头。